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ROX配對，慎入。

※本篇補完本傳未使用到的設定，建議看完本傳再閱讀本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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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時分，芙羅瑞斯透明的結界呈現自然的天色，日落的昏暗促使夜燈亮起，迷幻的燈光照亮盛開的櫻花，為吹雪之城的寧靜夜色塗上浪漫的色彩。

　　「啊啊！勞動後的食物果然尤佳可口！」完全沒有欣賞浪漫的興致，在基地的櫻花樹下大啖三明治和咖啡的道格拉斯不顧聲量地嚷嚷，「這次翻覆的貨車還是運送食物的，雖然沒有東西掉出來，但想到貨櫃裡頭都是食物就覺得好餓！幸好三明治很好做，麵包蔬菜肉片疊一疊就好，泡杯咖啡就是人間美味！當然如果有奶球就更好了，丟進咖啡裡頭就是超好喝的拿鐵了！」

　　三明治不是疊一疊就好，拿鐵也不是把奶球丟進咖啡裡頭就好。原本負責邊境部隊飲食配方的艾克斯內心反駁，只是看在道格拉斯已經在外頭忙了一天的份上沒說出口。

　　機器人體內的消化系統原則上可以將任何物質轉化為能源。在資源匱乏的太空拓荒時期讓機器人的身體演化成竭盡所能運用和儲存能源，僅有微量殘渣藉由熱氣和液體排出體外。儘管機器人可以僅靠基本能源──諸如電能或核能等──作為食物維持機體運作，就連作為星團貨幣的能源水晶原本也是由能源轉化作為食物使用。直到進入局勢穩定的星團時期，不再隨波逐流的人們開始追求生活品質，進而出現各種不同的食品種類。

　　機器人的食物都是加工食物，包含邊境部隊的三明治和咖啡：麵包和蔬菜都是植物加工製作、肉片是氣體和礦物轉化合成；咖啡和奶球都是植物和礦物提煉產生，只是在成份和比例上所有差異，造就不同的口味。來自星團各地的配方再搭配油和水的調和，各式各樣的食品種類便源源不絕地被創造出來。

　　飲食是以吃得開心為上，道格拉斯正在實踐這個理念，而不像正在走近的醫官，彷彿回歸「攝取能源以維持運作」的原始機制，無論吃什麼都是一字號表情。

　　「資料出來了。」攜帶診斷結果文件版的醫官聲音毫無起伏，「傷患的名字是馬達雷拉（Mandarela），正規狩獵者，因衝撞摔出車外墜落下方道路，頭部和胸口受創失血陷入昏迷。已經通報登記的搭檔，目前還沒有回應。」

　　人沒死，醫官無法檢驗細節，能提供的資料也變得稀少，所以大部分的線索落在道格拉斯提供的車輛檢驗上。

　　「貨車衝撞護欄，駕駛艙懸空掉在外頭，但貨櫃沒壞、輪胎沒壞、行車紀錄器沒壞，這麼完整的車禍現場還挺少見的。」道格拉斯吞了口咖啡，「貨櫃現在放在基地後面，看辨識碼是城主的東西，應該明天就會派新的駕駛來送貨吧！還好貨櫃可以拆卸，換個駕駛就成。」

　　「道格拉斯，這樣講很沒禮貌。」雖然是事實，但艾克斯覺得人不應該和零件一樣可以隨意替換，不然自動駕駛是更好的選擇。

　　「抱歉抱歉，我只是想貨櫃是城主的，駕駛又是狩獵者，所以我想那應該是城主給狩獵者運送的任務吧！既然駕駛沒死，又是不可抗力的意外事故，補償應該是足夠的。」

　　「你怎麼這麼確定是意外事故？」

　　「行車紀錄器講的啊！我拿給你看。」把三明治塞進嘴裡，道格拉斯滿是油漬的手抓起勘驗結果的文件版揮畫了下，「本來要給席格納斯看的，先給你看看好了。」

　　艾克斯盯著和持有者一樣油光滿面的文件版，畫面是多重畫面組合而成，一開始還是正常的駕駛畫面，直到白光一閃而過，車輛就在櫻花漿汁的路面上滑動，最後駕駛艙正面撞上山壁、反作用力往後彈射、接著被貨櫃的重量拖行，一陣混亂後衝撞護欄，駕駛摔出駕駛艙，掉落下去。

