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全賣了！”誰也沒有想到，去年4 月2 日從西雙版納啟程出發的“馬幫貢茶萬里行”的大馬幫，由於工資未到位，困於浙江溫州，如今不得不賤賣馬匹(每匹1000—4000 元不等) 和普洱茶，以籌錢回家。

    昨天溫州商報熱線新聞版刊發了《“雲南馬幫”溫州賣馬散夥》一文後，熱線電話就成了普洱茶問詢電話，大部分都是問價格和怎么走到馬幫的駐紮點的。還有來自雲南各媒體的電話，大家都很關心這15位馬鍋頭的現狀。

    馬鍋頭電話裏喊“救命”

    “真的，我們有多苦，只有自己才知道，過年的時候我們破例吃了頓好的，還喝上了幾口小酒，大家都哭了，十幾個精壯的漢子都難過得哭了。”昨日，本報記者電話連線了困在溫州的馬幫成員，提到一路艱辛，馬幫成員都很辛酸。大馬鍋頭馬鬥發甚至在電話那頭喊出了 “救命”。

    昆明的胡猛 ：“我要去爬火車回家”

    胡猛今年40歲整，昆明市呈貢縣人，胡猛說他很早就和妻子離異，兩個兒子、年邁的父母和他住在一起，這種“上有老，下有小”的窘迫生活讓胡猛覺得自己肩頭上的擔子格外地重，兩個孩子的學費又像山一樣，經常會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我沒什么技術，跟著馬幫也只是為了多掙些錢，可沒想到會連家都回不去了。”電話的那一頭，胡猛一直在不停地嘆氣，說到兩個兒子的學費時，沉默良久的胡猛突然號啕大哭起來：“我那兩個孩子很早就沒媽媽在身邊照顧了，這下可好了，我這個當爸的也不爭氣，連孩子的學費都得讓兩個老人東挪西湊，現在還差著一大截呢，我就算回去了，可已是身無分文，讓我怎么面對老人、孩子啊？”

    胡猛說，他已經5個多月沒領到工資了，出來的時候身上帶的錢也基本上花光了，口袋裏最後只剩下4 塊錢，這是他當天一天的飯錢，花光了這4 塊錢，他可以說是真的彈盡糧絕了，“實在吃不上飯，在溫州也不可能等下去了，我只能找一輛開往雲南的火車，隨便爬上去，聽天由命了。”

    紅河的馬鬥發：我賠進了整個家當

    “是的，我是馬鍋頭馬鬥發，哎，還提什么馬幫啊，馬都賣光了。我今晚連住哪都不知道，要說回去，也太遠了吧。”馬幫大馬鍋頭馬鬥發聲音透出常人難以想像的失望。他是雲南紅河州紅河縣人，去年帶著兒子馬才華一起，踏上了漫漫長路，本以為靠著自己養的一幹騾馬能掙到些錢，可沒想到最後卻將自己整個家當給賠了進去。 “我幹這行都20 多年了，前幾天賣的馬大部分都是跟我5 年以上的老夥計了。不賣怎么行呢？跟著我不是餓死就是悶死了，賣給了懂馬、愛馬的人，也算是最後為這些 ‘老夥計’做點事情。”馬鬥發很無奈地說。說到最後，他在電話的那一頭，竟然喊出了： “救命。”

    “家裏實在是過不下去了，所以一個月前我打發走了兒子，讓他回家幫家裏多少幹些農活，也叫家裏人別指望這趟活（馬幫貢茶萬里行）能掙上錢了。”

    馬橋華是馬鬥發的外甥，“當聽到舅舅（馬鬥發）說，工錢可能是拿不到了，我就覺得對不起家裏人，原本出來是掙些錢回家孝敬老人的，可這回連走的時候跟別人借的錢也還不上了，還回去幹什么？”馬橋華說，他現在很害怕電話會響起，很擔心來電顯示區號是 “0873”，因為那肯定是家裏人打電話找他，但掙不到錢，還欠下債的馬橋華不願也不敢接這樣的電話，這個19 歲的小夥子只是一個勁地說自己對不起家裏。

    ◆連線家屬

    三天沒吃飯我爸爸才賣馬

    馬才華是馬鬥發的兒子，很小的時候就跟著父親走南闖北了。回到了家的馬才華告訴記者，為了這次“馬幫貢茶萬里行”，父親還特地添置了些馬匹和行李，四處跟親戚借錢，後來沒辦法，把家裏的房子都抵給了舅舅，然而，馬家父子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局。“因為是親戚，舅舅讓我們暫時還是住在這房子裏，但不知道還能住多久。”

    “你們真的想像不到我們在溫州過的是些什么日子，四處流浪，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那個高架橋下面，周圍全是附近居民倒的生活垃圾，臭得吃不下飯，有時候幾個乞丐也會時不時地在那裏住上一個晚上，我們其實連乞丐都不如，那個時候我就常跟我爸說，‘馬幫已經變成丐幫了’。你知道我爸爸為什么會狠下心腸把馬給賣了嗎？那是因為已經三天沒吃上飯了。爸爸實在是沒辦法，才賣馬的。他賣馬的時候都不敢告訴家裏，躲著偷偷抹淚。”

