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9-29 01:41:44Rodizare

漢之雲衍生──飛鳶尾(八)

  不停地墜落,冰寒徹骨的冷流刮得身體一團混亂,腦袋倒是在顫慄中清醒。

  忽然手臂一扯,身體停止下沉,懸吊在半空,四肢虛脫動彈不得,然後才發現身陷於一片幽藍之中。這是哪裡?是瀑布底下嗎?還是……

  那片幽藍「動」了起來,一片片地剝落飄下,接著鼓動、變色、展翅……幻化成一隻隻藍紫色的蝴蝶。碎片越來越多,蝴蝶也越來越多……

  數以萬計的蝴蝶盤旋而來。

  不、不要……

  想動、想掙扎,身體卻完全不聽使喚。蝴蝶逐漸停落身上,慢慢包裹。

  從蝶翼之間的細縫看到自己的皮膚、筋肉、血管、白骨……

  被吃掉了……我又被蝴蝶吃掉了!

  

  胸膛一陣衝擊,逼得冰水從喉嚨嘔出,不自主的咳嗽和一層層模糊的聲音將他推醒過來。

  「游兆,你終於醒了。」昭陽鬆了口氣,「真是嚇壞我們了。」

  「……我、我睡著了?」

  「你昏過去了。」商橫收起壓在游兆胸口的光華,「魑魅那一擊正好打在你出招回氣、最沒有防備的時候,骨頭斷了不說,一不小心真的會送命啊!」

  「是端蒙把你拉上來的。」祝犁說道,「幸好水沒有很深,連槍都找回來了。」

  游兆吃力地轉過視線,先是看到端蒙不知是生氣還是無奈的表情,然後看到她腳邊的兩把槍,一把是白銀龍槍,一把是斷成兩截的湛藍長槍。

  「現在我們扯平了,」端蒙把頭轉過去,「從此互不相欠。」

  見游兆有點茫然,昭陽低聲解釋:「端蒙說的是一年前祁山的事情。」

  一年前祁山之役,端蒙獨自一人為追殺魏將張郃而深入敵陣,便是游兆衝進魏軍之中將她拖離險境,事後游兆還為此事挨了耳光,但端蒙也知道是自己錯在前頭而耿耿於懷。如今交換身份,端蒙從水裡拉出昏厥的游兆,算是還了恩情。

  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情,游兆根本不記得,就算提起也不覺得有必要償還,只是在飛之部待了一年,也約略摸出端蒙的性格,與其多提不如就此打住。「我明白了。」

  昭陽微微一笑,「我會向兩使稟告,看能不能請鐵匠修復你的槍,或配給一件新的下來。」

  「當然是修復比較好啦!」祝犁說道。不只是天干十傑,武者都有自己專屬的武器,每件都是獨一無二,就算有更強、更好的武器現世,也不會輕易捨棄長年跟隨的愛用品。「游兆也這麼認為吧!」

  「……罷了,拿去熔了吧!」

  「咦?可是這不是你的……」

  「在這時候斷裂,也算是個了結。」游兆轉回視線,無目標地凝望洞頂,「那時我孑然一身離開家園,為選這把承受得了勁力的槍,幾乎耗盡我所有盤纏,抵達飛羽之時已經身無分文……」

  怎麼會買個武器就沒了盤纏?昭陽不禁疑惑,想起當初天干十傑選拔時游兆身上就沒有盔甲,是後來立功賞賜下來才有的。游兆不是身出名門嗎?最基礎的兩樣就算是尋常之物也不至於都沒有,若不是家道中落籌不出來,就是……

  「哎呀呀,不管有沒有新的下來,游兆你要不要先借用白銀龍槍?」商橫笑道,「我想趙老將軍應該不會介意的。」

  「不用。」

  「這麼乾脆?反正你現在兩手空空,就你來拿它不是很好?我看你使起來也沒什麼問題。」

  「那是情勢所逼。」橫臂蓋住眼精,「那不是我的東西……」

  「恐怕由不得你了。」端蒙看向一處,手握刀柄,「快站起來。」

  神經再度緊繃,昭陽按著背後的巨劍,祝犁移身到游兆的前方,商橫眼睛也盯著相同的方向。低沉的虎嘯緩緩從暗處傳來,伴隨著的是四、五個影子,虎頭人身的化虎逐漸出現於光照之下。其中帶頭的化虎異常高大,皮毛更是黑白分明,用美麗的紋路宣揚實力的強大。

  「虣虎王……」商橫不禁開口,不用解釋也知道那是化虎之首的稱呼。

  挨著疼痛坐起的游兆看向地上兩把槍,正要伸手。

  「感謝你們打倒魑魅,本王在此謝過。」為首的虣虎王以爪代手,抱拳行禮,身後的化虎也跟著照做,場面讓人類那方不知該做何反應才是。「此地本是我族的修行生存之地,不幸遭到魑魅所奪。由於此地凝聚天地之氣,魑魅越來越強,我族屢戰屢敗、備受欺凌。沒想到最後是人類幫助我們除去大患。」

