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0-05 17:02:12KIMIRA

盪漾的餘波(中上)


似乎極為意外在大理寺見到身為九五之尊的皇帝,眾官員們倒也極擅察言觀色,在一一問皇上安後,不敢多作停留地將桌面成堆的卷子一搬,離開了。大理寺多了個皇帝在場,他們只得到刑部擠擠,還是得繼續辦公啊……!


「全卿,你留下。」


當然也是有人可以藉機光明正大地休息一下的。雖然那不見得輕鬆。


背著靖,貞主動關起了大理寺的大門,面部表情倒也隨之一換。轉過身後,什麼皇帝的威儀早不知拋向何方,大膽地直撲上前,「靖!你又來了!都染了風寒怎麼不去休息!要不是被我給知道了,身子就給搞壞了!真是的,那些東西放個一兩天又不會怎麼樣……我全派給刑部處理去。」


貞略嫌不滿地嘟囔著,一面怨靖不會照顧自己,一面將自身披的袍子腿下,就這麼披著靖的身子,此下倒成了名符其實地黃袍加身了。


如此一來,靖又是一番推拒。


「『全卿』,『朕』說的算!」加重了某些字的語調,這時拿出皇帝架子最有用。雖然自己一點也不希望端出此種身份壓他,特別是在兩人獨處的現下。


靖頭一低,一個傾身,似乎想遮掩撫著喉頭不適的手。方才與同僚們商量案子的審理,幾乎是忍著痛開口參與全程,他感覺得出來,自己的聲音更啞了。若是現在再出個聲,那倒會使貞做出比「黃袍加身」更加駭人的事來。


貞眸子一瞇,早早感覺出靖不對勁。看來情況比商說的還嚴重得多……不然怎麼可能從他進門到現在,會一句話也沒說?


「工作不要管了,來,到裡頭去休息。」貞扶著靖的身子,看似怕靖又是一番推拒,語氣都顯得有些命令的成份。「靖!」


「我……」見貞似乎開始使了性子,靖一時心急地欲辯駁卻忘了自己的嗓子早就啞到不行,發出個單音便趕緊噤了口。


「要不是商告訴我,你還想逞強到什麼時候!」貞又是心急又是氣地道著,伸手推著靖到大理寺中的小廂房。


「……」商這個多嘴的傢伙……。


靖暗罵著,早就知道會變成這種情況。雖知要那跟在貞身邊,卻也能無事不知、無事不曉的商少說一點是不可能的,但就忍不住怨著他沒守住約定。就說過已經去抓過藥服了,不過還沒見效罷了,做什麼還讓貞拋下正事衝過來……可惡。


雖是半推半就,但生了病的人力氣不如人倒也是自己心知肚明的事,無奈地看著貞如小僕般扶著自己躺上床,細心地蓋好被子。滿溢的感動是騙不了人的,但看貞一身的龍袍卻做此等事,怎麼想都覺得於理不合……所以明知自己的推拒會使貞難過好一陣,但卻又總是如是做……。


「你就別罵商了啦。」貞轉了轉眼,他怎會不知靖現下的心思?雖然商常常在他們兩人間搞些小把戲,令自己是又氣又惱的,但在這一點上他倒挺感激的。以靖的性子,要他主動上前「撒嬌」那是不可能的事。


其實……他也挺想體會體會被人撒嬌的感覺……只是那要對很可靠的人才會做的吧?不過……視線又飄向床上的靖,生了病還是端正著臉孔,似乎不知什麼叫放鬆。


看著靖對自己猜中了心思露出些許的訝異,貞一個俯下身去,伸出細指在他唇上一點,「別忘了目前聲還啞著呢,別說話了,只要聽我說就好。」貞笑著,坐在臥褟邊將被子拉了高些。


雖然靖目前身體不適,但自己卻能因此名正言順地當起照顧生病的人來,這一點他不禁感到高興。以前靖生了病,哪一次不是獨自養好病才出現?而他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哪有此種道理?不過這次終於可能讓自己來照顧了。


