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3-17 22:32:04妙音

傳馨西遊記(上)

 


傳馨西遊記(上)

 

對一個真正的修行人來說,即生當中最重要的事情便是:

求學佛法以期了脫生死。

佛陀就曾說過:超越火海劍林,乃至死亡之前,都應希求佛法。

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十分讚歎傳馨的上下求真之舉。

她從新加坡先來到泰國,又前往印度,最後終於在這高原藏地住了下來。來回奔波並非為了搜奇覽勝,而是為了心中那執著的理想。

在藏地,她已經呆了六、七年。

每當寒冬臘月到來的時候,看著這個來自熱帶國度的修行者,呆在她那並不能遮擋風寒的小木屋裡刻苦鑽研佛法,我就感到非常欣慰。在一次次的遊歷諸國的過程中,傳馨漸漸對世間生起了猛烈的出離心,並最終在佛學院落髮出家。

我本人認為她的求學、求道、求真的精神確實可嘉,特別是在當今這個整天高喊「我為人人」,實則骨子裡希望「人人為我」的社會裡,這種發心就更顯得難能可貴了。

下面還是讓我們跟著她的長篇〈傳馨西遊記〉,共同遊覽一下沿途風光,並領略一番傳馨本人的心靈蛻變史吧。

*****

我叫傳馨,來自新加坡。我的祖籍是廣東,家鄉在靠近海邊的一個小鎮上。

從小我都是在,豐衣足食的優裕環境下成長的。

記得小時候,我從未因物欲的不滿足而苦惱過;慈愛的父親總是想盡一切辦法逗我開心,不讓我受委屈。十歲以後由於家境日豐,加之父母對我也越發溺愛;故而從那以後,我就更過上了無法無天的自由生活。

記得當時我每天上學帶的錢,都不少於一百塊;下午放學後便約上幾個好友上館子、逛商場、看電影,或到游泳館游泳及健身房健身,不到天黑絕不回家。

這樣的浪蕩日子過了整整三年,以致熏習得我整天想的都是哪裡有好吃的、哪兒又有了新玩意、哪家戲院在上映新電影……由於手裡有了幾個臭錢,再加上沒人敢管我,結果我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動不動就張口罵人。

整天沒人約束,性子也越來越叛逆。

那時我買了大約有二十多雙各式各樣的鞋子;幾百乃至上千元一套的衣服隨手亂丟;一大堆好看不中用的包包……玩到最後,我已是忘乎所以,到上中學時乾脆連課也不上了。

學校附近有家「德士歌舞廳」,我每個星期都要光顧三、四次。

把頭髮染成最前衛的橙藍色,夾在一大群紅毛綠鬼中間,從傍晚七點一直狂扭到第二天淩晨三點;然後再去泡酒吧,喝得酩酊大醉時就借宿朋友家。

早上迷迷糊糊起床後,又開始新的一輪吃喝玩樂。那一陣子,我根本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崇高,也不知道人生應有一個目標,叫理想。

想來也是造化捉弄人。十六歲那年,真應驗了古人的那句話「物極必返,樂極生悲。」

狂癲得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忽然得了風濕性關節炎;病情來得非常迅猛,沒幾天我便全身抽筋,上下關節迅速變形。手指及腳趾關節扭曲、腫大、不能伸直,不久手指就彎曲得不能持筆寫字。

疾病突發後的三個月中,我隨父母遍訪中西名醫,但全都無濟於事。有一江湖郎中說要治好這病,唯有以火燒遍四肢關節,使血液迴圈加快才能消炎消腫。

就這樣,我每隔一天便要去體驗一次火燒關節的「治療」,被他這樣用火燒了整整兩個星期,就差最後被他燒死。不過病情卻沒有任何起色,反而更加重了。

曾經稱兄道弟的「好哥們」、「好姐們」,在我生病期間沒有一個人打過來一個電話。

媽媽把那麼多好吃好喝的擺滿在我的面前,我卻連抬手拿它們的力氣都沒有;爸爸對我如此疼愛,看著我痛他也掉淚,但他根本代替不了我受罪,儘管他自己願意這麼做……生病期間,我腦子裡開始飄進這些,平常瞬間都不會想到的現象、問題。