　　「後面確實是意外了，但前面閃過去的白光是什麼？」

　　「不知道，不是光線折射的話就是幽靈了吧！」

　　「幽靈？」

　　「聽說吹雪之城鬧鬼。」醫官插入話題。

　　「鬼？」艾克斯越聽越糊塗。

　　「不是鬼，幽靈啦！」道格拉斯揮手說道，「幽靈是人變的，鬼不一定是人變的。幽靈是鬼的一種，但鬼不全然是幽靈。」

　　「……你說的幽靈，是指虛擬機器人嗎？」

　　相對於人形機械是沒有靈魂的軀體，虛擬機器人是沒有軀體的靈魂。不同於一般機器人是由程式和機體構成，虛擬機器人沒有機體，程式從設計之初就不包含與機體的連結，更加強演算分析和資訊儲存，也能操控一定範圍的機械，有些虛擬機器人甚至可以管理一座自動化商場。由於沒有機體只有程式，虛擬機器人必須依附在設備上才可以運作，但設備的內容廣泛，小至晶片大至建築都可以成為依附對象。

　　「很像，但不一樣噢！」幽靈和虛擬機器人的差異，邊境部隊的技師長分得很清楚：「幽靈是脫離機體的程式，虛擬機器人是本來就只有設備沒有機體的程式，但你要說設備就是機體也是可以啦！我們的靈魂是跟著身體走的，但就算身體壞掉了，靈魂也不會馬上不見，還是可以撐一小段時間，有的會脫離身體在外頭晃蕩，就會變成幽靈。」

　　喝了口咖啡潤喉，道格拉斯繼續解釋：「舉個例子好了。打完仗的戰場上常常有幽靈不是嗎？那是因為我們的身體本身就有電磁，所以屍體很多的地方也是電磁凝聚的地方，電場磁場越充沛，靈魂就越可以維持久一點，脫離身體到外頭去的機會就變多了。幸運的話被偵測到撐到救援，還可以把靈魂裝回身體，把人救回來呢！」

　　「那麼現在的我，也算是幽靈吧！」

　　「算是吧！畢竟你現在就是『沒有軀體的靈魂』，跟幽靈差不多。」把最後一口三明治吞下肚，「不過，幽靈可以重新擁有機體，虛擬機器人就沒辦法了。這類機器人沒有銜接機體的程式，設備的相容性問題也大，要是在人工星球的話還有可能全星球到處走，但在電磁不穩定的自然星球，就只能在固定範圍內活動了。虛擬機器人飄來飄去看起來自由自在，實際上還是限制在一個地方，設備不移動就不能離開。要是被破壞或遇到戰爭，機器人還能跑，虛擬機器人就跑不掉了，其實還挺可憐的。」

　　這不就是我現在的處境嗎？艾克斯心想著。

　　數個月前的一場戰鬥，艾克斯的機體嚴重損壞，無法修復，原本作為機器人靈魂的程式理應隨著機體損毀而衰敗，所幸受到外力修復，程式得以重新建構而重生。

　　醫官對外的說明是：艾克斯的程式暫時轉移到晶片，為保持活性而啟動，以影像方式在基地活動。

　　這不算太誇張的醫療方式。對於機體無法修復的機器人，如果在程式衰變至停止運作以前發現尚有修復的可能，可以暫時轉移到晶片等其他電子設備上，再將程式置入後續送來的新機體，屆時機器人就可以重新甦醒，也就是「復活」。一般來說保存在晶片的機器人程式不會啟動，但必要時也可以在特定的設備上甦醒，賦予有限制的活動。

　　被告知這麼對外說明時，艾克斯不禁苦笑：「這算是『死了也要工作』嗎？」

　　「評估程式衰變程度的費用，一般人還承擔得起。」那時醫官沒有正面回應，「但購買新機體和轉移程式的費用過高，如果死者的重要性不高，還不如重新招募活人。」

　　「這聽起來很像只是從利用價值決定要不要讓人復活。」

　　「機器人都有利用價值，不然不需要存在。」

　　好冷酷的講法。「我不認為沒有利用價值就不需要存在。」

　　「利用價值應該是取決於任務，而不是個體。」醫官說出自己的看法，「像我的任務就是治療傷患和檢驗屍體，只要能達成任務，生死存亡不重要。我要是停止運作，換新的醫官接手就好，一樣可以達成任務。」

