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2-24 00:17:33靜與寶貝鳥

沒有嫦娥的中秋節

送走了最後一個客人,等老闆娘下樓來結算今天的營業額,耿凡羿這才進休息室找杜若嫦。

  “你還想偷懶到什麼時候?下班了啦,大小姐!”

  杜若嫦回過頭,眼角淚痕還沒擦幹,倔強辯解。“我沒有偷懶,我要辭職了,只是在這裏等鳳姊,跟她說一聲,因為你是放羊的孩子,她不會相信你!”

  放羊的孩子?他眉頭挑得高高的。“果然是教養一流的千金閨秀,罵人的辭匯了不起也只有這樣了。”

  “你——”明知她最不愛他提兩人外在的條件差異,他偏要提,存心要刺激她到什麼地步才甘休?

  “你不必激我,我已經要走了!”她忿忿起身,偏偏他擋在門邊,像尊門神杵著不讓。

  “急什麼?我有話跟你說。”

  “不聽!”她捂住耳朵,下看他。

  耿凡羿滿不在乎,逕自陳述:“我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顯赫身家,父親是小職員,母親是家庭主婦,一輩子奉公守法,日子不曾大富大貴,倒也自得其樂。七歲那年,父親的同事有困難,向公司的老闆借錢,請我爸爸做保,本著助人為樂的原則,父親沒考慮太多就答應了。只是,他並沒有料到,這會為我們帶來家破人亡的危機。

  “父親的同事跑了,這筆債,理所當然的落在他身上。他並不怨自己錯信了朋友,只是要求讓他分期付款慢慢攤還。但老闆並沒那個耐性,爸爸帶著我,努力的求他,可是他無動於哀。那時,年紀還小的我,怎麼也想不懂,錢又不是我們借的,我們也承諾會還了啊,他們明明都那麼有錢了,為何要逼人太甚?

  “我爸為了籌措這筆錢,被逼得心力交瘁,四處奔波也借不了多少錢,就在回來的路上,心煩意亂的他,不慎出了車禍。那個肇事者,很該死的,也是有錢人,你以為,這樣我們就會得到什麼補償了嗎?錯!他一口咬定是我爸爸去撞他的,知道我們處境的人,也認為爸爸是因為被錢逼急了,才會想製造假車禍詐財,沒想到會弄假成真,丟了寶貴的生命。雖然,我和媽媽都知道,老實了一輩子的父親,就算餓死也不會做出有愧於心的事,但,有什麼辦法呢?人家財大勢大,我們孤兒寡母,人微言輕,除了認命還能怎樣?”

  “凡羿——”杜若嫦忘了自身的委屈,只全心全意為他感到心疼,儘管他的口氣,是一片死寂清冷,但是她感覺得出,他潛藏在內心的悲恨。

  難怪他會那麼討厭有錢人,因為見過太多為富不仁的人。

  耿凡羿甩甩頭,繼續往下說。“失去了父親,所有的重擔都落在母親身上,他們辛苦了一輩子才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如今,因為還不出錢,房子被迫查封抵債,我們母子無處棲身,對未來一片茫然,親戚朋友見了我們,全像避瘟疫似的,躲的躲,逃的逃,為了家計重擔,母親日夜辛勞,生了病也捨不得去看醫生,寧可將錢省下,讓我下一餐能吃得飽一點,就因為這樣,小病拖成大病,直到無法挽回,我扶著母親,醫院一家家的求,但是繳不出保證金,沒有醫院肯收,沒有錢,就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病死……也是在那一刻,我認清了現實的殘酷以及金錢的重要,我向母親發過誓,這輩子,我不會甘於庸碌一生,我會成功,不讓別人再有機會看輕我,更不會讓同樣的悲劇再度發生在我身上。”

  “我相信你!打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是有想法、胸襟不凡的人,我不會看錯的。”柔荑輕撫他面頰,憐惜他受過的苦,也驕傲自己沒看錯人。

  耿凡羿深深凝視她溫柔如水的瞳眸,而後,就著停留在他頰畔的手輕輕一扯,將她拉進懷中,淺淺地,柔吻朱唇一記。

  “啊!”她羞紅了臉退開,頭垂得低低地,聲音細如蚊蚋。“你、你怎麼突然跟我說這個?”還親她?這是不是表示,他終於肯接受她了?是這樣嗎?

  “我有義務,讓你知道你看上的是怎樣的男人,短期內,我沒有辦法讓你過很好的日子,如果你現在後悔了,我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走出這扇門,我們還是——”

  未完的話,消失在主動送上的朱唇中。

  耿凡羿瞪住突然撲上前的軟玉溫香,呆楞了三秒,手勁倏地收緊,回身將她壓向牆邊,反客為主,深入掠奪紅唇。

  “唔——”她低吟,被他熱烈狂吻得意亂情迷,小臉紅得發燙,分不清是缺氧之故,還是激情所致。

  “一旦作下選擇,就再也回不了頭了。”耿凡羿抵著她的額,深睇的眸子停在她泛紅的嬌容上。

  “我知道。”她嬌羞低語,五指與他密密交握。“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從小到大,我從沒有一刻,那麼肯定一件事。”

  她深信,他會是她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當他在餐廳,拉起她的手,帶她逃離鄭克勤的那一刻,芳心,就已經註定淪陷,是他的這雙手,將她拉離宿命的漩渦,這輩子,她都跟定他。

  “那就好好握著我的手,跟緊我的腳步吧!”他拉了她離開休息室。

  “老闆娘,我們下班了。”耿凡羿隨口照應了聲,被拉著跑的杜若嫦步伐淩亂,都沒來得及向老闆娘好好道別,在對方忍著笑,了然地揮揮手要她快去的曖昧眼神下,羞得不能自己。

  “凡羿,我們要去哪里?”戴安全帽的空檔,她問道。

  “我餓了,陪我去吃宵夜。”

  “好啊,我晚上也沒吃什麼東西。”她爬上機車,小小害羞了一下,還是將手圈上他腰際。

  耿凡羿回眸一瞥。“先說好,要山珍海味沒有,只有蝦仁肉圓。”

  如果要山珍海味,用得著辛苦追在他後頭嗎?

