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3-25 23:57:41熒惑

[奇幻] 時空之門04 (1)


  『落寞的國度 黑暗吞蝕靈魂
   信箋羽筆掉落 清脆敲在崩緊的精神之弦
   看啊
   永恆地獄之上 人們為各自欲望勞碌
   討去尊嚴 悲慘掙扎的靈魂』


  進入眼簾是木建的小房間,木紋在牆和天花留下深刻的紋路,彷如雨後輪輾的泥痕,流蘇般的晨光從樑隙垂下。默菲以繪滿塗鴉的藍色被單稍微遮擋光線,本已撐開的雙眼又因眩目日光而掙扎地閉合。


  『千百道名為選擇的門戶 門後有門
   徬徨痛苦的人們啊 神就在黎明的位置
   億萬座喚作人生的迷宮 交錯的陌道
   懊惱後悔的人們啊 神就在黃昏的位置』


  意識終於歸復本位,默菲將向天花呆望的視線下移。桌椅放置房間中央,桌上是一套細緻紫砂茶具,以及頗為漂亮的琉璃花瓶,好像被某物體一口啃過,數支沒了花葉的莖枝插在瓶中;與床相對的地方,放置一個假面雕像,肌膚輪廓被精細雕出,筋肉賁張的爆發感表現得淋漓盡致,其前是小小的矮几,一張紙條置於其上,字體潦草,難以辨認。

  默菲努力回憶之前種種。記得自己那時脫隊去找挪德,他要搶艾西帝氏之眼,打鬥中途那隻白龍插手,最後挪德拿出她最害怕的毛毛蟲……

  然而,就算綜合所有記憶,仍然無法解決她此刻最逼切的疑問──

  這是甚麼地方?


  『倒映七彩虹光 又是痛苦顫抖的夢
   人抱著睡枕啜泣
   踩過沼澤泥濘 抬頭是精美浮繪天花
   天堂與地獄不過如此』


  一閃而過的可能解釋,默菲連忙檢查全身。衣服鞋物完整,黑絲袍依舊披掛身上,只是因為睡眠而略顯皺摺,隨身物品一一點齊,艾西帝氏之眼以黑布包裹,靜靜躺在袋口。唯一失去的只有左邊臉頰旁一小撮銀髮,那是戰鬥的證據。

  看來不是被挪德俘虜,然而默菲卻想不出更好的解釋。

  回想昨天因那條該死的毛毛蟲而昏倒,默菲心有餘悸。縱使自己已努力鍛煉和訓戒自己不用害怕,可惜挪德太了解她了,甫一出手,便是亮出導致害怕情緒泛化的元兇艾雅塔品種,說起來,自己害怕毛蟲也是因為挪德某次惡劣玩笑。

  以前她和挪德十分要好,到底甚麼時候開始分離?默菲想不出所然。大概是一起獲得世界之主獎賞那時開始,默菲希望到神口中的遠方大陸冒險,挪德卻喜歡泡在圖書館裏,研究失傳已久的技術。她到現在仍想不明白,既然有這等力量,研究那些東西有甚麼用,挪德卻看看淳淳有味。

  最後她遠洋出海,回來之後就沒再看見他,直至數個月前……


  『美妙的淨土 光明如散碎剪紙
   銀色翩鳥飛過 羽翼抖下片片鑽石花瓣
   看啊
   極樂天堂之下 人們唱出生命的讚歌
   腳踏舞步 卻不知為何歡樂』


  「吵死了!哪隻變態在鬼叫!」

  無視黑袍女孩的抱怨,房門外繼續傳來陣陣歌聲。歌者充滿感情的粗曠低沉嗓音,唱著五音不全的旋律,儼然帶來鬼夜陰冷,令人不由得雞皮疙瘩起來。

  銀白秀眉緊蹙,青筋跳動,默菲把被單抱得更緊。


  「Λamπu.Aπuφa.Φiτa.ξ.Piia.Saama!」

  熱力聚集,火燄應召喚者的意志浮現蛇的形態,雖然體積比昨夜小一號,威力依舊無窮。轟然一聲,火蛇在門口撞出一個大洞,竄出房外,然後是一陣混亂無比的聲音,人類的慘叫聲、碗碟紛飛的破碎聲,還有一些不知明的聲音一同交響著。

  不一會,木門燒焦的破洞冒出兩個人頭,以複雜的眼神看向端坐在床上悠閒吮茶的某人。

  「你的朋友醒得很驚天動地呢。」說話的人舉起肌肉虬結雄渾的手,拍了拍獵寶者略顯瘦弱的肩膀,後者則聳聳肩,一副這只是小菜一碟的模樣。

  「叔叔!早晨!」看見熟悉的面孔,默菲笑道。她大致猜出情況。

  「現在快吃午餐了。」宇糾正:「再說一次,我不是叔叔。」

  「隨便啦,反正差不多。」默菲說了句讓人吐血的話,接著問:「這是哪裏?」

  宇指了指身旁的筋肉男人,「他的家。」


  這位身軀雄壯偉岸、高出獵寶者整整一個頭的壯漢,名字叫斯洛渥特。根據本人的自我介紹,斯洛渥特是粗曠好客熱情爽朗的吟遊詩人,而剛才那鬼吼歌聲便是出自他的金口,歌詞則出於不知哪裏撿來的廢稿。

  宇補充說他親自填的詞更加恐怖,招來的後果是背心被重拍一掌,差點把體腔所有東西吐出來。臉部緊貼地面,獵寶者整個人大字型躺著抽搐。

  「你這死小子說啥!小妹妹別聽他道人長短,妳有聽過死罷團的團歌嗎?那可是個人最高傑作,我一直引以為豪。」

  默菲把床讓給垂死邊緣掙扎的獵寶者,曉有興趣地繼續聽筋肉詩人介紹。

  物以類聚,原來斯洛渥特是宇冒險時期的戰友,一起闖蕩過不少地方,最後因為隊中一個宇很看重的人被封印,宇傷心而去。只剩三人的冒險隊各人也因此心情大落,最後各散東西,偶爾仍有書信連絡。

  「怎麼回事?」封印這事可大可小,以封印一個人的情況,應該挺轟動才是,怎麼自己沒聽說過?

