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會有過一段獨鍾某人事物的偏執時光。



暗戀擁有某特質的女生(譬如一段時日，淺擱的眼信於女孩綁馬尾的間隙下裸露白皙的頸膚上戀棧著)、某種顏色(天空無垠無盡潑灑的的淡藍、每天自耳邊灌入大批花粉甜膩般的粉紅色意象...)、某地域上風挾帶的氣味(密閉教室的午后風自我們將醒未醒紅漲的臉龐前悄悄溜過，那悶窒的汗水混著剛下完雨外頭植物園草木和泥土的鮮嫩氣味)、某季節裡光獨特旋蕩的氛圍(夏天校園裡所暈散足以刺痛皮膚的熱情下，我們自樹蔭下揮汗如雨反動的慵懶)、某種動作甚至某種感染似的情緒(那是一座多愁氾濫的心湖再怎麼絞盡腦汁掏空腦袋有限的文字也無法築堤隔離，更何談駕馭了)



我總是小心翼翼地收藏著等之沉澱發酵，過去無法紀錄的那些曾經的"現在"，我總得等一段時日才有辦法跨進那些片段，所以我的書寫總是過去的重生。



主要是自己的文筆功力面對自己內心繁複豐饒的景象每每感到汗顏，只好等時間沖淡那些過於濃稠的版圖，也總警覺於現在不寫再一段時日某些原始純真的東西便會流失的感嘆中而勉力去完成。



然而有什麼東西是我必須去完成的?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有些東西是早已經徹徹底底的流失，只剩我們回顧甚至編造的回憶了



很早以前便有人提示過我文章中習慣性過於認真的悲傷。我總以為文章要有淡淡惆悵的愁緒才容易引起共鳴。我不知道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國文課本中很多是那種感嘆且抒發鬱悶的文章，縱使開頭多麼瀟灑無羈筆下幅度多廣，到後頭總會彈縮回自己內心的吶喊。
一尊還酹江月，亂紅飛過鞦韆去，此事不關風與月，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我是不繫之舟...很多背背都忘光了
特別喜歡這類詠物抒情的作品，不管最後是陷入無法自拔的迷宮內裡，或是能安然置身事外的豁達。


或許這便是從小訓練的美感經驗，可能也跟個性有著不容抹滅的相關。



寫到此你可能會以疑惑，老毛病又犯了，文不對題，有種被我題目吸引進來卻被發現被晃點的憤懣。不過這得在你有耐性看到此的前提之下，如果成立那你可能能申請世界稀有動物協會的厚待了。



去年夏天，一個與世隔絕的小漁村能有什麼不得了的故事...



漁村中埂橫著寬幾十公尺一路延伸的內港，一隻隻停歇的船隻隨著水波搖晃著。柏油路上難得密集的屋簷下三五村民彷彿秘密集結準備劃破午后街上的靜謐。
夏天盛炙的陽光穿過山間巷道港灣，浮滿了整座小漁村。天空彷彿咧著一大段空隙，海潮聲源源不絕自其間汩汩流洩，我的耳朵過於紛忙地容納那富饒而清涼的千言萬語，以致於無法分辨那洋震顫的藍色所在。



我們來到一間依山傍海的國中，一個戴金邊眼鏡臉像斯文的人(主任)領著一個與之氣質極端不協調的粗漢:「他就是我們的家長會副會長」副會長調整一下他的吊肩襯衫(肩帶處夾著一包長壽菸)，一邊嚼著紅透的檳榔向我們問好。



這裡的人可都如此有著如此江湖土氓的豪氣?



印象中南方澳人都很好很親切，講話很大聲，不少有跟副會長露透著江湖豪氣的人操著一口台語口音，聲勢便更加磅礡。然而我了解那不同於城市裡兇狠土霸的所在，那是一種自然流露的性情，一種不同於城市人扭扭捏捏凡事暗地裡來的臉孔。那是一種攤在陽光底下的舒坦，一種勿需顧忌的海派。



至於小朋友一列排開全是黑抹抹的健康膚色，可能常往外頭跑的關係，或者跟漁村的生活習慣亦有關係。



一閃閃閑愜如曲彎河水的笑容以我這外地人仍猶怕生的眼神為下游急速湧來，我所來的城市所沾抹的塵俗事故正如油漆般一層層剝落。這便是我暑假一定先忙完營隊，而把回家擺在第二順位的理由。



只是這次我沒有負責任何的活動，連組輔也沒當了，一開始便是以觀光的心態來到這個村落。所以很多時間大家忙教學或是活動時，我獨自便將心思抖落在校園旁的海上。
很特別地學校兩旁扇狀教室所隔出的中庭上有著一片可以直視到海的視野，我像是透過一座窗口，望著不遠處蔚藍的大海。
海潮週期性自遠而近推擠上岸，轟嚨轟嚨海水分子互相賦格著令人放鬆的散板歌聲，破碎的潮沫自金黃的光線下有如千隻萬隻擁有金色鱗片的飛魚。
面對如此遼闊深邃的景象，整個被藍色大肆侵占的視野，勢減了的海風若有似無地迎面而來，感覺神經漸漸沉浸胎生前羊水裹覆的幸福想像裡。