  她慧黠回道:“那我還要再加一碗魚丸湯。”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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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宵夜,他們並肩在半山腰看夜景,吹著仲夏夜的清風閒聊。

  悠揚的手機鈴聲響起,他隨口一哼。“你手機收訊真好。”可見地勢還不夠高,下次飆高一點,要再收得到,他直接哄騙她關機。

  “喂?”聽著她軟軟甜甜的嗓音和別的男人講電話,耿凡羿不爽至極,尤其那聲“季耘”實在刺耳得很。

  “對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你來,我再請你喝咖啡……啊,凡羿呀,在我旁邊呀,你怎麼知道他表情好像踩到大便?我也不知道耶,你要告訴我為什麼嗎?問他哦?可是他一定不會跟我說的啊,你真的不考慮……那好吧!”她像是不太情願地將手機遞給耿凡羿。“季耘有話跟你說。”

  耿凡羿一肚子鳥氣,悶悶地開口。“有何指教?”

  “只是要提醒你,杜家有門禁,我想若嫦好不容易才能和你在一起,一定很珍惜和你共處的光陰,不會主動告訴你,你最好在十二點之前送她到家,免得她受罰。”

  “知道了。”

  “還有,你跟若嫦說,家裏要是問起,就說我帶她去貓空喝茶,先串好供才不會穿幫,再來嘛……咳咳!”裴季耘清了清喉嚨。“我可以理解你們的‘情不自禁’,任何的激情證據我來擔待,但是,呃,那個——分寸你自己拿捏好,我想你也不會希望若嫦大學沒畢業,就被逼著和我結婚吧?”

  耿凡羿臉色很臭。“幹麼要你擔待?我自己做的事,我可以——”

  “想害死若嫦,你大可去爭一時的血氣之勇沒關係!”

  耿凡羿啞口無言。

  他不是不曉得事情的利害關係,只是——理智與感情根本是兩回事,連自己的女人都不能光明正大承認,還要別的男人頂替,畏首畏尾的,那感覺——就很窩囊啊!

  仿佛理解他的心情,裴季耘淡然道:“別想太多,這只是過渡時期,順應時勢是聰明人的做法,不代表沒擔當。我能幫的不多,也只是借個身分給你們方便而已,重要的是,你自己意志如果夠堅定,總有一天可以名正言順的向全世界宣告你們的關係。”

  三言兩語,又輕易化開他心中的結。

  “你這個人——”讓人想恨都恨不下去。耿凡羿歎氣。

  裴季耘了然於心,一笑置之。“那我掛電話了,晚上我都會在行書這裏,我快被這個腦細胞組織異于常人的傢伙給氣死了,他需要再教育,你有事再打個電話過來,當然,沒事要過來罵罵他也可以。”

  “喂,等一下——”耿凡羿搶在切斷通話前喊道。

  “還有事?”

  “那個……打了你一拳……”

  “後悔下手不夠重啊?”裴季耘戲譫,就算他不是靠這張臉吃飯,也用不著毀他的容吧?

  “不是!”他懊惱低吼。掙扎了近一分鐘,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吐出。“對不起!”

  “你道歉的口氣像我欠了你八百萬。”裴季耘誠實指出。

  “不要拉倒。”耿凡羿惱羞成怒。“反正你活該,我算是敦了你一課,以後別人的女人不要隨便勾搭,否則你就算沒有邪念,也會一天到晚被扁,誰教你天生一張桃花臉,專勾女人魂。”

  裴季耘像是聽到什麼有趣言論,低低地、淺淺地笑著,無法停止。

  “夠了你!”明明撂狠話的是他,怎麼覺得自己好像敗得很慘,那一聲聲愉快的笑聲,笑得他顏面無光,將手機丟回給杜若嫦。

  “喂,季耘……啊?是這樣嗎?好,我知道了,謝謝你,拜!”

  見她掛斷手機,就一直拿那雙清亮明眸盯著他瞧,忍無可忍,他直接挑明。“那傢伙到底又說了什麼鬼話?”

  “他說——你在吃醋,要我好好安慰你。可是——有嗎?你有在吃醋嗎?我看不出來啊……要是別人說的,我絕對不信,可是,那人是季耘耶,他的話不會錯的,而且……”

  耿凡羿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管他說了什麼,你再提一次裴季耘,我接下來可能會去吃炸藥!”

  “啊?”那是要炸誰?季耘還說,如果他死不承認,那最好不要去挑戰男人的面子問題,點到為止就好。男人總是比較懂男人吧?她決定從善如流。

  “好,不提了。”她盈盈淺笑,偎靠過去,枕著一片溫暖胸膛,數著他修長的手指,再滿足地交握住。

  “凡羿,你可不可以老實告訴我,更早的那些時候,你對我的印象到底是怎樣?”應該是覺得這大小姐成天追在他後頭跑,很纏、很煩人,偏又甩不掉,再加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修養差點的,可能會拿刀砍死她。

  出乎意料的,他竟回道:“真誠、直率、善良、純情,讓人無法不心動。”

  “才怪,你每次對我說話,口氣都好差勁!”害她沮喪透了,一度質疑自己是否真如此顧人怨?

  他苦笑,挑弄掌中的小手,她嬌嫩細緻的柔荑觸感極好,與他粗糙手掌摩擦之下,形成強烈的對比,正如他們之間的差距。

  “因為我很清楚,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不這樣,我怕把持不住自己,一頭栽了下去。”只是沒想到,他終究還是避不掉如今的局面。

  “不需要克制啊!我本來就很喜歡你了。”她坐了起來,回身宣告。“所以你不用跟季耘吃醋,他是貼心朋友,而你——是住在這裏面。”執起兩人交握的手,貼上她的心房。

  凝視掌心之下,那顆為他而跳動的真心,他胸口一暖,動容地吻上她。

  “我真的好擔心,有一天,你後悔今天的選擇。”抵著她的額,耿凡羿沉沉一歎,說出了潛藏心底的憂慮。

  “不會的,只要是你,我永遠不會後悔。”小手攬上他的頸項,以柔情全心回應,以及——追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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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個暑假,他們成了男女朋友,周遭朋友看他們拖拖拉拉、不幹不脆了這麼久,早就暗自替他們心急到快內傷了,如今他們能夠成雙,自是樂見其成。

  工作上仍一如往常,他們都沒有太露骨的表現,只是,耿凡羿不會再壓抑對她的關心,較費力的工作,他會擔待下來;她會在上班前,買些小點心過來,因為知道他一忙總是虧待自己的胃,如今可以光明正大表達她的關心,再也不用借張叔或任何人的名義。

