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6-13 23:08:17simon

意外之五

回到家,我學習右手受傷帶來的不便,開始做一個左撇子,吃飯還好,沒幾天左手夾菜已經很流暢,洗澡比較不方便,左手老是洗不到自己,又老是覺得很多地方只能草草了事,洗不乾淨,沒奈何,我只能看遠點,手會痊癒,一切都會回復正常,那些永遠不能痊癒的人,受傷的靈魂,是必要永遠換手而行。
三個禮拜的假(只有一周不扣薪),三萬元賠償,不要去計較我的得與失,即便我得到什麼,都似乎比我失去的多,雖然我到很久以後,才意識到手指不能和以前一模一樣,天真的一如以為肇事者與他的母親是心甘情願的負責,像他們口所說。

而事實呢?3萬元的賠償,是公車所屬的公司處理的,價錢也是他們談的,我的父母都是老派的老實人,我們家的人從來沒上過警局,沒打過關司,因為司機的母親一副孤兒寡母的苦命樣,爸媽也就算了,象徵的收了公司擬的數字,因為家屬嘴上都承諾會負責,公司會處理,結果在理賠完後一個月,我才剛回公司復職,手指還包著紗布,我的指甲還在緩慢的重新成長,我還不能做劇烈運動,因為腰間的裂痕要讓骨頭「自己長回去」,卻接到司機母親的電話,她質問我:

為什麼這麼做?
你怎麼這麼沒有人性?
跟我們要這麼多錢?
你是不是人呀,
我兒子大你沒幾歲呀,
發生這種事,兩方面都有錯呀!
我的兒子要被公司記過了,又要陪那麼多錢!
就在我很理性的跟她說明我的醫藥費等等事宜,卻根本不能平息她的慎怒,就在我的好脾氣也終於失去耐性後,我在辦公室對著電話咆哮,根本該沸騰的是我,我跟她說:

3萬元多?妳知不知道我兩週沒有薪水要多少錢?
妳知不知道我一千度的近視眼鏡需要定做?要多少錢?
妳知不知道妳兒子沒把我眼睛撞瞎是他的好狗運?
妳知不知道我現在還要忍受手指的痛楚打鍵盤?八個小時?
妳知不知道我的指甲要長3個月才會長齊?
妳知不知道我的腰椎一輩子都會有後遺症?
妳知不知道我也許這輩子都有公車恐懼症?
若果你們那麼在乎金額,為什麼不自己談?
為什麼一直說公司處理,結果這根本是公司擬的數字,我們沒有主張什麼,現在妳又有
意見,妳應該去跟公司抱怨!

就在她啞口無言的靜默了10秒後,她丟了一顆炸彈給我:

哎呀?算了算了,這次便宜你,多的錢拿去給你買藥吃!
事實上我真她媽的不懂,廢話我受傷根本要吃藥,只是你們陪的錢其實也不夠我之後的回診費用,若果是我撞了人,能用錢解決我決不吝嗇,錢能幫助什麼?當然不能讓我的身體回復原來的樣子,那只是一種補償,我並沒有很在乎他們陪多少錢給我,我生氣是因為他們的沒有羞恥心,是別人的孩子鮮血還留在妳孩子的車上呀!妳有什麼資格對我下這種詛咒?若果我再多要一點錢,妳是不是希望妳兒子乾脆把我撞死,一次賠乾淨?詛咒別人身體的母親可以給小孩一個什麼好示範?若果他當初沒有強烈煞車,撞上的是那對年輕鴛鴦,我看妳一輩子都賠不完。

我生我這輩子已來最大的氣,手一直抖個不停,我深深的覺得悲哀,這個比我大沒幾歲的兒子,總是個隱身在媽媽背後的孩子-

出事公司處理,
媽媽帶著去醫院慰問,
媽媽為他演一場悲情的戲,希冀不要賠太多錢,
媽媽打電話去問治療的如何?

媽媽為他覺得不公平打電話去罵人。

我不知道,這悲哀的令人感傷,母親的愛可以無限包容,但是過度保護的母愛卻使他永遠長不成一個負責的大人,大男人的強壯手臂,小男孩的脆弱心靈,一出了事他躲在陰影之下,她可能毀了他的一生。

也許不小心,他也毀了別人的一生。

若果不是他的大膽,在不熟悉的路段與車子上高速行駛,我不至於受傷,情形可能更糟,我們都可能為別人的不經意付出代價,他可以犯錯,我們可以盡量包容,但他不能沒有羞恥心。

請假時間將結束,快要上班的我,接到公司主管來電話,放假回去後我要升職了。
人生充滿意外,意外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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