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5-19 15:03:10小障

三千煩惱絲

我曾經看過一部敘述一個女人用長辮子勒死情敵的偵探小說---原來,頭髮...也可以是一種致命的武器...

為了大人方便和學校髮禁,從小到大,小障我在大學以前都是短髮造型。只要頭髮一長,我家的家庭理髮院便馬上開張在我頭上東修西剪。後來大學住校,家庭理髮院鞭長莫及,最多只能在寒暑假每學期為我服務一次。到了大三大四為了在外實習,必須注意形象,我便開始按月去專業髮型設計師那兒報到。

然而,在少了家庭理髮院親情壓力的情況之下,小障我對自己的頭髮其實是個非常囉唆又挑剔難搞的人---每次上美容院我都覺得後悔異常---堆積如山的髮型目錄,我卻總挑不到喜歡的樣式;不管設計師怎麼努力,永遠做不出我想要的樣子;除此之外,我的頭髮還很不容易燙,有次從普通藥水一直換到最強的藥水,最後換成黑人用的直髮膏,燙了四個小時才終於捲了起來。更糟糕的是,在下是個非常討厭使用髮膠的人,常常設計師教我如何「髮雕」讓自己風華絕代的教了半天,最後我的頭髮卻依然我行我素的每天沒型沒款散亂不堪。

上了研究所,大隱隱於校,日子在上學、唸書、報告、找資料當中過得飛快,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去美容院不說;每天晚出晚歸---當開完夜車的我起床,家庭理髮院的兩位素人師傅(就是家母大人和我外婆)通常都已經出門上班買菜;而當我在無涯學海中掙扎終日,歷劫歸來,習慣早睡的素人理髮師們則早已安歇多時。

就這樣日復一日,我的頭髮像原始森林無人照看的藤蘿,無聲無習的迅速成長著,前面蓋過眼睛,旁邊掩過耳朵,後面遮過脖子---我這邋遢成性的傢伙都只拿中午捆便當的橡皮筋,把頭髮從眼前趕開便算了事。一年過去,當在下報名學舞的時候,我的頭髮已經可以紮成一條參差的短短小馬尾;第二年(也就是距今三年前)在頭髮長及肩膀時,我終於看不慣鏡中圍繞自己臉龐頭髮的雜亂醜陋倒影,去美容院動刀修齊---這就是我至今最後一次踏進美容院的大門---第三年(兩年前)我的頭髮長及肩胛,只紮馬尾已經會在練習轉圈時打到自己;不轉圈時,披散的髮尾也會被汗水濕搭搭的粘在肩頸部位。既然不綰髻不行,我就去地攤買了一個黑色的細絲髮網和一盒黑色的鋼製小髮夾,預備以標準芭蕾舞伶的髮髻造型在舞蹈教室亮相。

既然工具都有了,小障我就笨手笨腳的開始練習盤髮---眼睛在前面,頭髮卻在後面,因為看不見,所以剛開始盤髮的我完全是以盲人身分摸索---還好那時的頭髮長度尚短,只要梳好馬尾,把頭髮裝進網子,再拿夾子把網子釘在頭上即可---現在想起來,我那時的技術真的很不好。每次上課髮髻不是梳得太高活像佛祖釋迦牟尼;就是太低和傳統戲曲裡面專門搞笑的三八媒婆有拼;再不然,就是偏左偏右像是唐朝肥碩女子流行愛用的墮馬髻---斜斜的歪向一邊,好像騎在馬上狂奔,顛簸千里之後疲憊不堪,屁屁痛到坐不穩,只要一閃神就要掉下去似的險象環生。