  即使在最忙的時候,偶然的眼神交會中,仍會記得給彼此一記安心的微笑,身旁每個人感染到他們的甜蜜與喜悅,也都真心為他們祝福。

  
真正走入他的世界,杜若嫦才曉得,男友的工作量遠超出她所能想像,除了原來的簡餐店、家教課之外,暑期臨時打工的機會也沒放過,連休息的時刻都少得可憐了,能陪她的時間自是不多,她看在眼裏,深怕他的身體吃不消,卻只能暗自憂心,無法說出口。

  每當他因為忽略了她,而用滿是歉疚的眼神凝視她時,她只能牽強的淺笑,要他別放心上,並叮嚀他多照顧自己。

  當他去工作時,她一有空,就會到他住的地方,幫他整理房子,洗洗衣服,如果時間允許,再做個飯給他吃。

  為了下廚做頓飯給他吃,她可是拜了張叔為師,燙傷無數,割傷無數,再加上挫折無數,好不容易才換得這點成果,讓耿凡羿從苦笑兼嘴角抽搐的表情,到吃飯時終於不用再皺著眉頭。

  暑假結束後,裴季耘回去繼續完成學業,臨走前告訴他們。“茫茫人海中,兩顆真心能夠相遇並不容易,好好珍惜你們所擁有的,希望不久的將來,能夠聽到你們的好消息。”

  但是,他們都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校園中人多嘴雜,他們就算再怎麼低調行事,互相吸引愛戀的兩顆心,又怎麼能夠掩藏得住?

  他們的心太純摯,愛情太真誠,表情不會說謊,追隨的視線也騙不了人,偶然在校園中遇上,即使已經很小心翼翼,深情難抑的擁吻仍是不免被撞見幾回。

  他們都是校園中的焦點人物,兩人走在一起的消息,很快便沸沸揚揚的傳了開來,久而久之,多少有些風聲傳到她的父親杜明淵耳中。

  杜明淵氣壞了,將她叫來詢問,她心知事情的嚴重性,抵死不認,只說是一些校園八卦,一起聊個兩句就變成男女朋友,那要是牽個手,不就傳成在床上滾好幾圈了?

  可杜明淵也不是簡單的人物,不會任女兒三言兩語便唬弄過去。

  “那你為什麼突然想出去工作?難道不是因為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他在同一個地方工作,這樣還敢說沒什麼?”

  “爸!”她大驚失色。父親調查她?什麼時候的事?!

  “你去把工作辭掉,從今天開始,除了上學,哪里都下許去,把課表交給司機,下了課會有人去接你,要是讓我知道,你連在學校都不安分,那就連課都別想上了,聽到沒有!”

  “爸,你怎麼可以這樣——”那和對待犯人有什麼兩樣?

  “你還敢說!季耘才離開多久?你就背著他亂來,你怎麼對得起他?這傳出去,讓人說我杜明淵教出的女兒不知檢點,要我這張老臉往哪放?”

  “我和季耘根本……”根本怎樣?這要招出來,只會讓她死得更難看。

  “不管傳聞是真是假,反正從現在開始,你就給我乖乖待在家裏,等暑假季耘回國,我立刻著手安排你們倆訂婚。”

  她張口還想抗議,但是深知父親脾性的母親,在一旁朝她搖了搖頭。“小嫦,你就少說兩句。”

  於是,寒假過後的幾天,她被軟性禁足了。

  礙於時勢,她除了忍,已沒其他辦法可想。

  但是私底下,她還是想盡了辦法和耿凡羿取得聯繫。手機讓父親給沒收,家中電話有人監聽,在學校中,連想都不必,每雙眼都是父親的最佳情報員,不過這並不能讓她死心,因為父親忽略了學校有電腦,她到哪里都可以接收E-mail!

  雖然見不了面,但是藉由每一封往來電子郵件細述近況、傾訴思念,同時也讓對方知道自己一切安好。

  就因為他一句“兩心相知,天涯咫尺”,她便有勇氣,去面對任何未知的考驗。

  “等我,凡羿,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這句話,是她最真的承諾。

  她知道,他的心和她在一起,陪著她度過難關;他也知道,他愛的女孩很勇敢,定會突破重重考驗,他會在另一頭,耐心等候她來到身邊。

  因為有彼此堅定的信念,分離,讓他們的心貼得更近,緊緊相系。

  熬到了那個暑假,一直與她保持聯繫,知道她如今處境維艱的裴季耘,立刻整裝回國,杜若嫦一見他,有如遇見救星,攀住他心慌得直哭。

  “好好好,不要抱那麼緊,我不想再挨拳頭。”他可是謹遵耿凡羿教誨,別人的女人別亂勾搭。

  “才不會……”她吸吸鼻子,接過他遞來的面紙。“你回來的時間,比我預期得還早。”

  裴季耘挑挑眉。“我沒被當掉,留下來暑修,你似乎很失望?”

  “我知道課業一向難不倒你,你是關心我們。”她微笑,感到窩心。

  “那耿凡羿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學校開始放假,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以前在學校還可以遠遠看著他,互通郵件瞭解近況,可是後來不小心被爸爸發現,他連電腦都不讓我碰了,我一步也沒辦法出門。”

  “難怪你會慌成這樣。”裴季耘安撫地拍拍她的肩。“沒關係,我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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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裴季耘依著她給的地址,來到耿凡羿的住處。

  “裴季耘,有件事想請你幫忙。”沒有任何客套的寒喧,似乎早知他會來,耿凡羿直截了當地拋出這一句。

  “沒問題。”他也不囉嗦,沒第二句話便應允。

  “你不問問我什麼事?”畢竟,他們沒什麼交情,有一度還差點反目,他會不會答應得太爽快了些?

  “做不到的事,你不會向我開口,既然做得到,有什麼理由不幫?我明白如非必要,你是不會輕易求人。”

  耿凡羿沉默了下——“謝謝。你這人情,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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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勢的急轉直下讓人傻眼,耿凡羿挑了個日子,裴季耘裏應外合,藉口說要帶若嫦出去散心,征黴得杜明淵首肯,成功地將她帶了出來。

  “為什麼堅持要挑這一天?”原本與人有約的裴季耘挪出時間,不解地問。

  “不為什麼,今天剛好是若嫦滿二十歲生日,我半年前也滿二十了。”

  “所以?”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風花雪月,慶祝生日!

