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應學校學生會邀請做了一次午間音樂會的表演嘉賓。大概沒人相信教職員能唱流行曲吧，一曲唱罷竟換來意料之外的掌聲。考慮到台下的學生們沒多少個知道我是誰，仍然有如斯反應，阿Q一點是成功了。

事後，機緣際遇看到某同學的網絡日記，評語是「拍得住專業歌手」(廣東口語，「拍得住」即「可媲美」之意)。

不是說貶低流行曲，我的朋友中也有不少是學習流行歌唱的，可學過正統聲樂的人就是會有那麼一份優越感，就是覺得自己是玄門正宗。流行歌唱嘛，我不會偏激得像我的聲樂老師把它說成「旁門左道」，不過也是正統之外另闢蹊徑。至少，最近在密鑼緊鼓排練中的 Carmina Burana，V Cheng 苦口婆心掛在口邊的「accents, accents, accents; consonants, consonants, consonants」(重音與輔音) 就沒多少所謂「歌手」會留意。莫說留意，很多甚至不曾注意到有這麼個概念。

在 CB 的一眾男高音中，小弟是唱功最差的；在G以上的音經常力有不逮，第十四章更是疏於練習，想起來都有點羞愧。更羞人的，是來到學校的午間音樂會居然被人當作「歌手」看待。

當今歌手，賣唱功的已然寥寥無幾，賣唱功而真有唱功的更是屈指可數。很多掛羊頭賣狗肉的「實力派」，如衛蘭之輩，所謂「實力」有幾成真，現場演唱有多動聽，真是天知道。其他歌手如陳小春、盧巧音之輩，人稱「錄音室歌手」，CD 版本被監製調校得天衣無縫，一聽實在無妨；聽過現場後就被拆穿西洋鏡了。至於張柏芝之輩…哈哈，對於居然被歸類為「歌手」，實在有點兒老羞成怒。

再者，傳統聲樂的表表者很少會被稱為「歌手」，你有聽過 Luciano Pavarotti、Sarah Brightman 等殿堂級大師被稱為「歌手」嗎？聲樂家與歌手之所以存在分別，在於對歌手來說，聲音天賦、音準、節拍準、咬字清晰、用氣得宜已是很好，但對聲樂家來說，只有這些卻連門檻都跨不進去。聲樂講究的，是要把聲線運用得隨心所欲，這比任何一種樂器更難。

控制音高方面，芸芸樂器中只有聲樂、弦樂和某些特定敲擊樂器 (如 timpani 定音鼓) 沒有預設音高。所謂預設音高，是指如鋼琴等樂器中，只要敲下正確的鍵就會發出對應的音高，這個音高控制權在調琴師而不在樂師；所以管弦樂團演奏前的調音，都是以鋼琴或 (沒有鋼琴參與演出的話) 以雙簧管 (oboe) 作開始，弦樂器作結的。弦樂器可以靠其他的樂器調音，定音鼓也可以靠樂師自行調校鼓面張力；只有聲樂是不可能演出前調音的，只能靠日常聽力及歌唱技巧的訓練，達到音準的要求。所以獨唱者／合唱團在樂團發出那個 440 赫茲的A音調音時，不會跟著「啊~~」的唱出那個音。

再者，聲樂比其他樂器難的地方，在於聲樂除音樂要求外，還有歌詞的要求。聲樂比其他音樂要多注意聲母和韻母；但自羅文死後，中外歌手好像都沒有一個是做到這方面的要求的，周杰倫更是口齒不清的代表。聲樂與其他器樂最大不同的地方，正在於聲樂能以文字清楚表達許多意思，器樂卻只能意會。失去了此一特色，聲樂還算是聲樂嗎？

或者，被稱為「歌手」也是一種儆醒，一種「溫馨提示」，令自己不要不進則退，在聲樂的道路上好好前進。不要再像平安夜般亂來，令聖誕日表現失準了。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