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板橋榮家，訪問年近九十歲的曾德富，硬朗的身體，爽快的笑聲與大聲的說話，令人忍不住喜歡上這個老人家。

民國五年出生於貴州的曾德富，有著一口濃重的鄉音，強調自己的牙口不好，除了下牙床還稀稀落落的有著幾顆牙齒外，上牙床可沒有一顆牙齒，但是卻無法影響他天南地北的話題，尤其是談起抗戰，老先生的故事精彩有緻，還可以高聲唱起當年的抗戰歌。

那一字一句絕對有韻的歌聲，讓我約定了第二次的探訪，只為了用錄音機錄下老先生的歌聲，也在錄下歌聲的同時，逐字逐句謄寫出屬於那個悲苦的中國，那個抗戰中國的軍人魂。



大軍（旗）

前面有著大軍（旗）
官長兩腳把馬騎
通知大家背著槍
去到山中去演習
山中處處蓋大雪
路上無人（非要接）
北風吹來如刀割
黑的變出（白一身）
我們不怕死
那怕風雨雪
大家奮勇向前進
快步慢步學前軍
口中（那怕）呼呼吹
山上人家你不去
我們不是外國兵
西面山中有道德
乃是我們冒險來行軍
將來起義打勝仗
保我中國四萬萬 人人都自由
四萬萬 人人都平等

訓練歌---1

第一訓練全靠勤
鍛鍊體力要認真
每日起來學瞄準
每日一次練行軍
強行急行百里嶺
翻山過水不要停
挖壕走路本分事
人人要學好技能
跳寬要跳八尺壕
城牆要爬三丈高
拿個石頭當炸彈
練習手勁向前跑
夜間演習練得好
偷營借寨乘黑宵
夜間練習體力壯
百戰百勝逞英豪


訓練歌---2

第二行軍要分班
各團隊伍莫亂竄
隊伍重要成（訓令）
伙食擔子走中間
先派偵探刺尖兵
前後退位任務明
本隊居中向前進
四面處處要留心
（交換）躍進真（文同）
行李簡單莫放鬆
偵探第一要勇敢
還要沈著莫亂動
每日限走二十里
一步一步只希望
遇著岔路探埋伏
遇著樹林探村莊
遇著土匪來迎擊
飛馬回報不要慌
看見地勢辨虛實
遲到一刻亦不慌


訓練歌---3

第三宿營要小心
周圍地點需查明
那是緊急集合場
那是埋伏好路點
抵抗工事需兩道
兵無（含信）起內應
飲水食物防中毒
炸彈地雷防漢奸
周圍挖些壕茅坑
面對熱天臭氣薰
交通要點多派哨
警戒時時要認真
嚴防西方來（監點）
探我虛實義氣正
爛匪耳目有巧技
進退來回無一定
槍枝彈藥不離身
夜間游擊要（增減）
假如匪軍來夜襲
穩紮穩打莫作聲


剿匪歌

是非萬惡真心痛，家居共產變農工；
殺人放火如猛水，禍國殃民賣祖宗。
古時此魅要犯凶，準備消滅無影蹤。
自有國軍滅共匪，哪有土匪為成功？
父母生伊本不易，何苦跟隨去送終；
我們國民革命軍，要來剿匪救民眾。


抗戰歌

全國抗戰抗到底
一心擁護我中央
青年同胞大家起來把兵當
扛起槍來上戰場
雄壯真雄壯
要同日本打一仗
軍隊團勇往開著砲與槍
要讓日本強盜一掃光
衝啊！衝啊！
要讓日本強盜一掃光
殺！

游擊戰

敵人的飛機在空中丟炸彈
大砲轟的隆隆的響
敵人破壞我們的家鄉
游擊戰
游擊戰
敵人的飛機大砲一起來
我們只有游擊戰
一條房子一桿槍
大家都是在前線
東邊發現兩家往西走
南邊看了幾個（草伯）竄
老家一叫精神就通
不幹到底不是好漢
游擊戰
游擊戰
敵人的飛機大砲一起來
我們只有游擊戰


附註：

1、歌詞中有（）夾註號者，是無法確認的歌詞，加以註記，以備來日若能確認時補上。

2、抗戰歌曲中，多的是教導各級兵士們的戰鬥技法與自身必備的裝備。利用口訣式的唱誦，無分年紀與學歷，都能輕鬆朗朗上口，不但便於在戰爭中，在行軍中依據，更因為好記有節奏，唱誦時的老先生，臉上有著一抹特殊的光彩。




