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嗎？」

那隻濕淋淋的狗抖著身子，抖著更濕的黑色鼻尖，嗅著濕漉漉的柏油，體溫不斷的散失，在潮濕的可以養魚的河岸邊，冒著細微的蒸氣，骨瘦的腳宛如長毛的白鷺鷥，黑爪磨著地，肉墊輕踏輕踏著發出黏膩的聲音，他晃頭晃腦的走過飄起陣陣悶腥臭的堤岸，往橋下住滿跳蚤的破床墊走去，他只想遠離河岸邊的孤獨，和那些吸血蟲聚在一起，他經常在睡夢中餓著肚子，同時整夜無意識的以後腳搔癢著他薄透的耳朵，他總想著有一天就這麼樣死去，和這一群只能靠他餵養折磨著他卻陪伴他度過每一個孤寂夜晚的冤家一同死去，他希望他們能永遠和他在一起，即使他死了風化為一付枯骨，他們也能乾成床墊上的一堆芝麻屑陪伴他，他安心的睡著了，他希望，清晨的風再比上一波寒流強一些，輕輕鬆鬆的麻痺他的心臟，這次，他就能永遠安睡，在夢中，溫暖的青草地上，他柔亮毛髮下強健的身體豢養著這些吸血蟲，還好他無須理會死後他們是否會易巢而居，至少，現在他癢的像是最後一滴血都要乾了，他不孤寂，極度的幸福。

鬼蹲在橋上的轉角處哭泣，他傷心的只能低著頭，他一直想養一隻狗，他想要給那隻孤獨的狗一根肉骨頭，他想撫摸他的背脊，為他梳順糾結的毛髮，他想要給他一些安慰，為他挑去身上的寄生蟲，他想讓他成為一隻華麗且快樂的狗，他多麼多麼的想再愛一件東西，他想溫暖狗的心臟，抱著他讓他的體溫回升，揉揉他的臉要他知道他的可愛多麼的吸引一隻鬼，他空洞的眼神可以裝下晶亮的期望與崇拜，但鬼什麼也無法替狗做，他無法給狗任何一點快樂，他曾經整夜坐在他身旁，狗只是抖的更厲害，他替他驅趕跳蚤，狗卻不斷的在床墊上打滾，鬼傷心的遊走在狗身旁，直到離他遠遠的，蹲在橋上看著狗，他忍不住整夜哭泣，夜讓他的淚染的更濕了，他無助的看著無助的狗，一夜又一夜的嗚咽….。

「死了嗎？」

狗爬上階梯，在再也沒有任何生命死去的城市裡，他撲向鬼的懷抱，第一次，他開心的吠叫，原來孤寂可以這樣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