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6-28 11:20:36安肚臍

永遠的西門町

 

和中年人TS一起搭捷運去西門町。

西門町有著必要的門面樣式的喧鬧,雖然不陌生,覺得也不熟悉,外貌脫了無數次殼,蛻變進行中,也依然是少男少女的百貨品味、食衣住行的生活櫥窗,即使小小店面也拼了勁,用盡巧思…

 

離開台北兩個十年,TS,不能說西門町沒變,也不能說西門町變了…只是在街裡走走停停,轉頭問,這樣的人潮,算得上是很多人嗎?

 

真善美電影院。

TS的記憶中,女生們避開---西門圓環那個電影院入口前的階梯、以及徘徊階梯附近的老男人,以免被搭訕。

電影院入口,形色黯淡的馬賽克牆面,諳啞地依舊盡著義務。入口前詭異的幾步台階,在那個年代,用來窺伺、等待---一種分不清獵人或獵物的,曖昧的狩獵…。

落翅仔聚落。

那個年代,沒有網路,沒有”援交”,被稱為”落翅仔”的逃家少女,焦躁迫切,掙扎生存。在這裡形成專屬的空間,空氣裡瀰漫的強烈氣味,猶如默契的暗語,引來一群人,他們,外鄉人,單身老芋仔,徘徊在這個聚落邊緣。

他們不同時出現、不成群結隊。

戰亂漂流中與故鄉斷線,飄洋過海無所從。未曾經歷無憂、無從品嘗孤單少年的自由滋味,茫然不知所以,對青春失憶、為生存掙扎而自覺背德、扭曲變形、日復一日,失了尊嚴。他們的身軀承載著斷裂破損的飄盪記憶、隱藏著不堪的、自貶的、作嘔的、幾近背叛的精神流浪…。他們,在這幾步階梯之間,上上下下下左左右右地,踱步。

 

逃家少女,夥同不良少男,搶騙買春客,

曾經的新浪潮青年導演,讓他們在時代經典片中,驚鴻一瞥,電影命名"恐怖份子",那時還不是與911相關的專有名詞。知識份子盡了浮光掠影、描述歷史的使命。落翅仔,少女的演員和演員的少女,不知所蹤。

如今電影導演已經永別這個肉軀人世,可能業已投胎轉世。

如今,那曖昧的戲院入口和台階,已改頭換面,落翅少女的聚落隱遁,取而代之的是,頂戴著青少年市場的時尚商業空間裝置,以及高高矗立的LED光幕,閃爍搬演著描述美好生活的物件。仍舊曖昧。

 

嚇人的搭訕者,已然蹤影全無。

 

相對於這西門町前的野史,去國二十年TS的鄉愁,何等浪漫!

浪漫,TS也許不曾這樣想。

是我,我這樣想。

 

 

去國二十載,飄蕩五分之一個世紀的TS來到西門圓環。

回憶,純屬一場對時空的個人饗宴,不知不覺中早已買單,無從拒絕,猶如來自四面八方的聲音和味道,各種滋味滲入感官,不得不嚐!

 

試圖,以遊子的TS的眼,看西門町,卻看到自己對記憶和時空的炒作,---態度極其曖昧、情感極其氾濫。

 

不得不說這是因為不知來自何處的音樂聲,"Take it easy~~",一瞬間被Eagles拉進時光隧道,回到肆無忌憚的少年時光。

在西門町陪伴歸來遊子,舊地重遊的自己,跨前一步,和TS無聊鬥嘴,扮演起少男少女。

那時的TS,無憂的翹課少年,現在,過熟的新中年,走在電影街,看著豪華戲院對面,整排牆面頹倒、開腸破肚,荒掉的舊樓,故作輕鬆,說,怎不送我?!”

而掉進時光隧道的我,不假思索,稚氣回答,要繳很多稅!”

---時光隧道裡的那個少女,我,用力懂得世故,不自知的自信滿滿,預備迎向人間世事,站在西門町櫥窗前,擺著清純姿態,啊~~何等志氣少女發言中!

 

對於在自己腦中炒作過度的時光隧道裡的記憶,可以清楚記錄的是---

 

那時少女的我,想像著未來,覺得,

生命灰暗荒蕪鋪天蓋地,強說愁,於是鼓舞自己,眼前的未來,必須陽光燦爛好用力!

現在熟女的自己,回看著過往,覺得,

生命光華耀眼曲折壯觀,強說樂,於是安慰自己,現在或未來,無入而不自得好佳在!

 

西門町,永遠的青春櫥窗 ,

西門町,永遠的少男少女,

西門町,永遠的西門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