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5-12 01:35:51滿天星

[續篇]最遙遠的距離--4

我再度來到了嘉義老家猿樹村,在這個不知道何去何從的時候,人往往都會順從著直覺,這時的我只想好好的和媽媽說說話,和媽媽分享自己為人母的感覺,媽媽一定會很高興看到我做了這樣的決定,這樣無私充滿大愛的決定的。然後我還要祈求媽媽保佑我,讓我可以生出一個健康的寶寶。

舅舅對我這樣無預警的回來當然感到很驚訝,但我早在漫長的車程中就已經想好了說詞,我告訴舅舅,因為阿金到英國去了,爸爸現在餐廳缺少助手走不開,而直樹的工作也太繁忙了,病患要看診還得幾個禮拜前預約,所以也沒辦法陪我下來,而我,因為剛剛懷孕,想要下來看看媽媽,和媽媽分享我的喜悅,所以就一個人下來了。這樣的說詞看似合情合理,舅舅跟我一樣也是個單純的人,所以也就熱情的招呼我住了下來,但我知道,這裡不是我能久待的地方,在舅舅起疑心之前,我必須找一個連直樹都想不到的地方住下,開始我的新生活。

哪裡是直樹都想不到的地方呢?哪裡是我這個傻女孩可以自立更生的地方呢?我會的事情真的不多,連去餐廳端盤子都可以把人家餐廳搞得雞飛狗跳的,現在我最拿手的就是當護士了,或許就像婆婆說過的,我和直樹兩個人,在偏遠地方開一間小診所,為弱勢的病患服務,雖然沒有了直樹,這個心願我還是可以一個人去努力完成的。

在媽媽的墳前,我待了一整天,除除草,和媽媽說說話,現在我已經沒有人可以跟我說心底事了,我忽然覺得以前的我好幸福,為了徹底的離開直樹,我必須切斷所有可能和他的聯繫,這樣的我,可是以前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啊! 舅舅不知道什麼時候也來到我身邊了,就這樣跟我一起站在媽媽的墳前,靜靜的,讓南台灣的薰風吹拂著我們的髮絲。

「舅舅,可以說一點媽媽以前的事情給我聽嗎?特別是懷孕時候的事情。」忽然,很想再多了解媽媽一點。

「你也知道,我們家一向有遺傳性的夜盲症,你媽媽也是,我們鄉下晚上沒什麼路燈,她從小晚上就不敢出門。我還記得她懷孕之後,和你一樣挺著肚子回到老家,站在爸爸媽媽的墳前站了好久,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但從老家離開之後,整個人的表情都變了,來的時候感覺是無力和沮喪,但離開的時候又回到以前那種充滿活力的樣子,而姊夫始終都在她身邊支持著她,後來有一次我問姊夫,難道不怕孩子不健康嗎?姊夫告訴我,只要兩個人相愛,什麼問題都可以克服。那時候姊夫發亮的眼神,我到現在還清楚的記得,那是個充滿希望、充滿愛的眼神!」


舅舅的話讓我想了很多,究竟我這樣的決定是不是正確的?我開始有點點動搖了。夕陽漸漸西沉了,這讓我想起上次來到媽媽的墳前,是忌日那天和直樹一起來的,那時候直樹專注的側臉,好帥好帥啊!夕陽的餘暉灑在彼此的身上,我們兩個雖然穿著青蛙裝,但是緊靠著彼此的肩膀,也緊靠著彼此的心,那是多麼幸福的畫面,我卻不知道這樣的美好什麼時候才會再度出現。我甚至不能夠確定,當我不幸失明的那一天來臨,直樹是不是能夠像爸爸守護媽咪一樣,守護著我和寶寶。「不行….我不能夠軟弱下來」我這樣的告訴自己,人家說,為母則強,我一定可以堅強的一個人走下去的,直樹在馬祖的時候,我不也是一個人咬著牙撐下去了嗎?

馬祖?對了,就是馬祖,那個在地圖上相距3.4公分的小島,那麼的遙遠,卻有著直樹的身影,讓我可以安心的不怕被找到,卻可以時時感受到直樹的氣息。我可以在那邊的診所當個小護士,安心的把孩子生下來,那邊的居民熱情而善良,還有君雅的媽媽—明君姐,我相信她們都會幫助我,我不會孤單一個人的。就算我真的失明了,我也能夠藉著海風,來感受這世界,來想像我曾經和直樹共度的美好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