　　醫官是量產型機器人，由一樣的程式和一樣的機體結合，集體甦醒後分派至各地，才開始因為境遇而有所差異。或許是一開始就知道同類眾多，這類機器人非常任務取向，對生死看得很開，一個死了就由另一個接手。彷彿無論身在何處，只要宇宙中還有一個和自己有相同程式和機體的機器人存在，就是存活；直到全數停止運作，才算是真正的死亡。

　　「不過，如果到時候總監還是要我復活回來做事，我沒意見。」醫官補充說明，「我現在的任務是維持你的生命跡象，直到把你裝到新機體為止。這段時間麻煩保重自己，不要再把自己弄死了。」

　　「是，醫官大人。」艾克斯莞爾回應，覺得醫官表達的關心方式實在不容易解讀。

　　不過艾克斯確實要想辦法不要再把自己弄死。

　　機器人的程式是韌體，需要硬體──不管是機體還是設備──作為載體乘載。但現在艾克斯的程式其實沒有乘載任何東西，是基於某個原因沒有消散衰敗。艾克斯已經找機會自行測試，發現自己似乎只能在電磁充沛的城市活動，一旦離開城市，意識和形體就開始有模糊的徵兆，距離越遠情況越嚴重，所幸往來的車流有如移動的電磁，艾克斯還能靠著車輛能源補充能量回返，覺得如果再遠一點，可能真的會因為無法凝聚自身而消失。

　　和虛擬機器人一樣，但……

　　「你說畫面上的東西是幽靈，不是虛擬機器人。」艾克斯拉回話題，「你是怎麼確定的？」

　　「因為虛擬機器人不能離開城市啊！一點點都不行。」道格拉斯一口氣把咖啡喝完，「方圓之內就芙羅瑞斯這麼一個城市了，不可能從別的地方飄過來，而且如果是虛擬機器人的話一定是隸屬城主，但她為什麼要破壞自己的貨櫃給自己填麻煩？沒道理嘛！」

　　「你說幽靈是脫離機體的機器人，可是這個城市還沒聽說過有死傷。」

　　「這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只是胡亂猜測。「醫官有什麼看法嗎？」

　　「我不知道，我不分析畫面。」醫官平淡回應，「我只是認為在認定那是虛擬機器人還是幽靈之前，說是鬼比較恰當。鬼是統稱，包含虛擬機器人和幽靈，以及現階段無法解釋的懸浮物。」

　　「醫官說吹雪之城鬧鬼，是怎麼回事？」

　　「我聽常駐的護理師說的。說鬼會在晚上不定時出現並騷擾住戶，有時是黑影有時是白影，不是突然出現或發出聲音嚇唬人，就是打翻物品或破壞環境。雖然沒有死傷，但不得安寧，到現在似乎只剩下基地還沒有被騷擾。」

　　「有選擇性嗎？」

　　「不知道，但過往只發生在城內，最近聽說城外也有出沒，部隊成員也擔心基地會被入侵。」

　　「幽靈的移動範圍變大了？」道格拉斯還是堅稱是幽靈，「這樣連外面的人都不想進來了，那麼這裡的人會越來越少噢！如果住戶低到一個數量，邊境部隊也不用鎮守在這裡了，以後就沒有這麼漂亮的基地了，還挺可惜的。」

　　芙羅瑞斯雖然是高級住宅區，但住戶卻意外稀少。也許是因為地處偏遠交通不便，也許是這些美輪美奐的住屋提供的對象是外地有錢客戶而非本地人，所以就算遊客為櫻花慕名而來，也不會久留。騷擾住戶的鬼──現階段無法解釋的懸浮物──讓事情雪上加霜，使得芙羅瑞斯無論是居住還是旅遊的人數都低迷不振，華美的吹雪之城與其說是清幽，還不如說是空無。

　　「不管是鬼還是幽靈，還是先跟席格納斯報告吧！」艾克斯說道，「我剛看到總監室的房間是亮的，應該已經回來了。我和你們一起過去吧！」

　　「好啊！一起去吧！」道格拉斯站起身子，「對了，傑洛把貨櫃帶回基地就回房去了，要不要找他一起過去？」

　　「他應該在睡覺吧！別吵他了。」艾克斯的聲音出現苦澀，「他大概也只想聽結論而已。」

　　「唉，好吧。」道格拉斯悻悻然地收起文件板，與醫官和艾克斯一同前往總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