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伏在火車的窗口上, 正在為著兩邊, 那樣貧瘠的黃土高原農地發愁! 手邊上的二窩頭, 倒是如同馳騁在一堆又一堆的黃土堆中的火車一樣; 從未曾停止過。從防禦匈奴的長城邊上, 沿著一堆又一堆, 高高聳立的烽火臺, 一直燃燒著我的哀愁。彷彿置身在杜甫的春望詩中:
國破山河在, 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 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 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 渾欲不勝簪。

望著兩邊跑不盡的哀愁黃土; 和忽影忽現的烽火臺, 彷彿是傳遞著千古以來,農民的辛酸,
和飽受戰亂的催殘。二窩頭跑的更快了 !!

就在我的眺望中, 白教授忽然間來到了我的身旁。他看著有些醉意的我, 笑了一笑, 並拍拍我的肩膀, 親切的說:「酒, 還是要小心一點, 尤其是在旅途上啊 !! 」我微笑的謝謝他, 並遞給他一根香煙。(車廂上是禁止吸煙的!! 只是, 好像每個人都在抽煙似的。我和白教授還算是比較 “守法”, 跑到後面去抽煙。)

白教授看一看我的德國香煙, 推回我的香煙, 並拿出他的四川香煙,笑著說:「好不容易, 你來到中國, 應該試試我們的國產香煙; 它可是含有不少的香料和名貴的藥材 !! 」於是在點燃香煙後, 我們又繼續了我們的旅遊話題。白教授又告訴我一些書籍沒有, 但曾經是歷史故事上的著名的觀光點後。

我倒是覺得, 難得碰上一位, 在中國大陸玩的那麼仔細又那麼廣泛的旅人, 應該可以問一下, 看看有沒有什麼特殊景美區…於是便尋問白教授, 在跑遍了,中國大陸那麼許多地方後, 那一個景點, 是最令他難忘, 且最令他懷念不已的 ?! 頓時之間, 白教授真的陷入了苦思之中。過了好一會, 他按熄了香煙; 並吐出最後一口煙, 很感性的說:「走在莫高窟裡,看的是繪畫與雕塑; 然而在四川樂山大佛下, 看到的卻是一股莊嚴。長江三峽是美, 但是塞外風情, 卻又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感動。青海湖的壯闊,西藏的天空, 蘇州的小橋流水….. 。不管那一樣, 都是美 !!」

「所以我想, 每個地方, 有每個地方的特色 ! 這是無法比較的 !!」白教授又拍拍我的肩膀, 有些開玩笑的又說:「倒是真的想去看看阿里山和日月潭 !! 呵呵」便走回了車廂之中。楞在一旁的我; 卻有些茫茫然。雖然白教授所說的地方,我大概都曾經去過; 亦能體會出, 白教授的意思。只是, 白教授想去台灣旅遊的話, 倒是真的很誠懇。只是我覺得有些不公平; 為什麼我們可以來大陸旅遊, 但是為什麼我們台灣,卻對他們有一大堆的限制呢 !? 不知道, 兩岸之中,誰才是真正的 “民主”呢 ??

但是再一看到遠方,孤寂的小村落; 不禁的想起, 在大陸上,其他百分之八十的人, 為了生活上的溫飽, 都很辛苦, 辛勞的工作著; 又有什麼心思, 會去思考我的「笨問題」呢 ??
旅遊不但是需要體力和金錢配合外, 更需要有充裕的時間, 才能慢慢的體會出, 旅遊的真正樂趣 !! 畢竟, 真正只有 “欽差大人” 的工作, 才真的可以做到; 一探民間疾苦, 二看人文古蹟, 三訪自然景色。光是這三點, 我倒是有些羨慕這份 “民間調查” 工作 !!