不過因為剛剛起步,舞蹈動作並不激烈,我的頭髮其實並沒有真正「墮馬」過。加上熟能生巧,在下的盤髮技術漸有起色,慢慢的,我從得用上十幾支小髮夾,插得滿頭密密紮紮仙人掌似的把髮髻「釘」在後腦杓中央,進步到八方分用八支小髮夾就能搞定。而正在我此時盤髮技術發展到達顛峰狀態的時候,我的好朋友娜娜發現一種法國進口的粗大盤髮專用隱形塑膠夾,只要三個就能牢牢固定整頭頭髮---夾子越大,承受力越強,能負擔的頭髮重量也越多---想想看,梳頭總要把雙手高高舉在腦後,夾的夾子數目越多,手舉的時間就越長越痠---因此,我馬上毅然決然,過河拆橋的換用娜娜發現的省時省力新產品。要在左、右、上三方插三個大夾子,當然比要在東、南、西、北和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分別插上八個小夾子來得方便省時,失敗率也會大幅降低---

因為頭髮漸長,不只是跳舞不方便,平常背書包當包大人的時候,髮尾也常常卡到背包肩帶;雨天撐傘有時傘骨也會纏住頭髮拔不出來---方便又省時的塑膠大夾,讓我天天起床後就直接把綁成一束的頭髮裝網迅速固定,之後便一整天維持紋絲不亂,有舞蹈課的時候也不用重新梳整;而且長髮就是長髮,根本不必上美容院!---這對於分秒必爭又阮囊羞澀的論文寫作生來說實在是一大福音!我就這樣在一切從簡的大饅頭髮髻造型下,過了一年多。

可是好景不常,到上星期為止,那三支塑膠髮夾在我這麼愛用,全年無修日夜操勞之下前仆後繼終於全數陣亡,而當我想去原店重新添購時,卻被店員告知那款髮夾早已因為銷售不佳停止進口---我只好用這雙已經被大夾子慣壞了的手,翻箱倒櫃找出原本那盒塵封已久的小夾子,企圖故計重施,用八支小髮夾綰髻跳舞…

不過,正如以往,老是高估本身能力,低估現實困難的小障我又犯了個大錯!

這一年多來,我的頭髮在一刀未剪之下又長了三十幾公分,多出來的體積和重量連那三支大夾子都負荷不了,更何況是原來的那八支小髮夾呢?

終於,在下把髮網像海膽那樣插滿了黑鋼髮夾,才固定住我這頭現長八十幾公分的超級長髮---手忙腳亂好半天,終於苦盡甘來了---我放下高舉多時痠得發脹的雙手,走進舞蹈教室。

在我頭髮變長的時間裡面,老師也教了不少新技巧,課程的難度激烈度增加,一大堆昇躍平衡的扶把動作做完,地板拉筋後老師突然興起要我們躺地踢腿---對於這個好久沒做的動作,上了半堂課已經有點累的小障我當然是很快樂的躺在地板上休息,只要等音樂拍子到的時候用力踢一下就好---躺在地板上,我的超大髮髻像一個枕頭似的墊在腦袋下面,真是舒服極了~~~

可是,當我站起來繼續做有好幾個小跳動作的流動小品時,沒做多久就覺得自己的後腦杓被流星槌(就是一種用鍊子拴住有刺的球揮來揮去的武器)打了一下!再跳幾拍又咚!咚!咚!的挨了好幾下---我恨恨的左顧右盼四下尋找「流星槌」,這才發現,我的盤髮技術退步,夾子沒夾好,加上我剛才躺地亂滾把滾鬆了髮髻架構,動搖了髮髻的基礎,刺扎扎插滿髮夾的整個髮髻從頭上掉下來~~~變成猛砸自己腦袋的流星槌...

我撐著繼續跳,髮髻隨著我的動作繼續往下掉---流星槌從只能打到我的後腦杓,變成可以在我的肩膀上搥背當乩童!!!

這下子---任憑我再怎麼好學成性,再怎麼沒有自知之明,也該退到一邊重新梳整---因為一向不太虔誠的小障我並沒有神靈願意附體,這樣硬撐下去一定會被打成重傷的~~~






P.S.常有人問,我的頭髮到底要留多長?老實說,我自己也不知道。
李白《秋浦歌》說:「白髮三千丈,離愁似個長;不知明鏡裡,何處得秋霜。」
也許,就這樣一刀不剪的留下去,到在下滿頭白髮的時候,孫子放暑假就可以拿我的頭髮去釣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