軍人沒有後退只有前進！


老家種漆樹、木耳，又開著客店。木耳出口到國外，客店裡往來的是絡繹不絕的商人，算得上有錢。打小就跟著家人在店裡店外工作，民國25年，時局亂得很，才剛討了嬤嬤的哥哥，就要被徵去當兵，在不願家人為難，嫂子難過，哥哥舉棋不定下，曾德富毅然挺身代替哥哥從軍。

發生在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的台兒莊會戰，日軍在河北省宛平縣蘆溝橋畔的上空開啟戰火，中國軍隊有數十萬人全力防守投入徐州匯戰。當時，徐州匯戰分兩期，第一期是津浦路的初期保衛戰，第二期是台兒莊會戰，戰爭驚動著每一個中國人的心。

「打仗苦啊！」台兒莊的每一吋土地，都滴下英勇將士的血，是他們用性命在日本人猛烈的砲火下奪回來的。

日本人殘忍兇暴，像在劉家湖敵人的後方，被屠殺的中國老百姓特別多，好像多殺幾個中國人，就表示武士道主義的勝利似的。他們見到中國人，不論男女老少，就用刺刀像射箭似的瞄準胸膛，一刀刺下去，鮮血像噴泉般的噴出來，看在那些日本兵眼裡，卻拍手哈哈大笑。如果有時被刺的人並沒有立刻死亡，痛得在血泊裡打滾，這些日本人見到這種情形，便愈加高興、、、、

曾德富說著。

「我們這一代是在戰爭中長大，個個學會吃苦，學會抬頭挺胸，當國家有難，大家共赴戰場，表現出視死如歸為國奉獻生命的愛國情操。」

捲起褲腳，翻開上衣，腿上、背上、胸前、腹部，一共九處，都在曾德富的身上留下炸彈碎片或子彈穿過的傷痕。每一條傷痕，每一個凹坑，是老人家對戰爭永遠的記憶，一輩子的創傷，也是他誓死為家國的決心。

打紅軍、打日軍、打土匪，無處流竄無處逃亡。曾德富說，抗戰時，腦海裡就只有一個信念----軍人沒有後退只有前進，唯有能勇敢殺敵才能保國衛民。

還記得，東北四省的同胞，因為被日本帝國主義壓迫來當砲灰打中國，但是又不忍屠殺自己的同胞，所以費盡苦心，想出打砲彈又不炸開的法子，來敷衍日本人。只是沒多久，這個「愛國」方法就被日本人發覺，槍斃了不少東北人，此後，每三四個東北人就有一個日本兵監事他們打炮。


曾德富回憶，當我們和敵軍交戰的時候，第一批來和我們作戰的，是拿著長刺刀的便衣隊，他們大多數是東北人，被日本人壓迫來屠殺自己國家的同胞。當我們和他們短兵相接的時候，他們都還大聲喊著：「中國人不打中國人，你們快投降到這邊來
吧！」如果不是後面那一句，我真是可憐他們也同情他們，但是要我們投降，這算什麼『中國人』，因此，管他是東北人不是東北人，大家只好亂殺一通。

曾德富總說，戰爭中那種等待敵人大砲、機關槍來屠殺自己的恐怖而悲慘的情形，怎麼說都說不清楚！心中的倉皇和害怕，是永遠嵌記在心的！



家，七十年來也沒回！



二十歲就離家打仗，七十年來再也沒有回過家的曾德富，民國四十四年來到台灣，四十七年退伍，曾德富來到基隆，成為基隆港口邊上金馬賓館的廚師，在美國第七艦隊駐泊的年代，熱鬧的基隆港，來往金門馬祖的阿兵哥們，成為他坐看海潮的太平日子，這是不同於抗戰剿匪的生涯，也是曾德富除了抗戰外，最常和人談起的快樂往事。

守著一生行當堆滿的榮家宿舍，曾德富深居簡出。經常開火下著麵條，煮著雞湯，燉著排骨。他那一手的好手藝，從老家到部隊到金馬賓館的快樂廚師，若不是年紀大了，他老人家談起廚房這檔事，同樣令人為之欽佩。

問他為什麼不到處走走玩玩？

「不了！抗戰八年一路行軍，我一共走了十二個省分，一直到到大陸撤退，我由南京到上海，經過福建，到南屏接兵，又來到福州、泉州，然後是同安，最後再從廈門搭著小船晃到金門，曲曲折折地沒停過的走，我這一輩子算是走夠了。再也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