這時,從不遠處飄來陣苦藥氣味,這下讓貞轉移了注意力。「藥好了吧!先等等,我去端來。」


望著貞的背影,靖半撐起身來坐著。這是何時煎的藥……?還知道開什麼方子……心思尚未飄遠,不久前的情景沒一下子便浮現出來。是商……原來是商!記得在都察院外與商不期而遇時,雖是笑著要自己好好養身子,但他沒忘記……那時商的手是握著自己的腕好一下子……原來是在診脈!那時他一心只想先完成會審的事,倒也沒多注意商的行為,這下倒才憶起。


商本身學識雖不亞於自己,但卻無意於科舉入仕,在家研讀些醫理草藥類書籍還頗有心得,雖總是對這方面自謙了些,但論本事倒也不差。聽說李府不少家僕的風寒便是他親自診脈和開方子痊癒的。


「靖?在想什麼?」貞已然坐於臥榻邊好一會兒,卻直喚不回注意力。


靖收回心思,因著暫時難以言語而以唇張了形,算是「回皇上的話」了。


「什麼?靖現在只能想我聽到沒……!」好啦,就算這一切的功勞都算在商的頭上,但是不要獨處時都想著嘛……!看來他該計劃讓商早日「出閣」去,省得打擾他們倆。「來,吃藥,我很樂意替你『餵』藥哦。」


一聞言,靖當下撇開方才因著貞些許霸氣而心生微詞,想也不想地便接過藥碗,殊不知貞見狀是好生失望。


不久後,那空空如也的藥碗又令貞失望第二回。這藥單聞上氣味便知苦到甚難下肚,本以為靖會對他稍使任性不喝完的,只是這下他連「勸藥」的機會也失了。


不過他該知足啦,好久沒有就這麼仔細地看著靖了吧?看看時辰,往常這個時辰他還在御書房批摺子到天昏地暗呢。


只是貞看得滿足,倒使靖渾身不對勁起來。怎麼有人可以看一個人看這麼久?他不明白自己的臉到底和平時有何不同。父母生前總說自己太嚴謹,單是平日端正的面孔都令姑娘們難以恭維,不過這話似乎對貞是個特例……。


實在受不住貞的過份注視,靖索性一個側身,倒回床上,假裝入睡吧!


「靖你要休息啦?那我就待在這兒,看你休息。」貞笑吟吟的,當場打破了靖的如意算盤。


被下的身子因著這話抖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所想的是如此容易被探察。是貞皇帝當久了,自然而然學會了察言觀色了?逕自想著事的靖突地眼前一黑,一道人影壓了下來,在還沒來得及反應時,一股柔軟的觸感便抵上了唇,好久好久。舌掃遍了唇瓣,甚至更深處都還不打算離開。


靖先是一愣,明白貞總是很主動,但以自己染上風寒的情況,這種事還是……「呃……」靖發了個單音,手推拒著。在觸感離去的當下,並沒有看見一絲的意外與不悅。看來貞明白他的意思……。


「……我也想染點風寒。」貞看來意猶未盡地舔舔唇,手撥了撥靖的髮絲,「這樣靖就能照顧我了。」


只是從小到大,他和永熹兄妹倆身體出奇的好,大小病沒發過一次,就連商都有臥病在床的時候。看來他的身子到哪都挺能適應的。雖然某些方面而言,他倒不想如此。


靖白了他一眼,要不是靖的不便言語,早就為這奇怪的論調而出言說上幾句呢。不過這是否也表示靖是疼惜他呢?貞呵呵地笑了出聲,他突然想在這時說些什麼……。


「我愛你哦,靖。」


靖的臉稍稍自蒼白轉而泛紅。


「我說我愛你哦,靖。」


自知紅潮如海浪般迅速襲來,靖硬是將被子提起,遮了自己半個臉。露在外頭的雙眼似乎道著:「說一次就好了,做什麼重覆……」


靖的反應惹的貞笑意更深。這張羞紅的臉,他怎麼看也看不饜呢!也只有在這時說,才不會讓靖回個「謝皇上恩典」吧!逕自沉浸於此的貞,似乎不知不遠處有個雙笑意更深的眸子注視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