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早。」


畢清源手擁成疊的客戶與開庭資料準時出現在事務所，習慣性地和同事助理們道了聲早。向來專注於工作中的他總是能在一腳踏進工作場所－法院、事務所時重整思緒，全心全意放在工作上。這從一上樓，眼也沒抬徑自閱讀著資料的舉止就能略知一二。


「學長早！」


「畢律師早！」


幾句人聲因著自己而回應，似乎引起了畢清源某些注意力。怎麼感覺應的聲音比平常還多、還響？一個抬頭望，不得了，事務所中全員到齊，在這種時間而言……的確是相當少見。


「別這種天下紅雨的表情嘛，不久後要開庭，當然得早點過來準備的嘛。」學弟不改嘻皮笑臉地道。附帶一提，一個月遲到二分之一的記錄便是他創下的。


「哦？是嗎？」這個學弟反應總是很快，但以一名律師來說卻太輕浮了點。嘖，這讓他想起對面那間聯合事務所對自己死纏爛打的某人。真是不好的回憶。


「對了學長，這個是給你的啦，保證好吃！」才方坐定位，學弟笑吟吟地遞上兩個大紅紙袋往資料小山上頭一放。


「給我的？」雖是一臉狐疑，但卻也沒提起他往袋內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中秋節快樂啦！老闆給的，柚子是又香又甜，這月餅呢是甜而不膩呢！」


「中秋節？」


「學長！你不會不知道星期二，也就是今天是中秋了吧！」這話可說是與在場的同仁異口同聲而出的。


看著畢清源眼中寫滿疑問，誠實地搖了搖頭。自從脫離學生時代，他早就沒有放假的感覺了，每天的生活就是事務所、法院、客戶……週休對他來說只是一種名義上的放假爾爾，起不了任何做用。


「學長！」拍肩，「你該休息一下了吧！早點把工作做完就能早點回家過節啊！誰想在事務所過節啊，一點意思也沒有……」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一改濤濤不絕，一秒之間竟噤了口。


「哦……？原來是這樣啊？」原來中秋讓是遲到大王反常的原因啊。看來老闆也是能商量的嘛。


「每個人都想好好過節嘛！」一旁的助理接口，看一臉陶醉地緊抱著報紙在胸口，「連Eiffel都想要回家過節呢……啊！真是個戀家的好男人啊！」


「啊？」在事務所中有個身為Eiffel忠實fans的助理，所以在這會聽到Eiffel的名字倒是一點也不奇怪。只是奇怪的是……Eiffel怎麼沒說他要在家裡過節？哪一次的節日不是去什麼歌友會還是影友會的？與自己和客戶渡過節日是半斤八兩。


接過助理手中的報紙，雖然住在一起這麼久，每天都能見面，但在報紙上看到Eiffel還是不太習慣。報紙上頭的他不同於在家時的孩子氣，一張帥氣的臉總是浮現迷人又平易的笑容，難怪這麼多人為他傾倒……。不過要是給人知道……Eiffel早已和像自己這種嚴肅外加無趣的工作狂在一起而宣告死會的話……？不知助理會有什麼反應？


「啊~~~能和Eiffel一起過節真的是超幸福的啊……！」助理用著獨特的聲音尖叫著回到坐位上。迷偶像是迷偶像，工作還是得做的，不然就白費一大早起床到這裡來了……。


幸福嗎……？心頭突然被一個不一樣的感覺盤據著，就在這一大早，著實令人有些驚……


拿起電話，佯裝無視於同事們訝異目光地按下幾個鍵，「林先生嗎？這裡是全國律師事務所……對……能改一下會面時間嗎？對……到星期四方便嗎？嗯……謝謝您的配合……」


他是著了魔了嗎？竟然因為助理和學弟幾句話就cancel了五個case給其他同事負責、破天荒地順延了自己三件case的時間、手上拿著本和自己完全不搭軋的書、還推著採購車出現在他幾乎沒到過的超級市場！老天啊，嗑了藥、神經些許錯亂也不是這麼回事的！


不用說，那個不搭軋的書正是他有史以來買的第一本食譜。他從沒拿過這種書，明明比六法全書要少了數大半的頁數，拿在手上卻莫名沉重……沉重在因著這本如磁石的書而吸引了不少婆婆媽媽注目的目光！他就說他不適合在這種場合出現！還不都為了那時一閃而逝的想法－下廚煮點東西給Eiffel吃吧。


