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學唸書的時候，有一位替我們燒茶水的老兵，不知道階級，反正老兵就叫「班長」。永遠停留在樓梯間下，永遠是靦腆的笑容，不自在的肢體動作，連我們小孩子都知道他是個好人。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不見了，也沒有什麼人關心。是真正的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來。一直不曾想起過他，直到今天卻不知為何想起，忍不住流下淚來。
應當是個不曾見過世面的鄉下孩子罷，被抓兵抓出來，老實地不敢逃跑也不敢不聽話，人家叫他做什麼就做什麼。他的瘦弱身子可能沒法熬到開放探親的年代，沒有能力娶妻自然不會有兩岸妻房相見的尷尬，與親人們的抱頭痛哭。就算有幸熬到那個時代，沒有錦衣還什麼鄉呀！
他的晚年如何度過？我忍不住猜想。
最大的可能是「榮家」，這讓我想到我初當老師時，參加大專教授訪問團參觀過榮家。清一色的男性老人穿著清一色像病人一樣的水藍睡衣。是因為教授們來才換上的嗎？我不得而知。老人們或坐或站在「通舖」前，整齊地拍著手。他們也許自軍隊時代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制服、通舖、命令、動作。。。可是我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