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2-08 02:04:25ROVEN

憶童年-第八章 (三)

   一個禮拜後。
   嚴孟葦一到華盛頓,是父親去接的機,兩人見面後即直接往醫院前去。
   「葦,沐芹回去了嗎?」嚴樹在她上車後馬上「關心」起沐芹。
   「還沒,不過我想她應該傍晚會到家吧!我昨天打給她,她說今天會回去,我在她家留了紙條說我有事要忙,免得等她回來還要解釋一堆。」嚴孟葦自上車後眼睛一直離不開窗外風景。
   「這樣也好。」話一落,氣氛便進入沉默,彼此沒再交談,直至醫院。
   車一停在醫院大門,父子倆雙雙都不願意下車,見對方一點行動也沒有,又挺有默契的互瞄對方,更加異口同聲的說:「幹嘛不下車?」
   彼此互瞪了下,兩張嘴巴同時出聲,「好、好,下車就下車。」然後一人開一邊車門同時下車,待司機將車開走,兩父子又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幾秒後兩人又互看,「幹嘛不進去?」雙雙同時發問。
   「欸!這次是你喔!你不帶路我怎麼走?」嚴孟葦搶先發言,望著父親顯現一副「我贏了」的表情。
   嚴樹嘆了口氣,「妳不走我怎麼帶路啊?」說完自己便走在前頭。
   其實兩父子想法都一樣,心情一樣沉重,否則不會說出同樣的話。
   兩個人都在逃避,誰也不想走在前頭,搶先第一個進入加護病房。
   所以兩個人的步調一樣慢,慢慢走,慢慢走,彷彿加護病房離這兒十萬千里遠。
   停好車的司機慢慢走的追了上來,「老闆,你們這樣是不行的,你們要在這裡原地踏步多久?」司機知道自己不該開口,可是...經過的路人都把他們當猴子般的看,如果不制止,又能夠逃避多久?
   聞言的兩父子停下腳步,互望一眼,「難怪走那麼久腳都不會酸,呵..呵!」嚴孟葦驚覺自己的愚蠢行為,不自禁的傻笑起來,好笑的是...連自己的父親也是一樣的行為。
   「咳,我是在等你啊!怕你跟不上。」嚴樹看著司機強詞奪理,硬是不承認剛剛在原地踏步的自己是在逃避。
   「那走吧!加護病房快開放了。」司機也是不得不提醒兩位啊!
   三個人一起走向病房,卻是司機走在前頭,兩父子走在後面繼續緩慢行進。
   從小到大從未如此緊張過,嚴孟葦的手心甚至在出汗,她雙手緊緊交握,愈抓愈緊,愈抓愈緊。心也不自覺的慢慢抽痛,好難受,好難受,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心電感應」。
   雖然不是第一次去加護病房探望女兒,但是每次走往加護病房的途中,嚴樹總是百感交集。心頭一團亂,若得知勻的情況有好轉、穩定下來的時候,步出加護病房心情會比較輕鬆,但是要走進去就很煎熬了。
   「好不容易」走到了加護病房外,很快就到了開放時間,門一開,病患家屬爭先恐後的進入去探望。
   只有嚴家父子,不斷地退到人潮後面去,排到了再退,直到人都已經進去加護病房內了,兩個人還在外面東張西望。
   司機看了直搖頭,「老闆,時間剩下十分鐘,你們到底還要浪費多少時間?」司機顯得無奈。
   事到如今不面對也不行了,嚴樹率先走進去,找到嚴孟勻的病床位置,嚴孟葦跟在後面。
   病床邊剛好有幾個醫師在會診,會診完畢主治醫師約嚴樹到外面詳談嚴孟勻的病情,留下嚴孟葦守在病床邊。
   多久沒見到她了?不過兩、三個月吧!她怎麼能瘦成這樣?瘦得不成人形。
   如果能夠選擇,嚴孟葦寧願她早在兩個月前就直接放棄治療,安心的離去,至少留在親人心裡的形象是完好的,而不是像眼前這副...骷髏頭一樣。
   「如果沐芹看到妳這樣,她會很傷心的,妳忍心讓她擔心妳,為妳傷心難過嗎?妳憑什麼?」嚴孟葦望著昏迷不醒的姐姐低低喃喃自語。
   她說這些話雖是苛責,卻也一針一針刺進自己的心,因為她比誰都清楚勻也不想的,沒有人比她更愛沐芹了,包括嚴孟葦自己,沒有人能做到像她那般的守護沐芹,所以會變成這個模樣,她也是無心的。
   她盯著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嚴孟勻,默默的流下不捨的淚水,「勻妳要加油,沐芹來華盛頓找妳了,妳知道嗎?...想見她嗎?那妳意識要堅強點,快點起來。」她握著勻的手貼著自己頰面,她不允許自己在勻的身邊哭,因為勻還活著,她只是在睡覺而已。只有離開人世的人,她的親人才會哭,所以沒什麼好哭的,勻還活著啊!只是一直在睡覺罷了。
   她抹去臉上的淚水,擦乾臉上的淚痕,從小到大從沒為什麼流過淚,因為只有弱者才會哭泣,所以她打死也不承認剛才自己的確流過淚。
   熱掌貼上勻的冰冷臉頰,雖然碰觸到她的皮膚,卻感覺摸不到什麼肉,只知道摸到的都是骨頭,外面包著一層皮,如此而已。
   「勻,我答應妳的我一定會做到,妳答應我的呢?..不准吹牛,不然下次再也不幫妳了。我這輩子從沒談過戀愛,沒喜歡過女孩子,我跟妳說,我只給妳一個月的時間,只有一個月喔!時間一到我就不想再繼續演下去了,到時候是好是壞,妳自己去告訴沐芹,休想讓我當壞人,也休想要我當替身一輩子。」妳有沒有聽到啊?
   她的鼻子又一陣酸,強忍著欲滾落下來的眼淚,撐著不讓它掉下來。
   她相信,嚴孟勻一定聽到了。
   她會做到的。

