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每次看到黑夜中滿天的星星，就會以為自己回到以前望著天空、說要數盡星星的日子，接著腦子裡浮現的，是所有關於星星的歌謠與詩詞。想著哼著，最後都會滯留在忘掉是誰說過的一句：
　　
　　「星星永遠沉默不語。」
　　
　　
　　
　　
　　
　　宇宙，奧茲星系。
　　
　　「這裡是旭日號，收到請回答。」身穿藍色盔甲的少年一邊敲著按鈕一邊說著，不久前方的半空跳出一個螢幕視窗，裡頭出現一位身穿紅色盔甲的少年影像。
　　
　　「這裡是蒼月號。那邊狀況如何？」
　　
　　「貨物全被搶光了，只剩下幾個狩獵者生還，不過旅客只有少數受傷。」
　　
　　「短兵交接，只有搶奪貨物，不傷及旅客。真是熟悉的作戰方式呀！」
　　
　　「你那邊也是？」
　　
　　「可不是嗎？」對方笑道，「這代表回去又有得忙了。」
　　
　　少年也露出微笑作為回應，「趁現在先休息一下吧！等一下到港口再和你會合，就先這樣囉！通訊完畢。」
　　
　　最後一個字說完，浮在半空的螢幕視窗消失無蹤。少年開啟全船廣播：「各位旅客和狩獵者，我們現在要進入歐帕羅的第二太空港。由於船隻有部份損壞，為了安全起見請各位盡量不要四處走動。謝謝合作。」
　　
　　語畢，少年重新設定導航系統，讓船隻自動航向目的地。一切就緒後，少年按下確認鍵，鬆一口氣地坐了下來，臀部感覺到陶瓷地板的冰涼。過了一會兒，少年伸手按了旁邊幾個按鈕，上方的圓頂發出細小的雜聲，緩緩地向兩邊展開，露出屬於內層的透明罩，又隨即關掉了燈光，整個指揮廳陷入一片漆黑，只剩下外頭一群不知花了多少光年才照耀到這裡的星之大海。
　　
　　總之，先休息一下吧！少年沐浴著星光，享受這份難得的偷閒。
　　
　　
　　
　　
　　
　　奧茲星系，一個在宇宙中散發碧綠色光芒的銀河星系。發現此星系的拓荒者，借了一個用綠色翡翠建築而成的王國「奧茲」（OZ）來命名。由於星系裡的自然星球環境大多不宜居住，所以建築了人工星球定居。
　　
　　從此開始，機器人在這裡落地生根。
　　
　　拓荒者相繼來此，人口數量逐漸增加，開始以人工星球為據點的國家紛紛誕生。資源劃分和勢力鬥爭頻傳，如此渡過了近一百五十年的爭吵與衝突，各國達到一個勢力平衡，進入穩定階段，總體稱為「星團」。爲維持得來不易的和平，制定了一套通行各國的法規，稱為「星團法」，並由國家聯盟組成的特殊機構「中央」監督實施。
　　
　　太空拓荒時期結束，進入星團時期。
　　
　　但內在並非表面上的安寧，大小戰爭仍然發生不絕，經歷十年才逐漸安定。期間出現一種名為「狩獵者」的職位，以強勁的戰鬥力受雇完成各項任務，效率之高連中央都聘用來平定小型戰亂。後來中央為了控管這些狩獵者，在星團法裡增訂了「正規狩獵者守則」，在中央登記並遵照守則的狩獵者即可暢行星團，選擇專屬的組織或自立門戶。而專屬於中央的正規狩獵者將編入部隊，在分布各地的狩獵者基地居住與辦公。
　　
　　在奧茲星系的邊緣、星團勢力的疆境地帶，有一顆自然星球「歐帕羅」（Opal），是顆擁有多樣顏色的虹彩星球。環境並非良好，但比起其他的自然星球，所需要的環境改造設備已經算少了。由於地處偏遠，不少違反星團法的行為在此進行，於是中央設立星團最偏遠的狩獵者基地執行正法。
　　
　　在那裡的狩獵者部隊稱作──邊境部隊。
　　
　　
　　
　　