  「我們無意介入爭鬥。」昭陽鬆下手,「只是來此取回遺落之物。」

  「本王明白,此地對人類沒有意義,充其量只是美景。只是你們除去魑魅,對我族來說都是值得慶賀;另外小兒在外受到攻擊,也受你們出手相救。兩件恩情算起來,本王無法忽視。」

  「出手相救乃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原來先前從苞娘手中救出的小化虎就是虣虎王之子。「還請大王指點出路,讓我們離開此地。」

  「這是自然。不過你們和魑魅作戰必有受傷,用走的恐怕會加深傷口,不如由本王安排吧!」輕吼了聲,暗處竄出三隻碩壯的老虎,到了前頭匍匐下來,像乖巧的貓般靜止不動,「請各位上坐,他們會載你們回外頭去。」

  昭陽看向端蒙,用眼神詢問。

  「本王明白你們的顧忌。」虣虎王說道,「你們擔心他們會半路吃了你們吧!畢竟在人類的記載上,化虎可是兇殘聞名的。」

  「的確是這麼記載。」商橫說道,「不過今日一見,似乎需要重新修正。」

  「多謝關心,但本王希望就此誤會下去。」

  「為什麼?」

  「正因兇殘,人類才不會輕易靠近,我族才有保全的空間。其他種族本王不知,但對我們妖魔來說,你們人類才是最恐怖、最詭譎的種族。」

  人類本身並無可怕之處,但人群和人造之物給妖魔帶來無數傷害,不知有多少族類在人類的圍剿下滅絕,就連不食人的妖魔也在劫難逃,生存空間因人類的開發而減縮,妖魔之間寧可互相爭鬥,也不願隨意侵擾人類。

  另外讓妖魔無法理解的,是人類的自相殘殺。殺害同類在妖魔中雖是屢見不鮮,但不是為了填飽肚子就是為了吸收修行,頂多是爭取生存地盤。人類殺害同類,既不吃也不吸收,為數也不曾減少過,對妖魔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

  「幸虧你們人類還有恐懼,只要適當地用運就不會侵擾我們。本王希望諸位離開後,不要宣揚我族並非兇殘暴虐,讓我族能安心在此地生存。」

  「明白了,我們不會宣揚的。」

  「本王就先在此言謝了。」

  騎上老虎,景色乍逝,這些經過修行的老虎跑著人類無法穿越的捷徑,一路奔馳。

  「哇!我第一次騎老虎耶!」祝犁樂不可支,「太過癮啦!」

  景色從岩壁變成樹林,逐漸看見天空的色彩。

  飛之部帶著白銀龍槍和一把斷槍,離開褒斜谷。





  取得白銀龍槍、乘坐虣虎王提供的騎坐離開褒峽谷,再輾轉回到成都已經過了八月立秋。飛之部以一天之差落後沿著長江水路來回的羽之部,取回青龍偃月刀的任務便給了焉逢,端蒙等人只能回武都郡繼續邊防。祝犁奉增長使之命留在成都重新鍛造游兆的長槍,等完成了再前往會合。

  競爭失利,連日下來又無用武之地,無從宣洩怒意的端蒙已經不想管事,把管理權責都給了下屬。所幸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隊長將職務轉移出去,昭陽已經代理得頗有心得:請商橫留意魏軍近況,由游兆訓練飛羽士兵,待祝犁歸隊再從事元戎連弩的機關製造。

  儘管沒有作戰,但飛羽也非閒著沒事。秋季是收割和練兵的時節,除了收割屯田穫物囤積糧食,每位士兵都有練武時間,如此不但提升士兵的作戰能力,也消耗一些過剩的精力,避免惹事生非。這段期間也訓練出幾位小隊長,可以放心將小批士兵交與他們帶領。

  只是有些生性好鬥之人就無法安於現況了。飛羽成員來自四方各地,不少從外觀就知道是外族,對他們來說戰鬥不定是為了立功建樹,而是為了滿足好勇鬥狠的性格。等待是會讓人發狂的,就算是萬中選一的飛羽也是一般。無法盡情揮灑武藝讓他們大感不滿,渴望戰鬥的心情被壓抑,再加上最近傳出「不再北伐」的謠言刺激,士兵已經出了幾次亂子,甚至揚言要脫離飛羽,儘管都在昭陽的勸說和游兆的威鎮下平息,飛羽還是在濃濃的不安與煩躁籠罩下,渡著漫長的秋季。

  

