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網路

我生命中的第一場雪景，下在峰險樹奇、雲海奔騰的黃山。
那個鬱雲籠罩下的黃昏，北風凜冽，我獨自坐在獅子峰上，寫著千峰萬樹，
在雲霧間縹緲的歲月滄桑；再沒有比浮雲聚散，更能描繪人間緣會的起滅！

想起萬里之外的紅塵，那曾患得患失的心情，面對群山竟然無語；
忽然紙上飄下落絮，筆過處留下點點雪痕，抬眼一望「啊！下雪啦！．．．」
我興奮得歡呼起來，馬上收拾好畫袋，與同伴在山間奔跑，讓雪花飄上
我的容顏、飄滿全身，雪花如飛絮，隨著朔風愈飄愈多，不一會兒的功夫，
就染白了山巔和樹梢！

飄雪的時候，大地安靜極了，真如柳宗元的詩境：「千山鳥飛絕，
萬徑人蹤滅」。我攀著山壁石階，一路踏雪的那個黃昏，也隨著飛雪，
靜靜地飄進了我的記憶。

夜裡賞雪，窗外一片白茫，除了寂靜還是寂靜；萬物都沉睡在潔白的夢裡，
唯有我清醒地享受著，這片刻永恆靜謐的雪夜。

第二天，走在粉雕玉琢的晶瑩世界，寸步皆是如履薄冰的艱險，
雨中的雪，不再如飛絮，而是如鵝毛的片羽；我在積雪盈盈的白茫裡，
寫著美麗的畫記，任筆在雪裡凍僵的感覺，是我今生的無悔！

　　　　　　　　　＊　　＊　　＊

第二場雪，下在旅行日本的豪斯登堡；異國的雪雖然也
帶著幾許歡欣，但終究少了故國江山的溫馨可人；
後來到歐洲阿爾卑斯山的最高點，大雪飄飛幾乎模糊了我的視線，
心中仍然想著黃山的雪，讓我終身眷戀難忘！

現實與夢境的距離，在我看過一部「北海冰上人」的電影以後，
幡然有悟，電影記述愛斯基摩人的生活，光是白茫無際的冰天雪地，
才不過兩個多小時，就讓我的視野感到單調疲乏，散場後看到五光十色的
霓虹燈，一股溫暖欣慰油然而生；人還是受制於現實的生活環境。

世間萬物，有一美就有一醜，有所清也有所濁；
雪後的泥濘使我迴想到蘇東坡的詩句：，
人生到處知何似？
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
鴻飛哪復計東西？
但願這浪漫的雪泥，待春風吹起，又是一片芳草如茵，
像梅花冰寒澈骨後的清香，才不負大雪一場紛飛！

著唱那支「落絮飛花，燈殘被冷，夢中重返金陵．．．」歌時，
我總夢想著重返那年落絮飛花的青春！


2008/2/4 彤憶寫黃山雪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