　　
　　
　　
　　
　　
　　儘管是白天，五個不同形狀的月亮──其中兩個是浮在大氣層上方的太空港──依舊在金剛石戈壁的上方照耀著，在地面被風沙磨擦光亮的石子，借著陽光的反射散出白色的光芒與月亮爭輝。
　　
　　大部份的人都居住在都市之中。那是用結界包裝起來的城市，流動的液態結界將外面侵蝕力極強的鑽石風沙沉澱下來，在裡面形成舒適的環境。到這個星球的人們，會從大氣層的太空港到地面的接駁站後直奔都市。
　　
　　當然有例外，就是為了某些目的，自願避開享樂的都市，到荒地另外開闢據點的人們。但會幹這種事的，也只有「非法者」和「狩獵者」這兩種瘋子而已。
　　
　　現在就有兩個瘋子，用靜電布衣包覆全身，騎著有八隻腳的生物在不時捲起的揚塵中前進，後面拖著一架折翼的飛機。飛機是在接駁站收到，說是從他們的基地運來，附帶的電子郵件說是最新產品。在別人眼中是很好的迎接禮物，但對他們而言卻是無可奈何、不收都不行的麻煩傢伙。果然，飛不到路程一半就出狀況，頭下尾上直直墜落，兩人訓練有素又默契十足地在撞地前奪門而出，眼睜睜地看著禮物墜毀在不遠的另一頭。
　　
　　「什麼最新型飛機，連個降落設備都沒有。」其中一個瘋子抱怨道，「結果還不是摔在沙漠中央，要我們拖回去。」
　　
　　「幸好驛站還有兩匹史雷尼爾（Sleipnir），不然可就慘了。」另一個瘋子安慰著。史雷尼爾是當地似馬的生物，只不過是用八條腿行走，部份已經接受來自天外的客人，集中在民營的驛站，用天生強健的勞力換取沙漠難尋的新鮮糧草。不使用先進的磁浮車是因為這裡是金剛石形成的沙漠，除非在雲層上方飛行，不然機械接合的隙縫再細密也難逃被堅硬的砂石挖開磨損，還不如這些原本就住在這裡的居民。靜電布衣是驛站附送的，用來將風沙隔擋在外，幾乎是通過沙漠的必備品。
　　
　　「說到這個，」首先抱怨的瘋子拉拉領口，露出火紅的盔甲和俊秀的臉龐，「我告訴你好幾次，你簽名的時候要寫正楷，不要只打個叉叉，會讓人搞不清楚你是要取消還是怎樣。剛剛在驛站又發生這種事情。」
　　
　　「我的母文（母語文字）名字本來就是這樣寫。」答話的瘋子壓住被吹起的頭罩，青藍的頭盔和玲瓏的臉型在沒遮住的部份一覽無疑，「你平常不也是這樣寫，還敢說我。」
　　
　　「那你就簽央文（中央文字），不要嫌麻煩。」
　　
　　「你也可以呀！比我還簡單耶！」
　　
　　「你是說我簽名就畫個圈圈就好是吧！」
　　
　　「你的名字不就是『零』的意思嗎？」
　　
　　兩個瘋子就在騎坐上辯論起這種既無聊又沒水準的問題來，連自己都覺得很愚蠢透頂，但現下是在橫越沙漠，放眼望去除了沙子還是沙子，看得快抓狂了，說些話證明自己還沒有變成真正的瘋子吧！
　　
　　吵得正高興，史雷尼爾突然一聲嘶鳴，提起上身騷動起來。藍色盔甲的少年急忙停止話題，撫摸著騎坐的鬃毛。「乖，不要怕，乖噢……」
　　
　　「艾克斯（X），不要對著動物說話，」紅色盔甲的少年拉住韁繩使之鎮定，「牠們聽不懂的。」
　　
　　「怎麼這麼說呢？」藍色盔甲的艾克斯反駁同伴的話，「就算聽不懂，也可以藉由我的舉動來溝通啊！」頓了頓，「傑洛（Zero），你看那……」
　　
　　紅色盔甲的傑洛順著同伴的指尖看去，只見不遠處有一個隆起的沙丘，裡頭赫然露出一具生物的白骨和人形的焦黑機械，從大致的形狀和痕跡觀察，是被高溫焚燒而死的史雷尼爾，機器人想必是連帶身亡；或者中傷的是座上的人，史雷尼爾運氣不好一同被殺。