  又過了數日,祝犁抵達武都郡,運來一把白布包裹的長槍。會拖得這般久是因為先去了一趟流馬淵,關心木牛流馬的重建情形才來。木牛流馬是祝犁的心血,去年遭受破壞已經讓他內心淌血不已,不希望今年和未來又發生相同的事情。

  正在練兵的游兆接獲通知,到祝犁的營帳取槍。然而這位機關兼暗器師並不打算這麼簡單就把長槍送上。

  「我想用這個換一個故事。」

  「我不會說故事。」

  「這個故事你應該會。」祝犁站在長槍之前,「關於白柳砦的故事。」

  白柳砦,原來是這個。

  「我不常在營裡所以不清楚,但我從兵工那裡聽說一些。」

  「他們怎麼說?」

  「……聽說是遭受屠殺,連老弱婦孺都不放過。」

  「是嗎?」冷哼了聲,「這個故事已經聽過了,何必再說?」

  「你還記得幾個月前,我們在褒斜谷遇到虣虎王的事情嗎?那時我才知道書上記載化虎殘暴,是牠們為了避免和人類衝突所製造的傳聞。書上記載的都不一定是真實,更何況是口頭謠傳的?所以我想知道真正在現場的人,會不會有不一樣的故事?」

  「……當真想聽?」

  點點頭。

  「那是我在羽之部最後幾個任務之一。」游兆叉起手臂,也陷入回憶,「目的是截斷曹賊後援、誘其出軍,飛之部目標赤門堡,羽之部目標白柳砦……」

  直接到襲擊前的一段吧!我向焉逢提議分頭行動增加效率,於是就和彊梧離開隊伍前往砦地。不出所料,那裡已經嚴陣以待,男丁們拿著鋤頭鐵梨在砦邊逡巡。

  等待時機一到,彊梧一箭射下火把,我提槍衝去,砍下眼前兩顆首級。此舉馬上引起騷動,全砦的男丁向我們包圍過來,可惜儘管是眾對二,卻終究不是飛羽的對手,彊梧遠攻、我進取,無往不利,而後白柳砦的人越來越少,我倆也不用再互相掩護,各自殺向人群。

  就在我掃過一票人時,忽然一到寒光急刺背後腰際,我直覺是偷襲,便不加思索回槍反刺,隨即轉身準備對付可能從後面攻擊的敵人。

  這一轉身,才看到刺在槍上的是什麼人:那是一名女孩,恐怕還不過十歲,手上握者銀光匕首,睜大的雙眼宛若銅鈴。接著是一道女子的叫聲,應該是女孩的母親吧!跑來從槍上搶過女孩,緊緊抱著哭喊。

  最初學習武藝時,謹記兩項規則:一是不可將武器對向他人……

  不想再看,轉頭離開,卻馬上感覺殺氣直逼,扭身一閃,卻見那名母親抓著女孩握刀的手瘋也似地亂砍,哭紅或殺紅的眼睛充滿悲傷與憤恨。

  二是當自己被武器指向時,要毫不猶豫地攻擊……

  然後又聽見女子的叫聲,不是一道而是一片。老的少的,提起她們拿得動的物品當作武器衝來,有的甚至是徒手。她們的無懼絲毫不輸給男人,失控的殺意排山倒海,宛如一隻受了傷、掉著淚的猛獸垂死掙扎……

  「……然後呢?」

  「然後就是你所聽到的部分。彊梧過來時事情已經結束了。他睜眼看著地上婦孺的屍體,然後看著我,滿臉不敢置信。」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殺人為樂的罪犯一樣,透露著「世間怎麼會有這種人」的訊息。

  「為什麼不把事實說出來呢?」

  「事實?這就是事實啊!白柳砦的確是因飛羽而滅,那些人的確是因我和彊梧的入侵而亡,這些都是不爭的事實,沒什麼好辯稱的。我不像焉逢,既不仁慈,也沒有決定生死的權力,只是奉命殺人,被認為冷血無情也是理所當然。」

  「不是的!游兆不是大家說的那樣!」

  「……故事到此為止,說完了。我可以取槍了嗎?」

  對方不願再談,祝犁有點無奈地讓開身,「自己拿吧!」

  游兆向前揪開白布,新槍散發無暇的湛藍光澤,表示純度很高。雙手抬起,竟比原來的輕巧,重量穩健地集中在槍尖,手捧在柄與刃接合之處,兩邊呈現完美的平衡。不禁脫口:「好槍。」

  「我盡量不改變原來的模樣,但在重量的配置上做了點改良。你覺得如何?」

  「需要時間適應。」

  「那就拿去吧!多用幾次應該就能上手。我要去找昭陽他們了。」

  「……祝犁,」當機關師就要踏出營帳時,游兆叫著了他。「剛剛說的故事是我自己編的,也許是鬼話連篇,不要太過相信了。」

  「我只是來聽故事的。故事本來就是每個人的講法不同,所以才有趣。」回過頭,「而且,你不是說你不會說故事嗎?」

  結果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看著鋒芒中的倒影,游兆有股嘲笑的衝動。

  

