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2-08 23:28:08Rodizare
星辰．星沉─第二章 無間的軌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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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人的機體活動方式，由腦部的程式──泛指作業系統（OS）思考並下達指令，透過傳輸系統──血液與神經，到達活動系統──引擎與關節，最後機體才會進行動作。一切流程皆需中樞系統（CPU）運作。
因此，機器人的死亡取決於程式的損壞度。除了破壞腦部以外，中樞系統的停止運作也會使程式損壞。
「這位狩獵者的傳輸系統被破壞，機油大量流失以致求生機能啟動，機體自行切換成待機狀態，將CPU的使用率減到最小以延長腦部的保存。」分基地的走廊上，醫官用他的一貫表情陳述，「那些蟲子把腐敗的機油和零件吃掉，減緩機體潰爛的速度，不然等延伸到CPU或OS就沒救了。」
「有查出他的身份嗎？」傑洛問道。
「用DNA程式組跟中央資料庫比對，沒有資料。」
「是沒有登記的非正規狩獵者嗎？」艾克斯說道。
「你們可以進去問話，記得別讓病人太激動。我去處理你們帶回來的那具屍體。」
艾克斯點點頭，敲門後進入房間，馬上就看到躺在修復床上的深藍色狩獵者，鵝卵形的臉上有著傷痕似的交叉記號，頂著鑲有圓晶體的頭盔，麥色的頭髮在後面綁個飛散的馬尾，一雙茵綠色的眼珠對著進門的兩人流轉。
「好一點了嗎？」艾克斯坐在修復床邊問道。
「嗯。」
「怎麼稱呼？」
「我、我叫亞克塞爾（Axl），嗯……」吱唔一陣，「謝謝你們救了我……」
「不用謝。」
「這個……我要去中央的邊境部隊的基地，你們知道怎麼走嗎？」
獃了一下，眼前的兩人同時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
「沒什麼，只是……」艾克斯保持笑容地收聲，「你已經到啦！」
已經到了？
「這裡是邊境部隊的分基地。我是艾克斯，這位是傑洛，都是邊境部隊的狩獵者。」
聽到名字後換亞克塞爾獃住。艾克斯？傑洛？這兩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過……
「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
「……啊？嗯。」
「請問你是不是紅色警戒的成員？」
看到驚訝大於疑惑的眼神，艾克斯知道自己說中了。
「我們在偵查的時候發現了你，艾克斯堅決要先把你送回來治療。」傑洛插口說道，「你怎麼會離開你的基地這麼遠？」
「……基地受到襲擊，雷德去赴約一直沒有回來，同伴們叫我到邊境部隊……」
「赴約？」
「嗯，之前我們接到挑戰書，雷德說要親自對付……對了，你們有看到雷德嗎？就是拿著雙頭鐮刀那個……」
對話的氣氛突然中斷，艾克斯噤了聲，傑洛轉開視線，亞克塞爾頓時明白事情不是往好的方向發展。
「雷德怎麼了？」
艾克斯拿出放在抽屜的傳輸線，一端插在自己的通訊匣，將另一端遞過去。亞克塞爾遲疑了下，接過另一端插好。
「準備好了嗎？」
「……嗯。」
兩人閉上眼睛，頭盔上的晶體閃動，開始傳輸記憶影像。艾克斯將自己看到的景象，藉由傳輸線播放在亞克塞爾的眼簾。
沒多久，「啊！」
「他是雷德嗎？」
「……對，他是雷德。」亞克塞爾睜開眼睛，影像中斷，「可是，怎麼會這樣……」
「我很遺憾。」
「不對，他不可能是雷德，他不是……不可能……」
傑洛無聲地走出去，輕輕把門帶上。這是他們很早就有共識，遇到這種情況就由艾克斯來處理，不擅長的人就不要逞強。
「難過的話，哭一哭也好。」等傑洛出去後，艾克斯才這樣說道。
「我沒有哭，我才沒有哭……」可惡，眼球好燙、好討厭，「雷德告訴過我，不能隨便哭，因為……」
「因為『眼淚是透明的血液，不斷哭泣就會死去』……雷德是這樣說的吧！」
「你、你怎麼知道？」
「這是源自『故鄉』的諺語，每個機器人都知道呀！」
