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30 20:12:22熒惑

[奇幻] 時空之門05 (1)

  丟下默菲了……

  縱使並非自願,獵寶者心中自責不已。


  宇百無聊賴地走在街上。朝風拂走清晨的霧氣,鮮綠嫩草掛上水露,不算晴朗的陰天為炎炎夏日添上幾分寒意,風雨欲來的時節中,奔走的孩童刷過身邊,嘻笑聲尤其刺耳。

  宇現在身處最接近死罷團大本營,名叫博魯托夫的地方,也就是原本撒瑟的商隊離開林道後,預定到達的第一個補給城鎮。雖然商隊眾人分離只是昨天的事,感覺卻過了許久,久得令人愰惚,儼然一個遙遠的夢。

  同樣是昨天,友人的夢想城堡被攻破,自己一天內出入兩次生死,龍背俯瞰的景象永遠長存腦海。


  走著走著,宇在路邊找了棵大樹,倚樹而坐,感受風吹葉片娑婆,凝視街上行走零散路人,獵寶者除了茫然以外仍是茫然。

  兩人失散了,這是不爭的事實;兩人無法找到彼此,至少對他單方面而言是事實。
  宇從未想過出現這種狀況。他和默菲兩人的實力足以自保有餘,從不拖累別人,於是亦不太掛心彼此,自然不會去想失散後的聯絡方式,何況當時的情形也不容他們考慮那麼多。或許正因為大家都是不易擱倒的狠角色,才應該更加需要溝通。

  泥沙碎石鋪成的未開發道路,馬車木輪在路上顛波,與馬鐵蹄奏和出奇妙的韻律。獵寶者閉上眼,輕吁一口氣。


  過去了的事,想也沒用。

  已經過了一天,該來的應該早就來了,這裏是距離最近的人類聚居地,默菲理應猜到自己所在才是,再不然為了解決生活問題,她也會自己過來這邊。莫非她仍徘徊死罷團那邊尋找自己蹤跡?想及此,獵寶者自嘲地輕笑一聲。一個八歲女娃怎可能如此理性地行動?假如她當真八歲。

  想著想著,宇記起默菲的占卜。

  她會用占卜來找自己……吧?

  對於這個問題,宇心虛起來。說到底,自己只是硬黏著默菲,當初的約定也是自己一廂情願。雖說宇是協助她的人,然而憑著占卜術,她獨自找出托羅因的位置不是作夢,加上默菲已確實到達過麥科洛索夫之窗所在,基本上宇已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或許某些情況能得到實際幫助,但沒有獵寶者亦無傷大雅。

  最壞的打算,不過無法回地球罷了。反正自己已經撐過十載歲月,除了外貌,說話和衣著上跟一個地道的彌亞人沒分別,加上冒險鍛鍊出來的身手和知識經驗,要活下去自然不成問題。


  作出悲觀的結論,獵寶者登時整個人輕鬆起來,不用被動地守株待兔,宇是一個自由人。驀然憶起友人的托付,他從腰間布袋拿出一條項鍊,穿在黑線上的十二顆牙齒散發詭異的氣勢,也道出未來旅行的方向。

  白龍將他放下,然後匆匆離去,消失群山之中的畫面歷歷在目。它甚麼也沒說,只留下一個沉甸甸的信封,裏面是一串牙鍊與斯洛渥特的信。

  『你的話讓我想了很多,或許祭禮確實太殘酷,美其名命運之主的安排,事實上是致命率極高的遊戲。因此,我決定將死罷團的刑罰,改為對聖柱的懺悔!聽不懂沒關係,下次有機會再來參觀吧!死罷團歡迎你!!
   另外,這條牙齒串成的東西很噁心對吧?這是伊婆婆要的東西,而我分身乏術,因此只好讓你去送死了,反正你原本不是打算找她嗎?
   ──S.W. 草』