  「那是因為意外造成,溫莉她……」斯洛渥特本想說下去,在接收床上某人殺人目光便停止。獵寶者發飆起來很是嚇人,即便龍也未必敵得過他。甚有心得的詩人感觸良深地嘆了口氣。

  默菲聽得心癢癢,但亦識相地不再追問。

  「對了,我為甚麼會在你家?」這問題女孩怎麼想也想不通。

  「這裏是他的地頭,當然要負責照顧傷患。」癱瘓在床,手臂蓋眼,宇發出有氣無力近似呻吟的聲音解釋。

  「地頭?」即便家築山間,也不至於稱呼『地頭』吧?

  指指房內的假面雕像,斯洛渥特嗤笑道:「看不懂嗎?這裏是死罷團大本營的客房,歡迎光臨。要不是認識宇和知道你們的關係,我才不會放一個抱著昏迷女孩的可疑男子進來。」

  「哼,不知是誰開門時猥瑣地笑了幾聲。」宇反駁。

  「身為死罷團的團長,我必須好好燃燒一下體內的妒忌魂,最先就是將你這個犯桃花的人趕下床。」

  「喂!別亂套罪名,等等──」

  看著宇慘叫一聲,可憐地連人帶床單一同被扯下床,默菲心中泛起疑惑,「既然你是團長,那麼白龍是……」

  「沒錯,它是我養的。」斯洛渥特裂嘴笑道,露出潔白牙齒,反射陽光。

  「龍會願意當寵物?」龍可是世界上最驕傲、最具智慧、力量最強大的生物啊!

  「這笨蛋五年前在龍谷發現一顆龍蛋,不分由說要把它搶去下肚,甚至不惜跟雌龍幹架,最後蛋給敲碎了,小龍則被他偷偷拿去養。」宇趴在地上,撐著臉頰道:「先天發育不全,外加後天教育不正常,所以我說,小白是古往今來最可憐的龍。」

  「小白是最乖巧最通人性的龍!」

  「見鬼!不久前我就差點被它吃掉!」

  「就因為它認出你,才沒有將你送進嘴裏!」

  默菲揉了揉額,太多駭人事實衝擊著她。

  「有誰可以解釋我暈倒後發生甚麼事?」

  宇瞄了瞄女孩,「我也正好想問呢,妳和另一個小鬼為甚麼打得那麼激烈?還有你這頭白髮又是怎麼回事?」

  默菲這時才驚覺黑帽被掀開。正當她想蓋回去,寬厚的手掌制止她的動作,「一個漂亮的美人胚,不要用帽遮掩了。」溫和的笑臉,語氣竟有種道不出的威嚴。

  黑袍女孩呶嘴,隨便編一個藉口道:「那是卡柏希基老師教授高級魔法時,魔力不足而產生的副作用,人家不想被人看見白髮,所以叫老師設計這袍給我。而那個男孩是艾弗賽基爾的門徒,兩位老師經常針風相對,所以我們門徒輩的相處也跟著不好,昨天剛好碰上,於是例行地打一下招呼。」

  三分假七分真的謊言最易讓人信服,縱然破綻處處,詩人和獵寶者這兩個魔法門外漢沒有看出端倪,詭異的招呼方式只引起兩人的好奇。而金眼小孩力量與默菲相若的事實,使宇心中對黑袍女孩來歷的假設動搖起來。

  獵寶者壓下心中的不安,粗略地敘述今天清晨發生的戰鬥。

  簡單而言,強盜眾事實上只是白龍幻象魔法的產物,死罷團真人參與的僅有隊長和魔法師,即是商隊九人打了半小時無意義的戰鬥,默菲走後白龍忽然出現,撒消所有魔法,接著就飛向默菲與挪德所在的位置。

  「這些我都知道。」默菲道。

  「小白自小被某人教育,要轟殺所有一起的狗男女,所以它看見你和那個金眼的站在一起時,便反射地要轟殺你們。」宇在默菲的說辭中,終於知道挪德是個男孩,在此之前他一直聽不懂小白的解釋。

  「小白真是乖巧的孩子,不愧為我的寶貝。」筋肉男詩人感動地抹了一把鼻涕。

  「我看它只是不會辨別甚麼是情侶,光看見他們一起站在隱蔽地方就直接轟殺。」宇不以為然。

  「孤男寡女在那種地方本身就很可疑!」斯洛渥特點點頭,煞有其事地說道。

  「然後呢?」輕咳一聲,默菲就像無奈的母親,把兩個老是四處亂跑的小孩揪回家。

  「我跟著小白來到你們幹架的地方,看到妳昏倒那一幕……」宇憶起那條毛蟲,有點發笑的衝動,惹來女孩的白眼,「那男孩本來想走近妳,但小白的攻擊阻止了他,我也將他撞開,接著他就逃了。我立刻把妳送到這裏,商隊另外七人自行離去,至於我們的撒瑟老闆最後也給某人牽走。」

  「當然。」壯漢給自己倒一杯茶。

  「他會逃?!」默菲顯然比較在意這個,老闆的生死存亡不在她關心之列。

  「的確是逃,攔也攔不住。」宇嘆道:「他還對我說:沒事離開妳越遠越好。妳來指點一下吧,這句話有甚麼玄機?」

  「那傢伙……」黑袍女孩暗暗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