迅速結了帳，順便逃避那些婆婆媽媽的目光。真是尷尬死了，在法庭他能夠主導局式，覺得還自在些，怎麼到了一般的超市卻讓他搞成這般戰戰競競，什麼跟什麼的……。


手中拿著菜刀，怎麼看都只想到殺人案；看著旁邊的沸水，卻只聯想到之前被水燙傷而造成醫療疏失的官司……


「不想了！加油吧！為了Eiffel！」捲起袖子，決定與這和他沒什麼緣又不熟的廚房和廚具好好相處。至少是現在的中秋夜。




幾經思考，他認為該強裝一臉如往常的嚴謹樣……對了，case先拿出來看看……過幾天要上最高行政法院的案子……雖然裝了半天，但難得會面對案子還心神不寧的，還不時以眼偷瞄不遠處傳來水聲的浴室。


「小源？你怎麼了？」


「啊！」沒注意到Eiffel早早洗完澡站在自己面前擦著頭髮，畢清源叫了一聲。「……你洗好了啊？」


「早就洗好啦。」


轉身步出臥室，心中小小失落了一下。怎麼小源還是埋首於工作啊……都不覺得自己今天是不是太過早回來了一點……？雖然他的行程每天本來就不太穩定，不過都一起生活這麼久了，沒有發現自己這一點小事老實說真的有些小難過……。


「來吃飯吧，都快冷了。」快速地走過Eiffel身旁，想遮掩臉上一絲絲的異樣。


將看來簡單的一碗麵端上桌，自己則是有如坐於證人席一般正經危坐地坐於Eiffel對面的位子，沒如過往一般放上桌就離席工作去了。


「小源？」覺察到這一點不同，Eiffel心中有些欣喜。他發現自己今天特地回來過中秋節了？


「……快吃啊！才剛叫的外送，不吃會冷掉。」


「哦。」又是外送哦……。


硬是將Eiffel用餐的一舉一動給看進眼中，發揮他擅長的察顏觀色，連一點點地細微的面部神情都逃不過。


本是被過份盯著感到不自在，但食物幾口入胃時卻揚起看似明白一切的目光。


「……味道還合嗎？」


「小源……這是你煮的……對不對？」


「啊？！什麼啊？」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小源……這一定是你煮的！」


「這個……我……」律師也會有口拙的時候。


還沒來得及反應，畢清源就被突地撲向自己的身子給緊緊擁住，「我就知道小源是愛我的……！我好感動哦……！小源竟然會為了我下廚……！嗚……」


先是反應不及而空懸的手，在略帶鼻音的聲音道盡，才輕輕回擁著。「……我可先說好，這是第一次煮……要是吃了有什麼問題，醫藥費我可以替你出……」


「才沒那回事！」Eiffel抬起那可謂梨花帶淚的臉，感覺起來更加孩子氣。「這真的很好吃！感覺不出是第一次煮的！我一定會把它吃光光……！」


來不及感動於Eiffel的話，沒想到下一句就足以令他表情僵滯。


「小源……我以後每天都想吃耶……」


「什麼？」每天？！那不是家庭煮夫嗎？


「好啦好啦……我不想吃公司的便當嘛……而且這麵有你的味道嘛……」吃不到人，至少能「睹物思情」地幻想一番吧……？


「等一下……！」畢清源起了身，把巴在身上如無尾熊一般的Eiffel拉下身來，「……你不會連這東西都能拿來性幻想吧！」那豈不是和費堯一樣變態……？Eiffel變成那樣還得了！


「食色性也嘛……」更何況對他這個禁慾破了記錄的人來說更甚啊！


「不行不行……！你不能吃！」一把搶過那碗麵，「這我自己吃就好了！你再吃會變成變態！我不要！」


「……啊？小源……我的麵……」麵和變態……有關係嗎？


「為了我們的幸福著想，這剩下的就交給我吃完就好了！」


「可是我的『性』福……」


畢清源雙眼對上Eiffel，彷彿射出了冷冷的精光，「你需要節慾。」


「小源……」他已經夠柳下惠了！沒想到小源是隻更厲害的貓熊（意謂性冷感）！





這是一個欲哭無淚加上「好景不常」的中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