羅敷的眼淚應該是在音樂停下來的瞬間就掉了下來。

要不是她忙著找包包，忙著打開面紙的唏嗦聲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不可能在拍手叫好的時刻同時發現她泛紅的面頰，以及擦紅了的鼻翼和舖滿眼淚的紅眼眶……

我沒有開口問些什麼，雖然滿心詫異。

為什麼KTV這玩意兒一直歷久不衰？

我自己給自己找到的答案是：在暗暗的包廂裡，隨著露白簡單的歌詞旋律，對著麥克風唱出內心收放的情意，似乎是現代人麻痺自己心靈，釋放自己情感的天大捷徑，管他聽者有沒有意，反正唱者有心就是了。

所以，唱歌這一碼子事兒根本就是讓人愁上心頭的，而且唱歌這一碼子事兒又好像具有一唱解千愁的超凡治癒力似。


我努力回想剛剛羅敷唱的是哪一首歌？


羅敷的歌聲厚實又充滿感情，不但是國台語雙聲帶老舊歌通吃、一個人獨唱悅耳兩個人對唱更是一流。什麼歌會讓她前一刻還熱心招呼我多點歌多唱歌，下一刻就獨自對著螢幕悲從中來的心酸潸然呢？

坦白說，我和羅敷還真是不熟。

在今天之前我和她只照過幾次面，每一次見面都純粹是洽公，因為她是長官稱讚有加的人事主管，所以和她見面時除了公事公辦，我是有那麼一丁點兒「畏懼」這位女強人的！

我頂多在談話的過程裡偷偷多打量了她幾眼：羅敷戴著一把金絲框近視眼鏡，講話客氣又條理分明，笑起來五官清清秀秀，大概有163公分以上高，而且她說的國語真好聽，是她給我的起碼印象。

羅敷結婚了。有一個女兒。羅敷離婚了。都是小道消息。


我努力回想剛剛羅敷唱的那首歌的歌詞，光看到電腦上紀錄著的《碎心戀》就夠讓人心碎了，再仔細推敲剛剛閃過的歌詞畫面：

『明知抹凍來做堆，偏偏才來愛著你…』

『今日才知離開你，真是痛苦的代誌…』

『明知甲你無緣份，心內為你亂紛紛…』

『怨嘆自己呆命運，忍著痛苦含嘴唇…』


我偏過頭看著羅敷，我看到她這一刻揚起的彎彎嘴角盛滿了一缸子眼淚。


眼淚載浮載沉著羅敷。




任我行2004/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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