病痛逼著我,躺在床上;無法瘋癲的我這才有了從容的時間,去回味自己往昔的所作所為。

記得有一次聽到爸爸在走廊上,對主治大夫說:「先生,求求您了!無論如何也要治好我女兒的病!花多少錢都沒關係。」

當時我就忽地冒出了這麼一個念頭:

「家裡錢財這麼多,為何買不來我的健康?如果得個關節炎就已經受不了,甚至想到自殺;那當死亡來臨的時候,我又該如何?那種痛苦,豈不要將我徹底擊得粉碎?」

特別是想到這最後一個問題,我確實有點兒毛骨悚然、不寒而慄。也就是在這種種的煎熬困逼當中,我第一次思考起自己的人生。

爸爸的一個朋友來看我時,帶給我一本《聖經》,他希望我能有一個信仰。

但當我一看到「信我者得入天堂,不信我者則入地獄」這句話時,我就把《聖經》扔在了地上。

當時的我偏激地認為,這句話太自私了,它激起了我無比的厭惡。誰說這句話就證明他的慈悲簡直如牛蹄子印裡積的那窪水,還擺脫不了「小我」的權威與恐嚇!

奇怪的是,沒過幾天又有一位阿姨到我病床前探望。她無意中說出的幾句話,卻讓我久久回味不已。

那幾句話是:「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

我趕緊問她:「這是誰說的?」

她告訴我,「這是佛教裡一個叫地藏的菩薩,發下的無盡誓願。」

兩相對照,我立刻對這位菩薩、對佛教,產生了不可扭轉的信心與好感。我驚訝萬分,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等的慈悲!

別說我不瞭解的地獄了,就是把另一個關節炎患者的疼痛轉移到我身上,我都會被徹底壓垮的。那時我立刻就相信了地獄的存在,這醫院不就是人間地獄嗎?!

我急忙問她:「這個佛教裡還有什麼菩薩?」

她脫口而出:「觀世音菩薩啊!」

我一聽就覺得這個名字特別耳熟;仔細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這不就是我們家供奉的觀音娘娘嗎?

十幾年來,我對家中的這位娘娘像,幾乎天天視而不見;因為我一直把祂當成是封建餘孽,是沒知識、沒文化之人的精神寄託。卻想不到祂,原來是佛教裡的一位大菩薩!

從此我便開始了每天,持誦觀音聖號的經歷。

大約人在困苦中,祈禱亦更為懇切吧!在狂歡縱酒中,我把觀世音菩薩拋置腦後。現在,在極度痛苦中,我卻想到了祂,自己都覺得非常不好意思。

但痛得實在沒辦法,我也就邊流淚、邊打針、邊誠心地祈禱祂。疼得實在忍無可忍之時,我真的是放聲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大聲哀告觀音菩薩:「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居然,沒過幾個月,我的風濕性關節炎痊癒了!

病好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到我家附近的一間寺廟,去親近我日日想念的諸佛菩薩。

剛跨進大殿的門檻,就聽得幾聲清越的敲擊大磬的聲音悠悠傳來。那一瞬間,我幾乎驚呆了!身心忽然就清爽安寧了下來,原來人間竟還有著這樣高貴、從容、淡泊的妙音。

當時我就發願一定要皈依佛門,這才是我夢寐以求的最終宗教。

每個人皈依佛門的因緣都不盡相同,我就是被那一聲擊磬的聲音帶了進來。

信仰佛教對我是件不需要任何理由的選擇,因為我的命都是它賜給的。想起過去的荒唐歲月,我就慚愧得掉淚。幸運的是這一切都過去了。

後來,我參加了新加坡一個為期三年的佛學班,並受了菩薩戒。這三年是我在學佛的道路上大踏步前進的三年,我如饑似渴地吮吸著佛法甘露,恨不能一天當作兩天使。

在對佛法有了一個基本的瞭解後,我便想離開新加坡到國外參學去。我深深感到,在新加坡這個地方培培福報、入個佛門還可以,但不可耽著日久,否則就只能在人天道上徘徊而已。我選中的第一個目標便是泰國。