  好個老朋友……

  獵寶者暗歎交友不慎,同時不禁莞薾。這個蠻族獨特的個性和作風,總是令他哭笑不得,然自己也玩得十分愉快。

  也好,就當成一趟探訪舊友的旅行吧。



  「小兄弟,你手上的牙鍊……讓我看看好嗎?」

  乍然響起的近距離聲音,宇敏感地立刻抬頭,對上幾乎零距離的灰瞳。驚駭的刺激衝擊大腦,獵寶者倒抽一口,瞬間急退二十公尺。

  「可以……給我看看嗎……」

  骨瘦嶙峋的狹長臉頰,蓬鬆的棕髮下,鑲著兩隻空洞卻燃燒著熱熾渴望的眼球。深灰的襯衫下露出蠟白的手,貪婪地伸向獵寶者,又因纖瘦如柴而顯得衰弱無力。

  「你……」稍稍移後一步,宇不自覺吞咽一口。面對魔獸也不會害怕的他,竟然被那人的氣勢所懾,全身僵硬起來。

  「給我……」

  倒下。

  「咦?」

  一切太過突然,宇思維迴路陷入短路,完全無法反應過來。路人反而比他還平靜,沒有驚呼,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對倒地的人不理不睬,甚至有人厭惡地將臉別向一邊。


  一頭燦銀在宇視線底部出現,獵寶者低下頭,看見漂亮的熟悉臉孔,自信與傲氣充滿炯亮金瞳,陰天依舊熠熠生光。

  「是你?」宇蹙眉。默菲看不見,反倒遇上她的對敵。

  尾隨而來穿著僕服的一男一女扶起昏倒的男人,挪德指了指後方的馬車,「上車再說。」

  獵寶者循男孩所指的方向望去,不由自主倒抽第二口氣。

  那是一輛非常有特色的馬車,南瓜形設計的車身,窗口是兩隻猙獰的眼,車箱外壁長了許多掛勾,吊著一串串掌巴大的動物頭骨,血色手印斑駁地印在暗橘色的外壁,紅色液滴從手印涓涓流下,經過歲月風乾而掛在車上,馬車主人似乎沒有將之抹乾淨的意思。拉車的馬背披黑色破邊抖篷,頭蓋獸骨面罩,暴躁地跺地嘶鳴。

  「你確定是上這輛馬車?」宇回頭問。

  「會認錯才是有病。」看著傭人把昏倒的男人抬上車箱,挪德面無表情地道。


  兩人登上馬車後,車伕馬鞭一揮,馬車疾速駛離市鎮中心,攀上博魯托夫西南方的小丘,穿過山腳長滿鐵銹的大閘,遙遙望去,可以看見一座鬼影幢幢的灰白色建築。

  枯木扭曲歪垂,攀沿籬欄的荊蔓反而生長茂密,黑鴉展翅掠過雜草升上屋頂,白漆外牆剝落,構成斑駁的暗影,古堡在灰慘慘的天色下更顯陰森。

  這座位於小丘上的豪宅,兩百多年前曾是某位領主的別墅,然而建成後入住不出一個月,領主一家就被殘酷肢解,碎肉鮮血充斥每一個房間。自此大屋被空置下來,沒人敢接手,甚至沒人敢清拆,灰塵貓糞積滿地上,傳說中的詛咒鬼宅,卻在數年前被一個外人以六百彌耳的賤價向鎮長購入,還安然地生存至今。


  進入大宅,獵寶者只覺一陣陰冷籠罩全身,金眼男孩則不知溜到哪裏去,不見人影。女傭把獵寶者安置在會客廳,然後與車伕一同將主人抬入睡房。

  無聊的時刻特別漫長,宇在會客廳踱步,四處張望。

  會客廳的景況與鬼宅悽慘的外觀同出一徹,只可用陰森來形容。積滿灰塵的鍍金吊燈掛在繪有華麗條紋的天花上,地下鋪著已染霉黑的金色滾邊高紅絨氈,廳的中央放著兩張對座的柔軟尼龍椅,兩椅中間是一個白銀矮几,除此以外一無所有。矮几上有許多形狀大小相等的缺孔,似乎曾鑲過一些名貴寶石。

  少了風吹雨打,廳間內牆壁漆剝落沒那麼嚴重,卻染著外牆所沒有的血紅。猶如未乾的油漆被頑劣小孩四處揉抹,霉白色的牆壁散開大大小小的紅暈,形狀不定,或圓形,或條狀,鞭笞出條條血痕。