　　
　　看到同類的屍體，難怪會受驚。兩人翻身下來，艾克斯繼續安撫史雷尼爾，傑洛則是上前稍微翻動沙土。死者的腦袋已經燒個精光，不過身上意外有一張沒被燒掉的高級便條紙，耐高溫的材質逃過一劫，上頭寫了一些文字。
　　
　　「這個人是來買貨物的，」將紙張轉向艾克斯，「卻在半路上被殺掉了。」
　　
　　「是要買我們所找的貨物嗎？」那些搶去的貨物幾乎都是建築用的礦物，現在能用高價賣出又銷路會很好的，就是還沒完全開發的歐帕羅了。要卸下一艘艦艇這麼大批貨又要儘早脫手，沒有閒雜人之地是最適合的。「既然如此，他們應該不會離這裡很遠。」
　　
　　「最好快一點，」傑洛騎上史雷尼爾，「我不希望又讓他們的頭子跑掉了。」
　　
　　
　　
　　邊境部隊，全星團最遙遠的狩獵者部隊。
　　
　　艾克斯額上的寶石閃動，面前巨大的半圓體結界亮了一下，沒有後續的反應代表身份認證通過，兩人兩馬有如激起漣漪般通過結界。整個場景完全不一樣了，原本單調無色的地面現在佈滿了綠色植物，彩色花朵零星點綴，風裡沒有半點沙土，樹叢的葉子乾乾淨淨。不遠處有座高聳的山崖，象牙白的建築鑲嵌其中，用亮銀的雕紋和捲曲的藤蔓標識大門所在。
　　
　　這裡邊境部隊的基地，像綠洲般單獨存在於金剛石戈壁的一處。
　　
　　似乎是被綠色吸引住，史雷尼爾不太願意繼續前進，感到不耐的傑洛躍身下來，把韁繩拋給艾克斯後就大步前進，邊走邊脫下靜電布衣，還原本來的模樣。
　　
　　傑洛的盔甲是一身火紅，鑲有水藍色倒三角水晶的頭盔下有張眉清目秀的臉龐，束在後頭的是長度快要拖地、卻完全不會影響行動的耀眼金髮，背在身後的是鑲上紅鑽的光束刀柄，藍綠色的銳利眼神有著不可褻玩的武者尊嚴。
　　
　　相較於牽引史雷尼爾到樹叢休息的艾克斯，身高比傑洛矮了半個頭，除了頭盔上那顆倒水滴形的紅玉和柔白色的胸甲外，全身的盔甲幾乎皆是青藍色，玲瓏有緻的面貌宣告著為人親切，不時眨動的碧綠色雙眼閃耀著抖擻的光芒。
　　
　　白色的自動門開了又關，傑洛穿過大廳、中迴廊、搭電梯到上層，經過轉角後直直進入敞開大門的房間。灰色的椅背對著面向大門的辦公桌，露在上頭的帽沿證明座上有人。傑洛禮貌性地敲了敲門面。
　　
　　「請進。」
　　
　　有時候覺得還要敲門才能進來真是多此一舉，這個人是從不關門的。「我是傑洛。」
　　
　　「回來啦！」那人轉過椅子與傑洛正視。雖然是坐著，依舊表現出魁梧穩健的身材，方長而端正的臉型戴著黑色的軍官帽，身上的高級軍階飾品顯示在部隊裡的指揮地位，辦公桌上的名牌寫著：邊境部隊總監──席格納斯（Signas）。「路上怎麼樣？順利嗎？」
　　
　　「還不是一樣，掉到沙漠中央接著騎馬回來，驛站的人都認識我們了。」傑洛用手梳著自己的金髮，儘管藏在防塵的靜電布衣裡頭還是有沙土滲入，「艾克斯把破飛機牽在外頭，請人處理一下。然後我們還要出去一趟，給一臺新的飛機。不要最新的。」
　　
　　「怎麼？事情沒解決？」
　　
　　「戴拉蒙和他那群海盜把貨物全搶了，會在這附近作交易。」傑洛不想飛到一半又出狀況。狩獵不比旅行，一點風吹草動就會讓獵物聞聲驚走，白跑在珍惜物資的地帶裡是很糟糕的事情，稱為浪費的奢侈行為。
　　
　　更何況對方是全星團懸賞賞金最高的通緝要犯──戴拉蒙（Dynamo），以乾淨利落的搶劫手法聞名。一般宇宙海賊會射殺船上的乘客來滿足狩獵的樂趣，但戴拉蒙的海盜集團不做無意義的殺戮，拿了東西就走，然後盡早找到買主脫手，速度之快讓中央都該檢討自己的行政效率。