  “所以準備好你們的身分證、印章,我們法院門口見!”

  就因為這任性傢伙的一句話,他當真配合著行事,還順道去拎了范行書作陪,因為那孤僻傢伙根本沒朋友!

  於是,就在杜若嫦二十歲生日那天,她成了耿太太,證書上兩名見證人的名字,是裴季耘與范行書。

  那天晚上,她在他懷中,流下喜悅的眼淚,顫抖著,成為他的妻,名副其實。

  耿凡羿擁抱著她雪白赤裸的胴體,牢牢嵌入身體之中,熨貼著每一寸肌膚跳動,感受為對方而付出的熱情,律動出生命的狂喜樂章。

  那一瞬間,他們真的感覺,世界再沒有一刻,比現在更美好!

  當一切歸於岑寂,他調整呼吸,由身後親密地環抱住她。

  她望著兩人親密交握的手,輕撫指間相互輝映的銀戒。“季耘說,你為了買這對婚戒,到工地連續做了一個禮拜的雜工。”

  這多嘴的傢伙!耿凡羿皺了下眉,淡淡打發過去。“不值幾個錢,還是委屈了你,無法給你更好的。再過幾年,等我畢了業,可以全心賺錢時——”

  一記緊密的擁抱,打斷了他的話。

  “夠好了,真的夠好了。”她回身,哽咽地用力抱住他。

  幸福的感覺,令她酸得想掉淚。

  撫過他身上工作留下的新傷,她心疼得想哭。“答應我,不要再做這種傻事了,我捨不得你這樣虐待自己。”

  “不能給你一場隆重的婚禮,將你放在鮮花與眾人的祝福當中,滿足每個女人穿白紗的夢想,我已經夠愧疚了,如果連對婚戒都給不起,我會恨死自己。”

  “我不在乎啊!只要為我戴上戒指的那個人是你就夠了。”

  “不夠,對我來說不夠,你值得擁有最美好的一切,總有一天,我會親手為你戴上這世上獨一無二的婚戒。記住,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嗯。”她動容地眨去淚光。他的心意,她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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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裴季耘裏應外合的幫忙下,她不著痕跡地到戶政事務所辦理了結婚登記,以及戶口遷移和更新身分證等事宜。

  一切塵埃落定,他們松了口氣,沒多久,也東窗事發了!

  “若嫦!你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杜若嫦的視線,由父親盛怒的臉龐,移向被丟在桌上的戶口名簿。

  她心抖得快跳出來,吸了口氣才力持鎮靜地回應。“就是您看到的這樣,我和凡羿,已經是合法夫妻了。”

  “什麼?!”杜明淵這把火一燒,完全失去了理智。他沒想到向來乖巧文靜的女兒,竟會膽大包天至此,抄起藤條便往她身上掃。“是誰教你的?敢先斬後奏,以為這樣我就沒轍了嗎?離婚,立刻給我離婚!”

  “不!”她咬牙,忍住一道道由身上蔓延開來的疼楚。“不論在名義上,還是實質上,我都已經是凡羿的妻子了,就算離了婚,你以為誰還肯要我?這種事在上流社會中是瞞不住的,你不是最愛面子的嗎?這麼丟臉的事……”

  “你也知道丟臉?!那你還做!”這一板,挨得更是結結實實,她不閃不躲,一旁的母親看不下去,出面阻攔。

  “別這樣,孩子都大了,不好看。有話好好說。”

  “還有什麼好說?你女兒把事情都給做絕了,還怪我沒給臺階?”不理會妻子苦口婆心的勸阻,杜明淵硬是怒火燒上九重天。

  “追求真愛,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好丟臉的。爸,我不認為我有錯,今天我還在這裏,是因為我還記得二十年的養育之恩,我還是渴望能得到你和媽的諒解與祝福……”

  “用這種手段強迫我同意,還想要我祝福?這算什麼?我杜某人的女兒,結個婚要偷雞摸狗,見不得人的,你嫌我臉還沒丟夠是不是?你要你的真愛,好,你去!走出這扇門,我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哪天日子過不下去也別回來找我,我倒要看看,你的愛情能不能讓你吃得飽、穿得暖!”

  “我會的!爸,我會向你證明,我的堅持沒有錯,我的選擇更沒有錯——”

  “好!”杜明淵恨恨地甩開藤條,撂下狠話。“你要是敢走出這裏一步,做不到今天說的每一句,到死都不必回來!”

  杜若嫦沒有遲疑,顫巍巍地撐起身子,帶淚眸光望了父母一眼,堅決地轉身而去,沒再回頭。

  這是一條不歸路,一旦選擇,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這是耿凡羿當初對她說過的話,但是她並不後悔。

  她要去尋找她的幸福,有個人,在另一頭張開雙臂等著她。
午夜十二點,耿凡羿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將疲憊的身軀癱入床內,照理說體力耗盡的身心都極度渴望進入夢鄉,然而沾了枕,腦海卻睡意全無。

  這上頭,還留有屬於女性的淺淺幽香,原本單人的枕頭成了雙,思及前幾晚在這張床上的纏綿,他唇畔浮起淺笑。

  多麼不可思議,他現在是有婦之夫了呢!

  不知——若嫦現在好不好?她說會找機會和父親談開,雖然他覺得此舉很多餘,但是顧慮到她的心情,女人總希望能帶著家人的祝福和另一半廝守終身,這也是他心底最大的愧疚,也就沒阻止她了。

  
可是——裴季耘說,杜明淵的個性很專制固執,若嫦這樣——真的不要緊嗎?

  愈想愈擔心,更是無法安心入睡了,起身倒了杯水正要入喉,對講機急促響起的鈴聲害他嗆了下,摔破水杯。

  我在慌什麼?

  耿凡羿不解地蹙眉,拍了拍胸口安撫自己,接起對講機。“喂?三更半夜誰趕投胎——”

  “凡羿——”一聲哽咽泣語,嚇掉了他手中的話筒。

  若嫦?!她在樓下?!

  回過神後,他以跑百米的速度沖下樓,開了鐵門,一道嬌軀飛撲而來,他楞了個十足。

  “你……怎麼……發生什麼事了,若嫦?”