  宇想起挪德在馬車提過鬼宅前任主人的下場,不禁哆嗦一下。


  苦候良久,會客廳的厚重木門被推開,男人由車伕的撐扶下步進來。

  「剛才失禮了,我為自己的冒犯道歉。」

  「不用介意。」這倒不是客套話,透過他獵寶者遇到挪德,可謂天意。

  車伕讓男人坐在柔軟座椅,回頭找了些茶點放在矮几,便匆匆退出房間。宇在男人的對面坐下,看著男人悠閒喫茶吃點心的動作。

  依舊宛若僅覆上表皮的骨頭,卻由於下肚的食物而顯得稍稍紅潤一點,鬼宅的現任主人用白巾擦拭嘴角,然後虛弱地微笑道:「容在下自我介紹,敝人名叫哈拉奇里‧戴‧加斯……」

  這名字獵寶者耳熟得緊,「等等,請問你是不是魔器鑒定師公會的前任會長?」

  「沒想到還有人記得我。」哈拉奇里自嘲地笑了聲,「可我早在八年前便隱退了,小兄弟相貌年輕,不像會認出我的人。」

  「沒甚麼,聽說過而已。」宇一語帶過。

  猶記得以前倫勒斯經常抱怨,哈拉奇里喜歡扣留他個人感興趣的魔器,十二歲那年魔鑒師公會領導易人後,倫勒斯又抱怨上一任比現任的還要好。盜墓者甚至囑咐宇說,某些寶物流進黑巿也別送給魔鑒師。

  哈拉奇里端起紅茶,細喝一口,「我現在不過是位平凡的收藏愛好者而已,詛咒物品的收集。」他強調道。

  「那麼,你想看那條鍊是因為?……」

  「對!你看看,十二顆活生生拔下來的人類犬齒,浸泡牙齒原主的鮮紅,再塗上魔法精油,中央穿一個細孔,以充滿詭秘的黑色之繩串成~~啊啊,光是想像就能感受到強烈的怨氣……」哈拉奇里一臉陶醉。獵寶者比較好奇他怎會知道一些連自己都不知的事。

  「對不起,那條鍊我不能給你。」無視對方的表情,宇無情地宣判。

  「為甚麼呢?我看一眼而已!」哈拉奇里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眼框與眼球構成兩個直徑不同的同心圓。

  「這條鍊不是我的,我只是負責轉托,而且接受的那方若知道牙鍊被別人碰過,必定會把我殺掉。」想起『伊婆婆』的統治手段,宇感覺頸部有些寒涼。此外哈拉奇里濫用職權沒收魔器的前科,更讓獵寶者不敢將鍊交到對方手上。

  「是、是這樣嗎?」哈拉奇里充滿惋惜。

  會客廳的厚重木門傳來微細的扣門聲,卻在寬敞而空洞的大廳迴蕩。獵寶者和前魔鑒會長從白銀茶几抬頭,一個貌約六十的女傭走進來,「主人,房間已經準備好了。」

  哈拉奇里點頭,對宇道:「我命人為你準備房間,請你留宿下來,不要客氣。」

  好事不會無故送上門,宇謹慎地謝絕,「不了,我不打算逗留在博魯托夫。」

  「請你務必留下來!」察覺自己語氣過份激動,哈拉奇里頓了頓,臉色立刻恢復緩和,「這不僅是我自私的無理請求,也是挪德先生的拜托。」

  「挪德?」又是哪根蔥?

  「就是和你一起送我回來的人,那個白髮金眼的小孩。」似乎憶起自己剛才的糗態,前魔鑒師會長苦笑了聲,「別看他是個小孩,挪德先生可是大法師艾弗賽基爾的得意門徒,現在正在當敝人家中的食客。」

  金眼小鬼要自己留下?宇眉心皺起一道痕,但衝著挪德與默菲的關係,以及他是找默菲的唯一線索,獵寶者沒考慮太久,「好吧,我留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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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語:

前四章感覺結構太過鬆散,所以會重寫...(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