　　
　　要抓到漂泊不定的海盜，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交易的時候逮個正著。
　　
　　「我明白了。」席格納斯清楚狀況，按下桌面的粉紅色按鈕，「艾莉雅（Aeiria），通知機棚把鳥型飛機準備好，等下艾克斯和傑洛要使用。」
　　
　　
　　
　　
　　
　　薩拉斯峽谷位於金剛石戈壁的邊緣。在這個季節，染遍峽谷的紫色會從水晶的皎潔轉淡成為珍珠的柔和，意味這裡是所有峽谷中風勢最小的一處，是非法交易的最愛。
　　
　　一架鳥型飛機將噴射器從後方移到下面，伸開的翅膀做了微幅的曲折，緩緩地滯留在半空，引擎聲已經混入從後面呼嘯而來的風中。
　　
　　「果然在這裡。」傑洛敲了敲螢幕，上頭標示著用顏色區分艦艇類型的圖案，只有一個特別顯目的大型色塊，被中小型的色塊包圍起來。想必是把搶奪的礦物集中在一個貨物艦上，然後用飛行艦圍繞在旁加以保護。
　　
　　「數量好多……戴拉蒙的手下又增加了吧！」
　　
　　「因為他是最有『保障』的非法集團，投靠的人自然也多。」傑洛把玩著頭髮，「我不想在雜兵身上浪費力氣。」
　　
　　「那麼你想怎麼做呢？搭檔。」艾克斯對傑洛使用特別時期的稱呼。所謂的「搭檔」，是正規狩獵者守則中的「搭檔制度」：至少要兩名以上狩獵者組成，登記之後會得到行動認證，也就是以後所有戰績，中央會給予承認且記錄，這在升遷和人事的調度上有很大的影響力，想要更新配備也有良好的依據。此現象早在太空拓荒時期就已經開始，沿用至今成為規範。至於稱呼方面，與其說是規定還不如說是習慣，執行任務期間狩獵者都是如此稱呼與自己同組的人，對競爭激烈的狩獵者而言，「搭檔」這種叫法似乎比較親切。
　　
　　一旦這樣稱呼，等於是宣告任務開始。傑洛發出一聲冷笑。
　　
　　

　　
　　　　　　　　　　　　　　　　　　　　　　　　　　　　　　─待續─


　　
　　奧茲（OZ）：「綠野仙蹤」的翡翠王國。這裡是星系名稱。
　　
　　歐帕羅（Opal）：蛋白石。這裡是位於星團的邊疆地帶的自然星球，有不少原始生物（神話動物）存活。
　　
　　史雷尼爾（Sleipnir）：北歐奧汀神的坐騎，有六隻腳的馬。
　　　　
　　
　　母文是太空拓荒時期使用的文字，央文是中央成立後所統一的文字。這個時期大部份使用央文，母文多在撰寫程式或貪圖方便的時候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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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回預告
　　
　　艾克斯：沒想到第一個任務就是搶劫。
　　
　　傑洛：以彼之道還彼之身，氣死那些海盜。
　　
　　艾克斯：意思是我們常墜機是因為我們常讓別人墜機？
　　
　　傑洛：這不能混為一談。你手上的東西是什麼？
　　
　　艾克斯：噢！這個呀……
　　
　　艾克斯和傑洛：下回，序章下集完結。
　　
　　傑洛：不會再墜機了吧！
　　
　　艾克斯：應該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