某天行程告一段落，ring老爸大方的請我們全部吃了頓豐盛的海產大餐。我看到了她們家家上上下下好多隻松鼠^^。像是營隊結束似的，大家玩瘋了，一開猛灌小狐狸啤酒，後來大家也都有喝。不過小狐狸口中的秘密情人始終是那年夏天的秘密，想不到酒後的狐狸心情更是鬱卒了，我看得出來他的情緒，畢竟像他這樣單相思的經驗自己也曾嘗過。
秘密就永遠擱淺在那年夏天的南方澳吧，偶爾夜闌人靜時仔仔細細回憶一番，淺嘗甘苦的感覺沒啥不好。




為何你總是如夢靨般反覆自語著
對於海?
沒有用的吧，那年夏天雨季已經是
很久遠地存在過了
再也蘸不上那些年月所殘餘的陽光。
那片海弓起佝僂的背脊泫然而泣
堤外儼然成一片霧雨多愁的廢墟
淚乾的水手啊，為何你還不離去?



是因為對於海，有過多的記憶寄生在其上吧...無論是南方澳、西子灣、或是墾丁海岸。

之間牽扯到一些難以忘懷的人事物。

譬如，南方澳那群小朋友，最後那幾天我頂著疲倦高燒的身體不顧一切隨著小朋友親臨了四五天來一直遠望的大海，然而那些景色對一個生病的人實在是過於奢求的，但最後還是頭痛欲裂地拖著痛苦不堪的身軀獨自走回山上住宿處，倒頭便睡。總有印象昏昏沉沉中一些人歡笑的聲音傳入耳朵，甚至知道一群人一起去泡溫泉了，我卻只能像病貓躺著，心底湧上像是躺在風景秀麗的孤島上被世界所遺棄的孤獨。



深夜，被一些零落的吵雜聲擾醒，一陣陣歡笑聲領著苦痛何欣慰的矛盾侵蝕著我的內裏終於有人發現我了，腦袋昏沉依舊，在光線聲音黑影自感官中急忙定位之時，我大概知道莉安，珍惠，明傑，柏慶，子逸，昱文?..等這些人曾經浮現在我窄小的判斷範圍內。他們的幾句問候讓我情緒激動的想哭....尤其是莉安.......



不斷得幫我換毛巾，遞熱水，甚至只要我醒來就會看到她。

你去睡拉，我很好不用管我了...我耍生氣說。

老實說那晚睡得斷斷續續的，對於時間已沒什麼概念，可我總覺得莉安好像一直待在附近照顧我一樣。讓我想到我母親，我要一生病她便好像我患了絕症一般地照顧我。
這般的人情，可真得好難還......真得感謝大好人莉安。



我記得有天晚上，連同康惟和詩銘三貼馳騁在夜晚恬靜如水的南方澳街頭。
繞過橋另一頭，7-11的燈火是少數還亮著的，連7-11都給我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
採集完大家的食物，繞著另一半南方澳的道路回到山上，沿途微涼的夏夜晚風迎面拂來依稀還有海濤細碎的耳語，頭頂星子散落整個天空，可是一只只晶瑩瓷瓶的低垂，汲著夏夜流徜的涼水，滿村的薄霧彷若款擺夢幻的流蘇，心思隨之盤旋滿溢汩汩因夜摩娑後的酡紅，較人如何不煽情，如何不醉心。



沒想到，有這麼一天，只用短短幾十分鐘便環繞整個島嶼，這是多麼令人暢快且值得回味的事蹟阿。無疑名狀的自豪心態在心底滋長著，往往遇到喜歡旅行的同好，總是喜歡對他們描述南方澳的一切，但百聞總不如一見，野人獻曝也只能到某個程度，畢竟旅行是得靠親身體驗的。



最後一天感性時間情緒又再次漲潮，過去或許不大完美的活動，都是一群群人努力去完成的。有人為了活動弄得神經緊張的，甚至我還看到ring掉眼淚，總召承受的壓力可真不好受，這是親身體驗。不過總算是有慰藉自己曾經遭受過苦痛的理由存在了。
擁有一群好朋友，大家開開心心的眼淚和笑容交織在一起一同驗證情感的昇華，那也就值得了。

有學長體恤活動人員的辛勞，半夜偷偷幫我們洗衣服，這樣就值得了。

看見柏慶純真善良的個性，讓自己真的相信人性質樸美好的一面，那也就值得了。

看見小朋友發自內心大剌剌的笑容，那也就值得了(雖然不大記得他們，依稀只記得敲揚琴的，還有一個古箏的，還有一些彈琵琶的，拉大提琴的..糟糕怎麼都是女生^^...)



最最令人記憶深刻的便是當我在醫院打完點滴，昏睡許久醒來後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一個吹笛子的小男生，我問他怎麼來了，他跟我說騎較踏車，問我有沒有好些。黑黑的長的像我小弟，我一連跟他說了多少次謝謝我也忘了。



上天關了一扇門，但他卻開了另一扇門。讓我看到一連串人性的美好面，真的令人感動。


這樣的旅行，夫復何求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