等我回到車廂後,阿德正和陳先生聊著, 那一本, 陳先生覺得很貴的 Lonely Planet。比時,他正在換算成人民幣的價錢, 直呼, 外國的書籍, 實在貴的有些離譜 !!「除了紙張和印刷, 比較精緻一些外, 不也就是一本書罷了 ?!」阿德倒是同意他的說法。

等我剛剛才坐了下來, 陳先生忽然間, 大聲的說:「這書的編輯單位, 在搞什麼鬼啊 ? 怎麼會有二個首都呢 ? 」說話之中, 把書拿到我的眼前, 指著台灣島上的台北市, 書上印著和北京一樣的首都標誌; 並有些不客氣的說。我看了一看, 正想要說話的時候; 只聽到, 阿德一臉迷惑的說:「難道不是嗎 ? 你們和台灣之間的矛盾, 不都是的外交上的問題嗎 ? 如果不是兩個國家, 怎會有外交上的問題呢 ?」阿德倒是有些挑釁口氣的說道。

我倒是和白教授在旁邊, 充當他們辯論賽的裁判。當然不用猜也會知道, 又是一場很無聊, 又很沒有交集的辯論賽。陳先生, 當然是以炎黃子孫的大前提, 來加以辯駁阿德的觀點。而且話題都是在這個前提上,轉來轉去。阿德則是以務實的現狀, 加以抵抗; 畢竟是50年前, 兩岸早已分裂成兩個政府; 既然是兩個政府, 當然是兩個國家哦 !!

我看一看怒髮衝冠的陳先生, 再看一看爭的面紅耳赤的阿德; 不禁的搖一搖頭, 問坐在我旁邊的白教授, 他的看法是如何 ? 只見他, 笑笑的用普通話, 對陳先生說:「幹什麼, 幹什麼, 你怎麼無聊到,跟老外討論我們, 中國的內政事情; 不如聽聽阿漢先生的想法 !」

白教授這麼一說,倒是狠狠的將了我一軍 ! 何況我心裡正嘀咕著; 是要為台灣的鴕鳥政府講話呢 ?? 還是講一些, 比較實在的內心話呢 ?? 但是, 我倒是真怕; 如果說了實話; 也許會得罪,這兩位官老爺呢 ?? 搞不好到了蘭州以後, 還會被押到衙門, 挨五十大板呢 !! 怎麼辦才好呢 ?! 這回比上二次, 和記者, 平民百姓的對話, 可是有些危機…. 。

於是,我又用荷蘭文斥喝阿德,生氣告訴他:「我們不是說好,不在大陸上談論政治的嗎 ?」阿德紅著臉, 搔著頭, 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 想要去小解一下….. 」又用 “尿遁法” 接著又說:「呵呵 !! 看來看去, 還是當荷蘭人比較輕鬆一些 ~~」

沒有想到, 長的很像連戰的陳先生, 推推眼鏡後; 卻是不願意因為阿德的離開而停止討論; 反而又再次的問我, 我的立場是站在那一邊 ?

我心裡想起;實在不知道, 為什麼香港朋友老是提醒我, 大陸上的人, 對政治話題, 特別敏感, 且特別小心。但是, 不知道為什麼,無論在北京飯店, 餐廳, 甚至在火車上; 我老是遇到一些人, 他們不但對於政治特別感興趣, 一聽到我是來自台灣; 也特別喜歡發問,一些特別敏感的兩岸政治話題呢 ??

原本微醺微醺, 有些醉意的我, 頓時之間, 倒是清醒了一大半 ! 再看到兩位微服欽差大人, 正在那裡,等候我的答案。我覺得自己,有一些基本的義務, 傳達我們普通老百姓的心聲; 至少是我自己的心聲。

「這樣說吧 !! 兩岸是因為內亂而分裂; 50 年來,不但互相咒罵, 不相往來的結果; 造成了今天這種苦惱的局面。可笑的是, 這 50 年來, 兩岸的唯一相同點, 卻都是採取高壓統治的方式, 壓迫人民 ! 我們兩岸 “英明的政府” 不也都是用, “仇恨的口號” 滋養我們。他們不也是用, 殺害陰謀的教育我們 ?? 在這樣的生長環境,長大的我們; 又怎麼會, 又怎麼知道去愛護對岸的同胞呢 ?? 」

