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見過純然的黑暗空間嗎?

那是一種會讓人的視線變得失焦的狀態
在黑暗的空間待久了 會發現自己的視覺會從立體的 變得像是平面的 因為沒有物體的形態被看見 所以長寬高的比較都消失了 這時 自己會產生一種錯覺 會認為眼前的一切已經不再是立體的 而是一種詭異的平面空間

他現在的視線就是如此的感覺 連手電筒射出的光線 也像是扁平的

原先流出的汗 在皮膚上開始消減他的體溫 刺骨的冷緊緊地包住他 讓身子不能控制的打顫 羽絨衣的保暖效果一丁點兒也沒有發揮出來 頭上的毛帽早已溼了一圈

鼻子裡不斷呼吸的 除了令人難耐的霉味 腐敗的臭味之外 在他緊繃的嗅覺神經叢作用下 他聞到一絲若有似無的 燒炭味 是嗎? 是燒炭的味道嗎?

"現在情況怎麼樣?"女人的聲音又在耳旁響起

"我 我要停一下 我要找個地方靠一靠"他說著 左手伸向黑暗空間的一邊 希望可以碰到一點支撐

是牆壁 他不期然的摸到了牆壁 他本想鬆口氣 讓自己幾乎快癱了的身體靠著牆 但是從指尖傳來的感覺 有如觸電一般地瞬間通過他的思路 把記憶中原本不再想起的點 像燃燒火柴一樣的打著了 他不由得叫了出來 用已經快要崩潰似的嗓音說

"喔 喔喔 我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象徵寒冷的白色霧氣從他的嘴裡 在回應女人的同時呼出來 他心中是千百個後悔來到這樣的地方 對他來說這是一個長久以來就覺得恐怖的地方 他是怎麼被引到這裡的? 更可怕的是 直到此刻 他才猛地警覺 自己已經快不行了 兩個膝蓋因為冷的關係刺痛著

"你在哪裡?"女人的聲音

她的聲音 讓他提醒自己還有人在陪伴著 但是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在黑暗中彷彿不斷的縮小 恐懼的念頭要他轉身就跑 恐懼的念頭同時讓他動彈不得

"我小時候 我唸小學的時候 還不到十歲"他讓手電筒的光照在左手所接觸的牆面上 他更確定了 "我們家當時住鄉下 那裡有一座很久沒人住的空屋 我們每次上下學都會經過" 他知道自己開始流淚 那是因為恐懼

"大家都說那是一座鬼屋 我知道我現在這在這座鬼屋裡面 我知道我現在在裡面 住在這裡的一家人 聽說都上吊自殺了 所以才會變成鬼屋 " 他快撐不下去了

"三個小孩 跟他們的父母 都上吊自殺了 這裡是那間鬼屋 他們都陰魂不散 我小時候就聽過了 我當時遠遠看到這棟屋子 就會繞路 我是怎麼進來的? 他們會不會出來?"

他哭得像小孩 害怕得像小孩


"不要被影響了 你知道的" 女人的聲音沉穩而理性 "不要停下來"

他用力的吸了吸鼻子 選擇相信女人說的話 這就是一種影響 一種專門對付他的打擊 把他放進童年時期最害怕的想像中

燒炭的味道變得更濃了 壓過了原先那些噁心味

他一手摸牆 撐著自己往更深的黑暗 順著燒炭的味道走去 可是 這股燒炭的味道 為什麼出現 又從何而來呢?

他懷疑 他很懷疑這股像是指引方向的燒炭味 是他老早牢牢鎖起深深埋進記憶深處的獨特氣味 這應該是沒有人知道的 他從來沒有對人說過

好不容易走了兩三步 一個轉角出現在手電筒光柱裡 他的身子靠著牆 緩緩地轉了過去

轉角之後 他立刻發覺一切都不對了

"不 我不可能 我不可能在這裡"他發白的嘴唇吐出輕聲無力的驚呼

他站在一個貼著淺綠色變形蟲壁紙圖案的房間門口 他腿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