故鄉──對機器人而言是多麼遙遠的稱呼，是距離幾千萬光年的發源地，是失落的航線才能抵達的夢土。對失去家園的人們來說，更是充滿記憶的代名詞。
不由得，亞克塞爾猛力抱住艾克斯，哇哇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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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幾條走廊，傑洛踏進充滿儀器的手術房間，「初步診斷如何？」
「剛做完腦部檢驗，空無一物。」
「什麼意思？」
「那個。」醫官指著碟子裡的東西，「銷毀晶片。」
有些領導級的人物為了不讓自己死後被讀取機密，多會在腦部加裝一些防護用的晶片，銷毀晶片是其中之一，機能停止之時發動，瞬間清除所有腦部資料，達到完全的保密。
「記憶影像也被銷毀了，所以無法得知這個人最後看到什麼。」
「早該料到。還有呢？」
「肩膀的傷痕推測是尖銳物造成，力道很大，連裡頭的零件都扭曲變形。」
「機動裝甲嗎？」前陣子才見識過，那玩意兒倒是辦的到。
「這要送到基地本部去才能確定。」說著將文件板遞過去，「這是剛剛從本部傳來的電子郵件。」
「新任務？」上頭有著總監的親筆簽名，只有機密文件才需要如此，不然直接用通訊傳達就好了。
「內容請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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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之都──翡塔拉。擁有著綠色的結界，遠看像是草原上的山丘，不過結界裡的天空還是藍色的。在第一太空港建立之時，這裡就開始發展了，至今貨物流通相當發達，平均三個人就有一個開店，在都市規劃下集中在特定區域，用雙向移動走道貫穿，由於佔地面積近乎都市一半，所以翡塔拉又稱作「翠綠色的購物都市」。
雖然什麼都買得到而且價格具彈性，但不代表每個人都會因此高興。
「那一群懶人！」壯闊有力的怒罵穿梭在移動走道，「什麼重要任務？這種事情也要我們去做！難道基地連跑腿的人才都沒有了嗎？只會躲在裡頭吹冷氣等著生銹，到時候就被當作古董挖掘吧！」
「搭檔，小聲點……」艾克斯小心翼翼地提醒渾身發抖的傑洛。因為是「任務」中，艾克斯還是用了稱呼。
那張電子郵件，頂端的任務欄是說到翡塔拉尋找必須物，但內容寫的全都是消耗品，吃的穿的用的無一不有，這分明是購物清單！想也知道是基地裡那群人懶的出門，索性把事情丟給已經在外頭的兩個。難怪要用寄的，當面說絕對行不通，總監的簽名表示強制性，口頭拒絕毫無作用。最重要的是，艾克斯和傑洛根本不會把這種「功績」登記上去，完全符合重要任務中的「保持機密」。
「那些傢伙……哪天一定要在評鑑表上給他們扣個幾分！」
再這樣下去恐怕就有人要叫警察了。艾克斯拉著傑洛和裝滿東西的手推車──進入購物專區的必備品──步下移動走道，停在咖啡專櫃前。
「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傑洛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我要買艾莉雅要的咖啡，你去醫療專櫃拿幾支手術刀好不好？」
「為什麼不直接過去拿？」
「那條巷道很窄，推車不好過去，何況我們也只需要手術刀而已。我在這裡等你。」
「嘖！真是麻煩。」煩躁地拍一下手推車，大步走去。
希望櫃檯人員不要當作來搶劫的……艾克斯暗自祈禱，在咖啡專櫃裡頭搜尋，抬頭找到清單上的咖啡罐，伸手去拿，無奈放在最頂端，個頭不夠高的艾克斯用力掂腳，卻連架底都沒摸到。那個咖啡罐好像在嘲笑下頭的人勾不，艾克斯正思考要不要等搭檔回來處置時，一隻粗闊的手掌越過頭頂，輕鬆抓下咖啡罐，懸在艾克斯的臉頰旁。
「謝謝。」回頭道謝，才發現幫助的人高大無比，影子幾乎把自己籠罩。雖然到斐塔拉購物的人什麼類型都有，艾克斯也不是沒看過比這更龐大的身材，但還是嚇了一跳。
「剛剛那個脾氣火爆的傢伙，是你的搭檔？」聲音充滿磁性而黏稠，有如長年歷經鬥爭的古老戰士。