陳先生嘆了口氣說:「您說的有理; 但是那麼關於您們那位 “日本領導人”; 您又怎麼解釋 ? 」「“日本領導人” ?? 那一位 “日本領導人” 呢 ?…」正當我有些不惑的時候, 忽然間了解, 他指的是誰了? 我倒是笑了一下, 我們兩岸之間的距離,真是太大了, 難怪在 “踫六條”, “吃八條”, 還是沒有 “糊” 到 !! 也就是說, 沒有什麼交集對話 !! 總統就是總統, 為什麼就不能夠尊稱一下對岸的總統呢 ?? 為什麼就是不能彼此尊重,坦承的對談呢 ?? 還說我們是兄弟 ?? 難道自己不稱呼了, 對岸也就不稱呼了嗎 ??

我笑了一笑的說:「你是指你們共產黨的叛徒; 李共匪嗎 ?? 」陳先生笑了一笑, 點一點頭。我便接著說:「我們有些人很擁護他, 但是有些人卻很討厭他 ??」陳先生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正要說話時, 白教授攔住了他。讓我繼續的說:「這就是我們一天到晚, 引以為傲的民主啊! 雖然他背叛了共產黨, 甚至有一天會出賣台灣; 但是只要有人願意投票給他, 他依舊可以當我們的 “總統”。如果你們不介意, 我們這樣稱呼的話。」

白教授揚一揚眉, 有些嚴謹的說:「其實, 只要 “台灣領導人” 不要鬥分裂的話, 我們都是可以就事論事,議論的。何況,如果二岸之間有了戰火, 對大家的未來, 畢竟不好 !!」

陳先生插嘴的說:「就如同北愛爾蘭一樣, 你如果殺了我老爸, 或是親友; 你想,我會和你和談嗎 ? 到時候, 恐怕就更糟糕了 !!」他擦一擦嘴, 又笑瞇瞇的說:「這也或許, 李共匪他沒有了子嗣, 所以懷恨在心….」

我倒是很能接受這樣子的危機意識。但是,我們畢竟不是兩岸代表, 除了祈禱一下, 又不能怎樣。又交換了一些意見後, 我們的心情,倒是累了。

最後, 我很誠懇的告訴他們說:「從以前到今天, 甚至是明天, 連我們是敵是友, 都分不清楚了?! 又怎能談統一 ? 又怎能談獨立 ?? 但是我們兩岸的政府, 也都忘記了, 在海峽的兩岸,還有一大堆,老百姓正在受貪官污吏迫害著? 也還有一大堆,老百姓生活在貧窮, 困苦之中啊 !! 中國的統一或是分裂, 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 我覺得, 普天下的善良老百姓的日常生活, 才是最重要的 !!」

雖然白教授和陳先生,我們三人之間,還有一些交集, 但是根深柢固的教育方式, 製造了我們兩岸人民, 有著一定的距離隔閡; 但是, 我想, 唯一相同的一點是,大家都喜歡過著,舒適快樂的生活啊 !

三個人相互望著遠方的夕陽; 夕陽的餘暉, 照著這片黃土高原, 黃色的土地更黃了 ! 我們的心情也更加悲壯了!! 此時的我們, 如同這片黃土一樣, 靜靜的體會, 歷史夕陽的餘暉。

隨著火車快速的奔逃著的我們 ! 竟是希望火車能夠快速的帶著我們逃出恐怖的歷史負擔 ! 只希望在漫漫的辛酸長夜以後, 明天的亮麗光耀陽光,會照在二岸三地,一個溫和好禮的聯邦國度裡。

我也決定, 在往後的大陸內陸旅行時,再也不告訴任何人, 我來自台灣了 !! 省的爭議的麻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