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國看小劇場是很幸福的事，而且我好幾次看戲時都發現，原來他們的重點就是在吃飯，尤其是那頓Fast Forward特製的「無國界晚餐」《Feeding Frenzy》。

Fast Forward其實是英國人，近年來常駐紐約，三不五時替巴黎的舞團創作舞蹈配樂，他最擅長的就是利用手邊物質創作音樂，《Feeding Frenzy》是他大概1998年創作的作品。我本來只是想花個新台幣150元去看看廚師做菜與即興音樂之間會如何搭配，不料進場時工作人員卻遞給大家餐具和菜單，讓我暗自竊喜：「該不會真的有吃的吧？」

進入劇場，挑高三層樓的空間已經擺滿了十五張餐桌，上頭水杯、酒杯以及一大瓶礦泉水都已準備好了。舞台前方有五個廚師在各自的長桌就位，邊揪著觀眾邊偷吃麵包；他們的後方則有五名樂手，分邊主掌大提琴、鋼琴、打擊樂、薩克斯風和吉他；樂手後方則是一片大螢幕，與旁邊兩個小電視一塊兒秀著碼表。

表演很簡單，全程演出90分鐘，每位廚師必須做9道菜，每道10人份，做好就搖鈴。所有的菜色都在入場發送的菜單上，法式中式日式甜的鹹的煎煮炒炸經典自創無所不包。在這當中，樂手隨著廚師的律動與觀眾的情緒即興合奏，不過最重要的人物是一開始隱藏在暗處的5名侍者，因為他們才是決定哪個觀眾能品嚐哪道菜的末稍神經。

剛開始大家都還正襟危坐，像欣賞演出般專心盯著台前，但菜一做好法國人就紛紛破功。從第一聲搖鈴開始，每一個有食物的觀眾就成為大家豔羨的對象，歡呼聲此起彼落。我的亞洲臉孔在表演裡變得十分吃香，每回只要我緊皺眉頭研究菜單，就會有一道菜噗通放到我眼前，而且屢試不爽到整桌法國人頻頻驚呼為什麼我那麼幸運。

不久，也沒什麼人在看表演了，大家開始把筷子拿出來堵在嘴裡或敲打桌緣，希望引起侍者的注意送盤菜來。另一方面，因為樂手演奏的音樂即興到一個境界，大家也就毫無罪惡感的開始把他們當作背景音樂了。

再一會兒，白酒與話題一起衝開了，大家變成好朋友了，一道菜端上來不會自己吃而是整桌傳著分食了，觀眾開始和台上的音樂一樣吵了。從這時候起，這裡就已經不是劇場，而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餐廳了。

酒足飯飽的法國人最後甚至紛紛點起煙來，聊天的興頭也更強了，強到即使鼓手來到台下敲打著垃圾桶「製造」音樂，大家也不覺得應該好好欣賞，而是充分感到他成為同桌老饕促進友誼的干擾了。

還好，大家還記得在碼表跑到九十分鐘時為所有的演出鼓掌歡呼，然後，坐下來繼續剛才未完的話題。這時候在大廳外，還有一長桌的雞尾酒、麵包、與水果等著散場觀眾享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