  “我只剩下你了,凡羿,我什麼都沒有,只剩下你了——”她痛哭失聲,緊摟住他,像溺水的人,攀住唯一的浮木。

  耿凡羿早料到會有這一天,並不太意外,輕拍著她。“沒關係,我說過我會在這裏等著,現在你已經來到我身邊,就沒什麼好怕了。”

  是啊,他們在一起,沒什麼好怕了。杜若嫦安下心,閉上眼,全心依賴著,將自己交給他。

  耿凡羿不再多說,張手抱起她上樓,放在床上,轉身要去擰條熱毛巾,她心慌地坐起身——“凡羿!”

  “不要下來,小心這裏有碎玻璃。”他掃掉玻璃碎片,以報紙包好,再到浴室擰好毛巾回到她身邊。

  “你也真是糟糕,怎麼不打個電話叫我去接你呢?”他一邊拭淨小臉、纖頸,拉起小手見著掌心的擦傷,他眉頭皺得更緊,小心翼翼擦拭上頭的沙土,再看到她連鞋都沒穿的纖足磨出累累傷痕,他咬牙,忍了許久的粗話終於飆出口。“媽的——”

  “啊!”她腳一縮,退到床角。

  “你不要怕,我不是罵你——”

  “我知道。”她怯怯道,不敢看他。

  耿凡羿察覺有異,視線停在剛剛握住的腳踝上,再移向她異樣的表情,念頭一轉,迅速撩開長裙,在見著上頭的道道傷痕時,飆高的火氣再也無法自抑。

  “還有呢?”他沈迫著聲,問道。

  杜若嫦根本不敢迎視他難看到不能再難看的臉色,逕自低垂著頭。

  不等她回答,他索性自行動手脫去她身上的衣物,在看清原本雪白無瑕的嬌軀,如今橫布著深淺下一的傷痕,他閉了下眼,再也說不出話來。

  “凡羿——”她驚怯地扯扯他衣袖。“你,在生氣嗎?”

  倏地,他張手將她緊緊摟在懷中,他必須咬著牙,才能不讓自己吼出聲。

  為什麼他要讓自己的妻子受這種屈辱?為什麼他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讓所有人認同她的選擇?嫁給他,難道就這麼罪無可恕嗎?

  “若嫦,我好氣自己——”

  “別這樣,凡羿,我沒關係的。你不是說,只要來到你身邊,就沒什麼好怕的了嗎?離開那個家的時候,我什麼都沒帶走,只帶了一顆真心過來找你,我是憑著自己的力量,一步步來到你身邊的。”

  “嗯。”這樣也好,什麼都不帶走,今後兩不相欠,他會和她,憑著自己的力量做給所有人看,向全世界證明她的選擇是正確的,她今天的苦,不會白受。

  他張手將她抱進浴室,放了熱水,明白他的意圖,她羞紅了臉。“我自己來——”

  “跟自己的丈夫還害羞什麼?”不接受拒絕,耿凡羿堅持為愛妻服務,洗淨身子,以浴巾裹住,再抱回床上,取來藥膏,溫柔而謹慎的塗抹在每一道傷口上。

  一切就緒,杜若嫦的小臉早已紅得像熟透的草蝦,那每一道溫柔指尖的撫觸,都令她羞不可抑,再見他脫去方才弄濕的衣物,關了燈鑽進她身畔……

  耳畔傳來他的悶笑聲。“你想太多了,老婆。雖然我萬分樂意這麼做,但是你身體恐怕吃不消,今晚還是這樣就好。”

  她哪還說得出話來,將發燙的小臉埋進他胸膛,再也抬不起來。

  那一晚,他們什麼都沒做,只是倚偎著,分享彼此的體溫,傾聽對方的心跳,可那樣的溫馨,卻勝過千言萬語,點滴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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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單人生活,成了兩人世界,很多事情,都不得不跟著改變。

  一間屋子裏,多了女主人,不再只是單純休息的地方,它有個專有名詞,叫做——家。

  而這個女主人,會為他打掃屋子,佈置環境,準備晚餐,隨時有乾淨的衣服穿,扣子掉了也不再需要煩心,夜裏再晚回來,床鋪的另一端永遠為他溫暖著。

  當然,除此之外,耿凡羿也必須適應生命中多了個人之後,隨之而來的壓力與責任承擔,以前一人飽全家飽,現在生命中多了“妻子”這個名詞,與她成了生命共同體,做任何事也都多了些許考量。

  最實際的問題,便是兩人的學業尚未完成,光是學費及平日的生活開銷就是一項經濟負擔,若嫦與他商量想出去工作,但是原本的簡餐店在她離職之後就另請新手了,他考量之後,決定另外再去找份收入較高的工作,讓她回去簡餐店做已經得心應手的事務,將她放在她熟悉的環境,又有大夥兒照應她,他也比較能掌握狀況,確保她不會受委屈。

  下了班,他會順道繞路過去接她,眾人司空見慣,總戲謔地揚聲喊:“小嫦,你老公來接你了,還不快快出來迎接。”

  “凡羿,今天是鳳梨排骨,給你當宵夜。”她揚揚手中的紙盒,獻寶似的。

  “哼哼!我就說張叔偏心,以前我在的時候,就沒那麼好,三天兩頭有東西吃。”他心理不平衡地直抗議。

  “因為我比你還得人疼啊!”她樂得開懷,悄聲在他耳邊說。“我還打算以後直接買了材料過來請張叔幫我們做,這樣就可以省了家裏的瓦斯和水電費,你也不用再被我的手藝荼毒。”

  “你真是愈來愈賊了!”兩指輕擰了下她的鼻尖。論起精打細算,她居然能狠成這樣,以前真是太小看她了。

  “小倆口不要再肉麻當有趣了,快回被窩裏去抱著滾比較暖。”終於有人看不過去,調侃他們兩句。

  若嫦嬌容一羞。“鳳姊!”

  耿凡羿大笑,揚手揮了揮。“那我們走了!”