當把消息告訴親朋好友們時,他們一致驚呼:「唉呀,怎麼能到泰國去呢?千萬別去!」

他們反對的理由,不外乎以下幾條:其一,那是小乘佛國,大乘行人跑去幹嘛?

其實剛剛開始學佛的時候,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後來修習日久,我才發覺問題不是那樣簡單。

佛陀早就說過:法無高下,心有大小。眾生根基各有不同,一味平懷、等視群生是「體」;但「用」上,還是要劃出八萬四千法門以對治不同的心病。哪有一種藥,是真正可以當萬金油使的?

就像《阿含經》,一般修行人都視其為小乘經典;但如果你以大乘心態去讀,便會發現它處處都在講大乘法門。

況且就我觀察到的周圍學佛人而言,個個都宣稱自己修學大乘;但十有八九,戒律都不精嚴。

這樣的話,菩提心豈非成了空中樓閣?

基礎沒打好,般若正見如何樹立?

更何況作為「戒定慧」中心環節的「定」學,許多所謂的大乘行人,連禪定的基本功夫都不具備。

他們反對我去泰國的第二條理由便是:泰國既是著名的佛國,又是聲名狼藉的色情之都,經常有少女被拐逮入妓院的事發生。一個十九歲的女孩隻身奔赴那樣的一個異國他鄉,這可如何得了?

對這種意見我更是一笑了之。經歷了穩紮穩打的三年學佛後,我的成佛之心日漸增盛。不願自己得安樂,但願下化一切有情;憑此種發心,我相信也必能得到三寶的加持、護法的護念。況且呆在泰國的那麼多女孩,難道全都被拐入妓院不成?

父母對我的決定更是驚懼不已,無奈中只得使出最後一招——斷絕經濟來源。

我明白爹媽的苦心,但我更對他們不明白我的心願表示遺憾。沒辦法,世上難有兩全其美之事。

最後我自己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湊足了路費,經過四天的長途跋涉終於抵達了泰國南部。

泰國真不愧是佛教之都,這裡全民信佛(後來接觸久了,發覺信是信,但絕少正信;很少有人為了生脫死、救眾生出水火而信)。

泰國人性情溫和有禮、樂於助人;且對出家僧人,及守持八關齋戒的在家白衣(持八關齋戒者專用的服裝),特別恭敬。

只要看到這些修行人身陷困境,一般的泰人都會不遺餘力地,在各方面為你提供幫助。

本來我一句泰語都不懂,英文也非常蹩腳,獨自一人從泰南走到泰中,又走到泰北,最後走到泰國的東北部;這一路一方面多虧三寶加披,一方面就是靠這些熱心而陌生的泰國朋友們的幫助,才使我未被任何違緣擊垮。

我在泰國參訪的第一位師父,是南傳佛教著名的佛學家及禪師——阿贊布達它薩(佛使比丘),他是泰國當今最著名的高僧之一。

他的道場行持儀規如下:早晨三點半,眾人集於經堂,按僧臘的長短分序而坐,進行一個半小時的早課。

然後便各回寮房、整衣持缽,開始了比丘們托缽乞食之清淨行,這是我在尊者布達它薩這裡印象最深刻的一幕:

比丘們整齊地排著隊,以十足的威儀、慢步前往附近的村落乞食。

尊者布達它薩走在最前面,步履平穩、緩慢,舉止端嚴、眼目慈悲;這一切儼然佛陀住世時與諸大德、阿羅漢們出外托缽化緣景象的再現。(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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