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dana

轉頭尋找 夢想遺落的一角

雙手環繞 已失去的微笑

面對鏡中找不回的舞蹈

木地板淚一直掉

紗裙擺動曼妙 如月光朦朧照耀

旋轉畫圈掂腳 如五線譜上的貓

伸手優美彎腰 如輕盈透明羽毛

台上無聲驚叫 玫瑰隨目光上拋

布幕後彩蝶翩翩祈禱 屬於自己的樂章此時緊緊擁抱

陶醉舞台的鑽石城堡 即使皇室也無法阻饒

身為芭蕾舞伶的驕傲

※

春天才剛來不久，早晨仍是寒風刺骨，勉強有兩、三隻小貓從階梯跳下來，隨即竄到最近的垃圾桶與老鼠爭食；隔三條街有一座教堂，正打凌晨五點的鐘；送報生騎著腳踏車逆風前進、轉彎。

我透過半開的鐵捲門與鏡子般亮的玻璃櫥窗看到這幅景象，而主人正忙著準備店中事務，娃娃姿勢擺設、音樂唱片分類、櫃子擦拭乾淨、香燭光線氣氛、商品出清補貨……一連串繁雜瑣事的清單最後寫著：以誠心微笑對待每一位客人。

早晨八點半鐘，一位年約二十的女子身穿米色風衣，流行彩裝使單眼皮神采奕奕，裡著進店前吹亂的頭髮，巧聲與主人招呼：「你好！我是蘭羅尼查小姐，我來拿前天訂做的公主娃娃。」

「啊！歡迎光臨、歡迎光臨。天氣有點冷，請先喝杯熱茶稍等一下。」

主人貼心問候今天第一位客人，轉向倉庫取出指定物品，公主娃娃是一襲綴滿蝴蝶結的粉紅禮服，甜甜笑容煞了不少女孩子的心，那閃閃發亮銀白皇冠更是女孩子夢寐以求，想必是送給侄女等。

過沒多久，與洋娃娃相仿的女孩，眨了眨水靈靈藍眸，單手牽著母親，另一隻手緊貼玻璃目不轉睛盯著我看，我不過是個機械轉動的芭蕾舞伶，抬頭、擺手、劃腿、跳躍、轉圈……每一個機械式動作不停重複，臉上掉不掉的淡妝與僵硬笑容是如何也半不出我的憔悴，我不過是個機械轉動的芭蕾舞伶。

相較於其他娃娃，不是水晶髮飾、金銀鑲邊服裝，就是美妙音樂搭配可人香氣，羨慕中不免有些忌妒，果不其然，女孩向母親撒嬌，要求我身後那隻歪著頭、手中有顆水晶造型的愛心泰迪熊，母親含笑對女孩點頭，女孩高興的大聲歡呼。

我不過是個機器轉動的芭蕾舞伶，待在這玻璃櫥窗裡已有三年，每當主人拿起我擦拭灰塵，總是嘆口氣，有時是在心裡看不起，我的無奈也漸漸結疤，不介意、別灰心、沒關係……我不過是個機械轉動的芭蕾舞伶。

日子在無奈中不停度過，仰望蒼天，觀看浮雲與居民的一舉一動，牢牢記在心底。而我仍掛著虛偽的笑，擺動不知幾次的完美舞姿，我記著人們，他們是否曾注意到我？注意到我這關在玻璃櫥窗內，日夜不停舞蹈的芭蕾舞伶？

這想法，自最近發生的事件慢慢轉變……

一個禮拜前，上學時間總有個高中女孩來看我，我原以為她是來挑選禮物的，但又發現，她的視線隨我轉動飄移，放學時間她也繞道來看我，直到那一天……

少女下定決心推開店門，主人如往常聽到鈴鐺聲以微笑面對這位新客人，「歡迎光臨！請問有需要什麼服務嗎？」

「嗯……那個……」少女露出靦腆笑靨吱唔其詞，又隨即以極快速度唸完話：「我要外面那尊芭蕾舞伶。」

「什、什麼？喔！芭蕾舞伶喔。」主人本來還一臉迷惑，聽到『芭蕾舞伶』連眼睛也睜得發亮，馬上談起價錢。

「妳還是個學生吧？算妳900元好了，原價可是2500元喔！」

面對突如其來的低價就可以買到期盼已久的商品，少女不禁嚇了一跳，不過仍開心點頭。

完成了原本不可能的交易，而且如此輕鬆簡單，主人吐出一口氣，微笑與少女說道。「那尊芭蕾舞伶與妳的金髮一樣，她有個名字：琳達娜。」

「真的嗎？」少女猛然抬頭，脫口而出：「我的名字也是琳達娜。」

玻璃櫥窗裡的我，第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居然與人同名，機械似動作彷彿化為真人，細膩得連感情一同表達出來，店主人小心翼翼拿起我，而此刻木屑心臟不停跳動，下一秒會是如何？

我停了，不跳了，不舞了，齒輪之間不再轉動，將時間帶入靈魂的昇華之處。

是否悲劇或喜劇都需要男女主角，不要忘記主角中也有配角，我什麼都可以不知道，但我了解我是屬於我──琳達娜的主角。

小木牌法文拼音翻譯：1913年芭蕾巨星──琳達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