  入了夜,巷子裏悄無人跡,他們住的地方又是位於最後方的老舊公寓,地勢偏僻,出入的人三教九流都有,這也是他不放心讓若嫦一個人在晚上單獨出入的原因,若不是為了省點租金,他不會在這裏住那麼久。

  上樓時,一名略有醉意的中年男子由他們身邊經過,在樓梯間擦身時,巍巍晃晃的身子刻意往若嫦身上磨蹭,她嚇得趕緊縮向丈夫懷裏,耿凡羿瞪了他一眼,他才識相地下樓。

  “真沒品!”他厭惡地哼道。

  若嫦拿了鑰匙開門,順便回答他。“住樓上的,上個禮拜才剛搬來。”

  想到更嚴重的問題,他關上門,問著取碗筷的妻子。“這不是第一次了吧?”

  她回身淡笑。“我會小心一點的。”

  他就知道!這種事,若嫦一定不會主動告訴他的,怕他為此而困擾,如果他沒猜錯,這也不會是唯一的問題。

  隔壁的通宵麻將聲,勉強可以忍耐;樓上夫妻三天兩頭暴力相向,嚷著要燒房子,當作沒聽到就是了;樓下的應召女每天帶不同的客人來,也還可以視而不見;員警三天兩頭的臨檢,只要三天兩頭強調他們是安分守己的小老百姓,日子也還過得下去,可是現在,就連性騷擾都來了……

  這種地方,還能再住下去嗎?以前他一個人,無所謂,忍一忍就過去了,可是她是女孩子,難免擔驚受怕。

  “若嫦,我在想——”

  她搖頭,阻斷他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說過我會很小心,你就不要再為這種事心煩了。”

  “可是……”

  “而且,也沒你想得那麼糟啊,像春嬸,她就很照顧我們啊,昨天我還去她那裏,學會怎麼做蚵仔煎呢,改天做給你吃。”

  “那是唯一的例外。”他咕噥。春嬸也是因為死了丈夫,一個女人帶著小孩是很辛苦的事,不然人家哪肯住這種地方。

  “好了啦,再不吃菜要涼了。”將碗筷一徑兒塞到他手中,催促著他。

  耿凡羿挾了塊排骨遞到她唇邊,她搖頭。“我在那裏吃過了。”她抿著笑,趴在他肩上悄聲道:“告訴你哦,每次張叔做菜,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我有時候都會忍不住偷吃。”

  耿凡羿白她一眼,筷子敲她額頭一記。“養老鼠咬布袋。”

  她呵呵笑,賴在他背後,兩手圈住他頸子,下巴靠在他肩上,撒嬌地直喊:“凡羿,凡羿,老公——”

  
“幹麼?”他沒好氣地。“有任何‘要求’,也得等我吃飽了,有體力再說。”

  嬌容一羞。“人家才不是那個意思!”

  “那不然‘人家’是什麼意思?”

  “我只是覺得我好幸福哦——”

  “嗯哼!”這聲輕哼,完全不具任何意義。“灌迷湯不會讓我忘了你差點被當的事實!你書到底怎麼念的?”

  “我心思不在那裏嘛,不然我先休學好不好?這樣可以找分正職的工作,然後——”

  “然後你就死定了!”他撂下狠話。“少跟我來這套,以為我不曉得你在想什麼?要就給我好好念,其他事情不用你操心,再不,連簡餐店的工作都辭掉,我就不信你還讀不起來,該怎麼選,你自己看著辦!”

  她本來還想上訴,但迎視他堅決的眼神,只能不情不願地撅嘴不吭聲。

  “想想看,你當初為什麼想學服裝設計呢?”他開始遊說。

  “因為想為自己喜歡的人做衣服啊!”

  放下碗筷,他張手將身後嬌妻拉進懷裏。“那就是了,我都還沒穿到,你怎麼可以半途而廢呢?漠視我的人權。”

  “你少臭美了,我又沒說喜歡的人是你,是我兒子,不行嗎?”

  輕輕挲撫嬌軀的手一頓。“你很想要小孩嗎?”

  “當然想啊,你跟我的小孩耶,不知道會長得像你還是像我,如果是男生的話,一定要有你的骨氣和才情,但是臭脾氣就不要了,如果是女生的話,嗯——我個人覺得我比較漂亮,臉蛋像我好了……一個你和我的縮小版,光是想就覺得好有趣……”說到一半,終於察覺他異常的沉默,她笑意頓失。“你不喜歡小孩?”

  “喜歡啊,你想到哪里去了。”他牽強地擠出笑。“但是——呃,那個,若嫦,我們能不能,過幾年再生?現在不是時候,我們還年輕,也都還學不會怎麼當父母,生兒育女,是一項很沉重的負擔,我們連生活都成問題了,目前我真的沒有這樣的打算,等畢了業,我可以全心在工作上衝刺,經濟基礎也穩定了些,才能全心去教養下一代。”

  她松了口氣。“原來你是這個意思,好啊,我同意。”他考量得比較周全,她只能配合著他的步調走。

  “你能諒解就好了。”他本來還擔心她挺著一顆球,弄得他不得不同意她休學呢!

  耿凡羿輕撫她的長髮,相互倚偎著,共用難得的旖旎溫馨。

  這個家,因為她的加入也注入幾許生氣,經由她的巧手佈置,以往對他來說只是個睡覺休息的地方,如今多了眷戀,多了情感,也多了溫暖。

  窗邊的小盆栽,是她到花材店買了種子、培養上親手栽種,每天澆花、悉心照料,前幾日終於見它抽芽;天藍色的窗簾,也是她利用擱置無用的布料,親手裁剪車縫而成;還有小抱枕、桌巾等等小擺設,這些都花不了多少錢,但是經由她的巧手,有了煥然一新的美感,以及家的感覺,而為他佈置這個家的女人,名喚妻子。

  意識到這個名詞的實質意義,他動容地收攏雙臂,習慣性地執起柔荑親密交握,感受到掌心廝磨的肌膚不若以往的細嫩柔滑,他一頓,凝視掌心之中,那雙為他操持家務,而不再嬌貴細緻的小手,耿凡羿心房泛起淡淡的酸疼。

  原是受盡嬌寵的千金大小姐,如今卻要陪著他挨苦受罪……

  “凡羿,你在想什麼?”

  “沒。”他扯開笑,淡淡帶過。“我在想,這個周休我們老闆辦員工旅遊,可以攜帶家眷哦!”

  “這麼好?”她興奮地坐起身,勾住他的脖子追問:“去哪?”

  “南部。大致行程,應該是墾丁、海生館等等主要景點吧!”