   步出病房看見父親坐在外面發呆,嚴孟葦也跟著坐在旁邊,大大吐了一口氣,等著聽父親講結果。
   過了許久,嚴樹才緩緩開口,「她不能再化療了,醫生也不建議繼續服藥拖延,怕會造成她腦死,所以...」所以必須看她的造化了?
   結果是怎樣想必大家都清楚,所以不必嚴樹明說,各自心裡都有數。
   嚴孟葦笑了,「那是當然的啊!幹嘛吃藥呢?勻明明睡得很熟,剛剛還跟我聊天呢!哪有醫生說得那麼嚴重?」她說得輕描淡寫,好似醫生們小題大作一樣。
   嚴樹不可置信的望著她,也跟著笑了,「就是嘛!她的意識比任何人都還來得堅強,否則哪拖得到今天?所以撐得累了,也是該休息的時候了。」他說得一陣鼻酸,心裡痛到揪成一團,卻還是拼命忍著。
   他這輩子只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雖然沒有兒子,但他把這兩個女兒當寶貝般的呵護,他一直都以女兒為傲的,一直都是。
   誰的女兒能像他家的那麼帥?
   誰的女兒從小就懂事、獨立生活?
   誰的女兒能像他家的那般優秀?
   嚴孟勻已經活出比預定壽命還多的時間,已經足夠了。
   他也確確實實以這個女兒為傲,真的很驕傲。
   勻的確也很努力了,能撐到現在醫生都直呼是奇蹟。
   他的女兒,創造出奇蹟了。
   夠了,真的夠了。

   沐芹逛街逛到醫院附近,還在東看看西看看的,她並不知道這裡是醫院,只是不經意的就走到這兒來了。
   才轉個身就不小心看見熟悉的身影,引起她的好奇心。
   「奇怪?那不是孟勻嗎?跟她爸在這裡幹嘛?...難不成是辦公事嗎?」她低語咕噥。
   等一下,孟勻?那是孟勻?她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
   興奮的心情瞬間凝成,本想直接衝過去給她驚喜,但還是忍住衝動按兵不動。
   因為她看到了那兩父子的表情很沉重,是為什麼呢?
   然後她抬頭一看這棟建築是啥企業,沒想到是醫院,難不成他們來探病?
   該不會哪個合作對象住院了吧?難怪他們的表情會那麼難看了,還好自己沒有白目直衝過去,不然孟勻沒那興致接收自己的白癡驚喜,換來的就是自己的丟臉加尷尬了。
   沐芹正竊喜著自己的觀察力佳,帶著愉悅的心情慢慢走回飯店。
   邊走還邊想,既然知道孟勻回來了,那就明天再去公司給她驚喜吧!
   想到這兒,她算算時間,出國也差不多一個禮拜了,還是打個電話給孟葦吧!免得等不到她又開始起疑心,破壞了她的一個月旅行計劃。
   不知道她在不在家耶?算了,直接打手機好了,省得麻煩。
   等等,萬一她又問東問西怎麼辦?
   不擅說謊的自己一定會被識破,如果她說要來台南接我豈不破功?
   不行不行,還是打家裡電話好了,希望她「剛好」不在。這樣留個答錄機就能隨便交差。
   想到這裡沐芹簡直佩服自己的聰穎過人,當場大笑三聲。
   果然,她家電話沒人接,嘟了半天也沒人接電話的趨勢,此刻沐芹的嘴裡正在喃喃:「對對,不要接,不要接。最好是不在,最好是不在.....」
   呼!安全通過,電話果然沒人接,沐芹簡單留個言交代一下過一陣子再回家的消息,匆匆掛上電話。
   就怕臨門一腳嚴孟葦突然接起電話,一切就白費工夫了。
   幸好順利通過這項艱難任務,真是老天有眼啊!
   回飯店的路途上也顯得心情輕鬆不少,甚至心情好到哼起歌來。
   孟勻,妳等著吧!
   等著擁抱我吧!

~★野妞☆~ 2009-02-08 12:39:36

嗚...看了令人好鼻酸唷 真的好好看 ^^

版主回應
感謝支持!!
繼續欣賞接下來的劇情發展喔!

       BY  ROVEN
2009-02-10 02:3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