　　沒錢不重要　弟弟你快回來

    “他基本上就不打電話回來，每次爸爸媽媽想他、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要不就索性不接電話，要不就接起電話說上兩句就挂了，在電話裏老說自己沒臉回家，還說他對不起家裏，連過年都沒半點音訊。”馬慧是馬橋華的姐姐，說起弟弟，馬慧聲音哽咽。她表示，老人們日思夜盼，巴望著弟弟能早些回家，“外面的日子過得怎么樣，我們不知道，只是知道這個家的門永遠都為他敞開，有錢沒錢都不重要。”

　　溫州百姓買茶表同情

    昨天(21日)，記者再次到甌海梧田南村馬幫駐紮地的時候，這裏擠滿了人，有看熱鬧的，也有來買茶葉的。不過，馬鍋頭們事先已經知道有活動負責人要來，所以賣的並不是“貢茶”，而是活動出發時，茶廠另外送給馬鍋頭的普洱茶。一天下來，最大的一筆生意是一位未透露姓名的男子以8400元買走了1箱普洱熟茶。

    對於馬幫的遭遇，溫州百姓表示非常同情。一位住在附近的周大爺來買了400 塊錢的茶餅，當記者問他為什么買普洱茶的時候，他回答說：“習慣了喝本地產的綠茶了，對普洱茶不了解。今天看了報紙才知道他們的困境，來買幾餅茶葉不是為了別的，能幫就幫一下。”此外，還有幾個年輕人告訴記者，他們東打聽西打聽才找到馬幫的駐紮點，他們來也是買茶。以前他們喝的都是茶店賣的普洱茶，這次有機會買到馬幫馱運的普洱茶，都很開心。一個小年輕人還捂著嘴巴笑，說茶還有馬的汗臭味，地道。

    在場的幾個馬鍋頭都表示，這次“新茶馬古道”走了快一年（從2006年4月2日至昨天），如果放棄確實可惜，所以馬鍋頭們現在意見很一致，如果主辦方可以按照事先約定足額發放工資，他們願意走下去，畢竟走了4000里路了，剩下的2000里不走完太可惜。

    趕來了解事態進展的樂清籍商人楊式來成了眾矢之的，大家紛紛圍著他出“氣”，數落主辦單位的種種不是。不過，馬鍋頭們很清楚，春節前主辦方的負責人王某給他們結算部分工資時，就已經宣佈楊式來退出這次活動了。

    楊式來很是氣惱，他說，“要不是我也曾經參與過這個活動、要不是我是溫州人、要不是我在雲南做生意，這個爛攤子的事情他才不想管。”“雲南馬幫”其實在進入溫州境內之前，就出現了資金問題。但是，當時還是投資人之一的楊式來和他的夥伴，還是繼續注資，先後高達200多萬元。不過由於組委會方面資金管理、使用不當，加上部分普洱茶廠商的資金沒有到位，才會最終導致這個局面。

    不過，楊式來說做事有頭沒尾不是溫州商人的性格。他已經決定，如果“雲南馬幫”真的在溫州散夥，那他就進行重組的工作。“重新組建馬隊，重新安排成員（多民族多文化）、重新走完這段路。”楊式來會用自己的方式，重新招兵買馬，從溫州開始，繼續還未走完的2000里“新茶馬古道”。

    最後，楊式來告訴記者，如果剩下的馬鍋頭願意跟他繼續合作的，他很歡迎。他覺得馬鍋頭們都到這一步了很不容易，放棄了有點可惜。

　　這是商業運作 政府無權干涉

    作為“馬幫貢茶萬里行”活動的舉辦方之一的西雙版納州政府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員表示，“馬幫貢茶萬里行”活動的確是在州政府的牽頭下開展的，西雙版納位於普洱茶原產地核心地帶，採辦歷代皇家貢茶的六大古茶山均分佈於此，至今仍存樹齡達800至 1700年的古茶樹8萬多畝。這個活動的目的是為了把雲南的優質普洱茶透過走馬幫的形式推廣到全國各地。但是，政府只是負責了整個活動的啟動儀式，並在活動中挂名，至於活動的具體操作則是由各茶商負責組織和實施的。西雙版納州在其中並沒有扮演任何角色。

    對於馬幫現在在溫州的遭遇，該工作人員表示，整個活動屬於商業運作，馬隊的運作也是屬於參與其中的茶商管理和負責，並不歸屬西雙版納州政府管理，他們並沒有權力去干涉馬幫的活動。

    ◆新聞背景

    2006年4月，一支由99匹騾馬、80多位工作人員組成的雲南第三支普洱茶文化宣傳隊———“馬幫貢茶萬里行”的大馬幫，從千年茶馬古道的源頭———西雙版納動臘縣易武古鎮啟程出發，計劃沿著馬幫的蹄印，踏著先民的足跡，翻山越嶺，長途跋涉，再現貢茶進京的歷史盛事。該活動由西雙版納州人民政府與北京亞視星空國際文化藝術交流中心共同舉辦，計劃途經雲南、廣西、廣東、福建、浙江、上海、江蘇、安徽、山東、河北、天津，最終抵達北京，總過程歷經236 天、跋涉12000華裏，預計花費1000多萬元人民幣。去年5月25日，馬幫到達昆明，7 月27 日抵達廣州，12 月進入浙江境內。(綜合溫州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