  “墾丁我知道哦!好幾年前,大概是國中畢業的那年夏天吧,有獅子座流星雨,因為墾丁是觀看流星雨的最佳景點,我就和同學很瘋狂的一路飆到關山去呢!現在想想好懷念哦——”她一臉嚮往,唇畔掛著純淨的笑。“從我們交往以來,好像很少真正一起出遊過,就當是度蜜月,好不好?”

  “好。”他溫柔又心疼地吻了吻她。“你明天上班記得跟鳳姊說一聲。”

  她滿足地窩進他懷中,嬌喃:“你最好了。凡羿,我好愛你哦!”

  耿凡羿不語,密密環住嬌軀,淺淺吟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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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一夜的旅遊,他們拋卻凡塵俗世,盡情徜徉於南部的山水風光之中,小灣戲水、關山賞景,以及海生館中看海豚躍出水面的美麗身姿……

  她驚喜不斷、愉悅美麗的笑容,讓他盡收于一張又一張的底片之中,這些都會是他們一生珍藏的美好記憶。

  同事們羡慕他有個甜美可愛的女友,同宿一房、姿態親昵也只當他們熱戀當中,少有人知道他們其實是夫妻,幾個私底下對耿凡羿有好感的女同事,見他們感情甜蜜深摯,也不得不黯然死心了。

  回程途中,坐在車上,意猶未盡的杜若嫦嘴巴還動個不停,身體累了,情緒還處於極端亢奮中。

  “老婆,你安靜點,你說不累,我耳朵都聽累了。”

  她笑呵呵地。“海豚好可愛嘛,我有喂它吃東西耶,還有摸到它哦——”

  “是是是,我有看到,照片還是我拍的呢。”

  “是嗎?呵呵,我忘了。凡羿,我們下次還要再來哦!”她總算甘心合上嘴,靠向他懷裏。

  “累了?”見她垂下眼皮,他將冷氣口關閉,拿出外套蓋在她身上。

  “有一點,可是還不想睡。”小手纏抱住他的腰,低低輕喃。“我發現,有好幾個女同事暗戀你哦,你為什麼都沒跟我講?”

  “有嗎?”根本沒留意。

  “起碼三個。”

  他挑眉,咋舌道:“我怎麼不知道自己這麼搶手?”

  “你這人,就會裝蒜。”她撅著小嘴低噥,以前她喜歡他時也是這樣!

  他失笑,輕啄了下紅唇。“吃醋了?”

  “吃什麼醋?反正她們看得到又吃不到。”她輕哼,佔有性十足地纏賴。

  “是嗎?”他壓低了音量,在她耳畔勾魅低語。“那請問吃得到的耿太太,我好吃嗎?”

  嬌顏一紅。“你討厭。”

  他沉沉一笑,任由她嬌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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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了南部之旅,回到原本的生活步調中,日子仍是忙碌,只有夜裏回到家中,才能聊聊心事,片刻倚偎。

  近來,他又更忙了,有時送下班的她到家,又立刻要出門,只交代她先睡,不用等他,他們就連說幾句話的時間都少了。

  天未亮,敏感察覺到身畔的溫暖遠離,她驚醒,睜開惺忪睡眼。“凡羿?”

  “沒事,你睡。”將白鯨布偶塞進她懷裏,在她唇際印下一吻,才起身梳洗。

  這是對情人布偶,兩隻一模一樣的小白鯨在靠近時,會發出“I love you”的聲音,是那回去南部時,在海生館買下的紀念品。第一眼看到時,她就好喜歡了,可是因為價錢的因素,她並不打算買下,耿凡羿看穿她的心思,不顧她的阻止,堅持買下,笑笑地調侃道:“就當是我們的訂情物,你一隻,我一隻,只要我們每一回累了回到彼此懷抱,小白鯨就會代替我們說出心裏最渴望告訴對方的那句話。”

  思及此,杜若嫦抱緊布偶,在心底無聲歎息。

  她知道他最近在清晨的魚貨市場幫忙卸貨,原本就已經夠晚回家了,現在天未亮又得離開被窩出門去,真正休息的時間還剩多少?

  每當提起,他又總是雲淡風清地說:“我習慣少眠,多睡少睡點都沒差的。”

  可是每當看到他因為魚貨市場的粗重工作,而被冰塊凍傷皸裂的手,她的心就好難受。

  為什麼要這樣呢?

  他們原本的生活,就已經過得去了啊!只要量入為出,日子不成問題的,他何必把自己逼到這般地步呢?

  她明白,他是個有責任、有擔當的男人,娶了她,就不會委屈她、讓她陪著他過苦日子,可是,既然選擇了他,她就不怕吃苦,她奢求的不是更好的生活品質,而是他能夠健健康康的,—直陪在她身邊。

  聽到刻意放輕的關門聲,心知他出門去了,她睜開眼,盯著窗外未白的天色,在心裏計畫著等會兒要去市場買只雞,再問問張叔一些燉補的做法,不然他這樣早晚會把身體搞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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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耿凡羿同樣送她回來後,再去繼續他的“兩段式工作”。若嫦忙進忙出,照著張叔敦的吩咐,在中藥店買了枸杞、紅棗、洋參等等,林林總總的材料,再依著記事本上的步驟細火熬煮。

  忙了大半夜,耿凡羿終於回來了。

  “哇,老婆,你還沒睡呀,在煮什麼?好香哦!”

  “等你好久啦!”她將努力一晚的成果端上桌。“快點,努力吃吧!”

  耿凡羿湊上前。“喂,一整只雞耶,你想撐死我啊!”

  “吃多少算多少啦!”她舀了碗湯遞去。“張叔說精華都在湯裏哦,好不好喝?”

  “我老婆煮的,誰敢說不好喝我揍他。”他嘗了口,一臉幸福。

  她微笑,忙著幫他去骨,將鮮軟的雞腿肉挾到他碗中。

  “你也吃啊!”挾了塊入口即化的嫩肉湊到她嘴裏。

  一人一口倚偎著分享食物,這樣的溫存時光,已經好一陣子不曾有過,他們都分外珍惜這難得的溫馨。

  吃完宵夜,他進浴室洗澡,她收拾桌面,等他出來時,看到剛洗好碗的她,突然想起。“啊,差點忘了!老婆,快過來。”

  他拎起剛剛進門時順手擱置在桌邊的紙袋,塞到她手中。

  “什麼東西?”她疑惑地看向裏頭的瓶瓶罐罐,有化妝水、乳液、晚霜、護手霜,還有化妝用品等等,全是知名品牌,價格絕對不低。

  “專櫃小姐說得很複雜,我盡力了,女人家的東西我實在搞不懂,你自己再研究看看。”

  “你買這些東西做什麼?我又用不著。”

  “誰說用不著?我從沒聽過哪個女人沒有幾樣保養用品的,你看你這雙手,再不保養一下,就快粗得和春嬸有得比了。”

  若嫦反手握住。“你先看看自己,再來說我吧!”他那雙手不比她更糟?