「是的，不過他只有今天心情不好而已，平常不會這樣。」
「這樣呀！」沒搭理地回答，那人轉身揚起斗篷，踏著撞擊似的有力步伐離開專櫃。進入另一條購物巷道，接著兩種頻率的竊語微渺地飄進通訊匣裡。
……我剛剛似乎有點多話了。
啪的一聲，一大把手術刀飛入手推車，把艾克斯從思緒拉回現實。
「這樣應該夠用了吧！」
「你、你怎麼買這麼多？」
「沒限定數量不是嗎？」
「也沒錯啦……」感覺是傑洛在報復，但艾克斯也沒得反駁，「應該都買齊了，我們回去吧！」
「那麼『任務』結束了嗎？」
「不，得把東西送到他們手上才算，搭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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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克斯沒料到自己會弄得這麼晚。
回到基地本部，除了把買來的東西分配、做完早上說好的地板打蠟之外，艾克斯接著要擦拭窗戶和螢幕、整理基地外部的環境、幫忙道格拉斯維修設備、以及和艾莉雅調整狩獵者的訓練課程表。等到不耐煩又沒事可做的傑洛說要先去分基地，對生還者亞克塞爾作筆錄。直到艾克斯把所有事情做完到分基地時，外頭已經是星星和月亮們懸吊天頂的午夜時分。
停好車，艾克斯提著葉片編成的籃子迅速入內。一步入大廳，就看到一個人躺在軟墊上，一雙眼睛像是盯到獵物的野獸，只差沒有撲上來咬。
「真晚。」
「傑洛，你一直躺在這裡？」
「你怎麼弄到現在？」
「沒辦法，基地的事情好多，」提著籃子自顧自地找位置放，「簡直忙得要死。」
傑洛跳起身，一把將艾克斯的臉轉向自己，「你忙得要死，我閒得要命！」
「好啦！我知道了。」聽這麼說就知道他早早已經把筆錄做完、看完基地傳來的資料、躺在軟墊上乾等多久了，「要不要吃宵夜？」
「最好夠吃，因為我這裡有一堆事情要告訴你。」
沒過一會兒，桌上就擺滿了從籃子裡變出來的各式點心，還有一壺特調咖啡。
「首先，關於那個小鬼……」
「小鬼？你說亞克塞爾？」
「對，就是他。」傑洛抓起夾心酥球，「根據他的說法，三天前的早上他們接到一封信件，聽說是挑戰書。雷德認為其中有異，也許跟非法組織的消失有關而去赴約，結果當天晚上就遭受攻擊，雷德也一直沒有回來，小鬼的同伴認為雷德可能有難，要他到邊境部隊求救。」
「通常這種說法，是他們推估雷德已經遭遇不測。」艾克斯切著提拉米蘇，小心地放進碟子裡，「亞克塞爾知道赴約地點嗎？」
「雷德沒給小鬼知道，八成是不希望他跟去。」
「有說明敵人的模樣嗎？」
「沒有，他似乎是個寵兒，記憶影像顯示他的同伴都不讓他出戰，只知道對方的人群長得很奇怪。」
「什麼意思？」
「從他的記憶留聲聽到的，說什麼妖怪之類的……還有的說不是機器人。」記憶留聲是記錄所聽到的聲音，包括自己的發聲，是僅次於記憶影像的有力證據。「基本上沒有什麼用處，大概是太棘手才會這麼說。還有現場的環境分析出來了。」
先前傑洛在現場拋起的球狀機械，是道格拉斯新開發的環境掃描器，應用自由落體的定律，由上往下斷層掃描，經過處理輸出成環境立體影像。
「這次道格拉斯弄的東西總算沒有出差錯。」
「所以他的評鑑表可以少扣點分數了。」
「是呀！」傑洛喝了一口咖啡。不愧是特調的，苦得夠勁。「破壞範圍約六十萬平方公尺，邊緣呈現淚滴型，所以是遠處發射的。」若是在上方投射或是內部爆炸，破壞邊緣應當呈現圓形。「找不到類似彈殼的殘骸，發射武器應該是類似光束砲那樣的東西。」
「光束砲打出六十萬平方公尺？」艾克斯差點把奶精濺出。雖然不如位於太空港上，用來破壞隕石的離子高射砲──至少要有幾十平方公里的破壞程度，但光束砲要打出這種數字，所需能量不是一般設備可以凝聚。
「這種砲擊通常不是有深仇大恨就是純粹炫耀。」傑洛把嘴裡的泡芙吞下，「拿非法組織當靶子，這主意是不錯，但這樣和戰爭就沒有什麼差別了。」
艾克斯攪動咖啡，看著奶精漂浮旋轉，有點像白色的奧茲星系在褐色的宇宙中繚繞。太空拓荒時期結束已經過了三十多年，差不多是和平之世的年限，儘管中央收留了大部分的狩獵者，但由此脫穎而出的非正規狩獵者卻成了非法者的精英。在歐帕羅這樣的星團邊疆地帶，中央的勢力沒有特別突顯，加上菲利歐德也不是心甘情願地配合……