  就要入冬的日子,新的湛藍長槍時常在風中翩翩起舞。有時是在練習時間,有時是在士兵慫恿下,美麗的藍光在游兆的引導中盤旋飛舞,恍若一蹴即逝的青色飛鳥。

  祝犁的設計真不得了,隨心所欲的感覺簡直就像身體的一部分……還不能掉以輕心,還無法確定這把新槍能不能承受衝擊,就像數月前對上魑魅的衝擊,以及來自本身的衝擊……想著便加重力道,長槍在風中發出陣陣嘶鳴。

  就在此時,忽感一道烈焰般的刀氣逼上!是端蒙!

  鏗啷清響,火紅的刀刃擊落在蒼藍的槍桿,端蒙與游兆在瞬間四目相交。刀轉槍旋,端蒙搶步雙刀出擊,如雨擊盤猛往游兆身上劈砍,滾燙的氣流讓人呼吸不順。游兆連步後退,長槍橫守密不通風,赫然一個大步躍開距離,緊接著往地面使勁砍落,弦月般的槍氣如鐮刀般狠狠殺出。端蒙不甘示弱,揮刀祭出十字刀氣相迎,兩股氣息撞上,發出爆裂聲響,頓時飛砂走石、一片狼藉。塵埃未落,端蒙的儷影卻已衝出沙塵,彎刀銀光閃爍,急速衝過長槍的攻擊範圍,穿過死角就要劈向咽喉!

  當初的選拔擂臺上,游兆就是敗在這項弱點。

  但那已經是三年前的情況了。頃刻間游兆一口氣將槍握短,手幾乎貼在鋒芒,減少回槍的間距,死角隨之消失。以攻代守,儼然成為短刃的湛藍長槍刺向自投羅網的端蒙!

  時間恍落暫停,槍鋒刀鋒剎停在離對方的脖子不到半吋。半晌,游兆先放下長槍,一是知道端蒙意在測試,二是身為下屬禮貌上不該將武器指向上司。

  端蒙接著收起雙刀,「跟我來。」

  直到兩人抵達一處較為偏僻的無人之地,游兆才將手放在背後開口:「有何要事?」

  「我問你一些問題,你誠實回答。」

  「盡我所能。」

  「你認為北伐會終止嗎?」

  「……不一定。」

  「怎麼說?」

  「據我所知,丞相從未放棄北伐。」端蒙會這麼問,可見那些傳言對她影響頗深。「但光靠丞相一人是無法北伐的,還需要其他人支持才能成立。北伐不一定需要諸葛丞相,比如說伯約將軍,他幾乎是諸葛丞相的指定繼承人,北伐之心應當不輸給丞相。還有主戰的文長將軍、子均(王平)將軍等等,只要大漢還有想滅曹之人,就有北伐的可能。」

  「但只要聖上說不,誰也無法出兵。」

  「這也是無可厚非,一連四次舉國征戰,諸葛丞相依舊拿不出成績,不需要旁臣多言,聖上也會懷疑丞相的用兵能力。」

  以諸葛丞相的智慧,也明白自己在朝中的地位正在流失。若不暫停征戰、與民養生休息,失去在朝野建立的威信不說,國力耗損速度將超過預期,如此就算下次北伐成功,也會因無力支配新領地而功歸一簣。此時暫時休兵才是最好的打算。

  當然,這對渴望戰鬥的人們來說,是種煎熬。

  「所以對你來說,只要能伐魏,是不是丞相帶領的都無所謂?」端蒙叉起手,「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丞相對大漢來說,是賢是奸?」

  「……此言似乎話中有話。」

  「回答我!」

  「恕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面對端蒙的怒意,游兆的站姿毫無動搖,「妳不是想知道我的答案,而是想為自己的錯誤找個受罪者,承擔妳的怒意。心有成見,夫復何言?」

  端蒙欲言又止,最後牽動嘴角,「昭陽可就沒膽量這麼跟我說話。」

  「昭陽如何回答?」

  「那不重要。要帶領像飛羽這樣的士兵作戰,要的不只是武藝高強,還要有讓人義無反顧、跟隨到底的氣勢。昭陽缺乏這種氣勢,商橫只專於自己,祝犁還是個孩子,而你……是個叛徒。」

  游兆沒有回話,因為端蒙說的是事實。游兆是自請從羽之部轉調飛之部,說起來的確是背棄過去的夥伴。

  「叛徒也罷,反正你就看著辦吧!」扔下失去重點的話,端蒙逕自離開。

  後來游兆想起來,這段對談是他生命無數轉淚點中,一個急劇變化的開端。

  因為就在第二天,端蒙失蹤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