  “男人哪有差?但女人都是愛美的。”

  他說得自然,她卻聽得心好酸。他自己省吃儉用,卻堅持不虧待她——這就是她的丈夫啊!

  “反正你又不會嫌棄我,有什麼關係呢?你工作已經夠辛苦了,能省的地方就儘量省著點,我寧可你少賺這些錢,多點時間休息,以後不要再花這種冤枉錢了好不好?”

  耿凡羿沉默了下——

  “凡羿?”

  “我知道了。”他垂下眼瞼,抽回手。“晚了,睡覺吧。”

  杜若嫦敏銳的察覺到他細微的情緒變化,輕問:“凡羿,你不高興嗎?”

  “沒。”他關了燈,背身躺下。

  “凡羿。”小手輕環上他的腰。“別這樣,你不說我會失眠的。”

  靜默了近三分鐘,他低沉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娶你的時候,我曾在心底向自己立誓,會盡最大的力量,把全世界的幸福都給你,以我現在的能力,能做的並不多,但是起碼,我還能夠讓你擁有一個女人愛美的基本權利,不為什麼,就算只是滿足一個當丈夫嬌寵妻子的虛榮感,這樣你懂嗎?”

  懂了。

  她一徑以現實考量一切,屈就自己來體諒他,可是這只讓他難堪、讓他感覺到自己有多沒用,連為妻子奢侈一回的能力都沒有!

  她傷了一個男人渴望寵愛妻子的心。

  “對不起,凡羿,我忽略你的感受了。”她好歉疚,緊緊抱住他。“告訴你一個秘密哦,其實我很高興,有一個這麼寵我的老公,我很開心、很開心哦!所以真正的幸福,不是外表,或是物質上的揮霍,而是心靈上的滿足,也因為這樣,我才會不顧一切的追隨你啊!”

  耿凡羿悶悶地,不吭聲。

  她不死心,攀在他身上,湊上臉去,努力要看清他的表情。“看我嘛,老公,你看我嘛,人家有話跟你說啦!”她親了他一下,撒嬌地貼著他的頰。“謝謝你,凡羿。我喜歡你的禮物,但是我不喜歡你虐待我的老公,我會心疼的。而且,我知道就算我變得醜醜的,你還是會要我的,你看,我比別人幸運很多對不對?別人怕老公變心,才要花心思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我都不必哦,把自己一層層抹粉抹得像牆壁一樣厚,那也很累耶,而且我老公喜歡在我臉上亂舔,我很怕那些粉底、晚霜吃多了會中毒呢!”

  耿凡羿抬眼,悶聲反駁。“亂講,我哪有?”

  “哪里沒有?你每次都這樣,還有這樣——”她湊上嘴,在他臉上東親西親。

  “你當小狗在舔骨頭啊!我明明是這樣!”他不服氣地捧住小臉,淺吻額際、眉心、鼻尖、臉頰,輕如蝶棲,最後覆上紅唇,舌尖勾誘挑動,吻得醉心纏綿。

  “那還不是一樣,那些化學物吃多了不好哦,我得顧顧我老公的健康。”吻與吻的喘息間,她吐出聲音。

  他柔了神情,低問:“你真的不介意嗎?”

  “唔!”她用力搖頭。

  “那,你知道這樣壓在我身上,有什麼後果嗎?”

  “呃?”本來不知道,現在知道了。感受到來自下半身的壓迫感,她微微赧紅嬌顏,羞間:“你介意這個‘後果’嗎?”

  “我樂意這個後果!”一翻身,他覆上她,狂熱地吻上紅唇。

  結婚以來,對於床笫之事,若嫦總是有幾許羞怯的,然而今晚,她有別於平日,格外主動,迎身配合他的需索,小手在他身上滑動,幫他除去衣物。

  對於嬌妻難得的熱情,一把火更是撩得無法自持,激情熱吻持續延燒,年輕赤裸的身軀狂纏廝磨,一如兩簇燃燒中,渴望交融的火焰。

  他挲撫著光滑柔膩的誘人嬌軀,無法饜足的唇舌來到胸前,舔吮軟嫩酥胸,感覺她纖細十指插入他濃密的發間,圈緊了他,他張口,吞沒她胸前初綻的甜美嫣紅。

  “凡、凡羿——”她迷亂地呼喚。

  “噓,我明白的。”他迎身,吮住紅唇,一手探向床頭,這才想起——“糟糕,最後一個保險套上次用完了。”最近太忙,忘記去買了。

  他要命地呻吟,眷戀不舍地輕撫雪白玉腿。“你最近是安全期嗎?”

  “好、好像是吧——”情欲混亂了她的思考,她已經無法深想。

  “那就好。”他不再猶豫,分開玉腿,迎身挺入深處。

  “嗯——”她淺促地輕吟,在他狂熱而下失溫存的佔領下,領略到靈魂燃燒的甜蜜與快感,雙手緊攀住他的肩頭,她閉上眼,感覺他在她體內,他的狂熱、他的溫暖,以及——他強烈而震撼的存在。

  耿凡羿柔吻著她情欲迷蒙的嬌容,耳畔,是妻子柔媚的嬌吟,深深淺淺的情欲律動中,感受她的顫悸、她的需要,以及——她溫膩如水的包容。

  “老婆,張開眼看我。”他溫柔輕喚。

  “嗯?”掀起水眸,見他撈來擱在他枕邊的白鯨布偶,以及她手邊那只,布偶的嘴一碰上,發出了千百年來,愛侶間屢聽不厭的誓號下——I love you。

  她淺淺笑了。“Me too。”

  耿凡羿擁緊了她,埋入極致深處,在她溫暖如水的嬌軀中,釋放出所有的悸動與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