通訊匣有了反應，是來自基地本部的訊號。
「我是艾克斯……好的，傳過來吧！」
「什麼東西？」
「艾莉雅要把雷德的初步檢驗報告傳過來，桌子收拾一下。」
兩個人七手八腳地把餐盤移開、把桌面中心空出來，敲擊邊緣處，桌面中心發出聲響、緩緩開起，裡頭的液體飛起變成液晶螢幕，顯示檔案內容。
雷德胸膛的致命傷是光束射線──推測是雷射所致，背部的傷口大於胸前證明是從前方射穿，角度計算是從上方射擊。兩個肩膀的痕跡繪出類似手掌的爪狀物，裡頭有著顏色不合的金屬片，成分卻不是機動裝甲會使用的。
「疑點真多。」傑洛說道。
「的確。」艾克斯點頭。雷德是Ｓ級狩獵者，想要突擊都不容易，怎麼會從正面遭到攻擊？是什麼讓他分了心？還是說是隱藏武器所以沒有注意到？如果爪狀物是凶手暗藏的爪子，扣住對方肩膀再行兇……可是這樣凶手的雙手都在做事，又該怎麼殺害對方？難不成是兩個人搭擋一起行動，一個抓著給另一個殺？這樣未免太多餘了。
「真不搭調。」傑洛叼著笛捲，指向螢幕上的註解，「居然還有花粉。」
「可是還不知道是什麼花的花粉。」不然就可以從這條線索，找出決戰地點或是凶手曾經待過的位置，但也有可能是在紅色警戒那裡開的，只是遭到砲擊燒掉了。「現在除了等更精確的分析報告外，我們還能做的是……」
「等他們下一次犯案。」
「這樣好嗎？」
「不然還有什麼方法？」舔了舔手上的點心碎屑，「犯案的次數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綻。只要不把目標轉到我們身上，我們就有機會抓到人。」
「你都直接把對方給劈了，還說什麼抓到……」
「跟我講一聲我就會留意呀！」
「每次都這麼說。上一次分開前提醒好幾次，最後還不是把對方劈成四塊。」
「那次是失誤好不好！」以為我是為了誰才動用絕招的？要不是杯子的咖啡已經喝完，不然真想潑過去。
結果艾克斯還是幫傑洛添了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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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的草原上，又有一群人不得安寧了。
框啷一聲，斷成兩節的機器人從半空墜落，看到死狀悽慘的同伴不禁失聲尖叫，沒有悲泣和憎恨的激動，只有哀嚎和驚慌的逃亡。
寬大的墊肩和斗蓬遮住了月光的光線，比夜晚更漆黑的影子佇立。
「真是無聊的一仗。」雙眼發出不屑的閃光，提起鐮刀往反方向離去。
在巨大的光亮之後，一切又恢復夜晚該有的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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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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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術語的學名與俗名，在下稍做解釋：
程式：靈魂
機體：身軀
機油：血液
專門人員用學名，一般人用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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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回預告
傑洛：他們可真是好心，送我們來這裡「觀光」。
艾克斯：這裡很漂亮沒錯，但東西在哪裡？
傑洛：往下看。
艾克斯：怎、怎麼會在那裡？
傑洛：而且這附近還有點古怪……
艾克斯和傑洛：下回，第二章，無間的軌跡第三回。
傑洛：那是……艾克斯！當心！
艾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