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像是那桌上瑩熒立著的燈，
而我是空氣中飄浮著的塵埃，
依附著你，我的世界開闊清明、光亮透徹、什麼都看得見；
離開了你，我只能在大空中載浮載沉，沒有特色。

 

^便宜烏龍麵!

吃著麵，他突然拿出一包東西給我：’歡迎到日本的禮物!’
哎呀~ 我以為他總是能守住秘密不說，竟然會這樣迫不及待，
才剛開始吃著麵呢! 就把禮物掏出來啦? 上回也沒這樣的好康!
拆開禮物，這才真的嚇了一跳，哈哈地開懷大笑，
在這一家純屬男人用餐的麵店裡，我這狂笑的女生更令人注目，
他送的是監獄兔的手機吊飾!
這就是只屬於我們兩個才知道的秘密。
話說，約莫一兩年前，從艾莉的部落格認識了監獄兔，連去網站看過了幾集之後，沒事在Stirling的家中便會學著監獄兔跳床，還會’堆呀堆呀!’地自己配樂，
然後自己樂笑地東倒西歪。(果然被說成七歲是有原因的)
馬田先生一開始覺得奇怪，摸不著頭緒，我於是放了一兩集給他看，
沒想到我自己忙著笑翻，這位先生卻不為其所動，
反而覺得忙著copy監獄兔搖搖擺擺的米其比較好笑!

此後，我便會搖搖擺擺、學著監獄兔逗自己也逗他開心。
是誰說過我的，「總是那麼簡單得快樂、容易得幸福」。

‘買多久了?沒跟我說。’我還笑著，
‘就跟安迪去逛御宅族最愛逛的3C模型區買的，一個月前吧!’
像是在回答考題，挺認真的。
‘謝謝!真想親你一個。’我注視著他的臉，笑開了一朵蓮花。
其實，他千里迢迢來接機、幫我洗塵，就是最好的禮物，
怎麼曉得買了這個禮物，竟又觸動起許多一同生活的回憶，
原來，也都還是記得；
就算不記得，見到東西也是又想起，才給買了來吧?

是端午節呢! 我特地帶了半箱子的粽子來，是來團圓的嗎?
過去三四年的歲月裡，年年端午念起家人與粽子，
今年跟媽媽在家包粽子，卻特地帶到日本來，
’你愛吃的eight treasures呢.’我說，放進冰箱裡，也是我們的團圓。

^馬田吃的炸天婦羅蕎麥麵!

(二)安心

住在香芝市的關屋鄉下地方，去哪裡都要搖搖晃晃搭好久的電車，
尤其換電車、跑月台，只要有一點遲疑，就會接不準。
他總是帶得我跑：’跟緊’他說，
總是匆匆先上車，快狠準地找到空位：’那裏，去坐!’
原來他趕著上車，都是為了要找位子給我坐。
看到這樣擠日本電車擠出俐落身手的這個英國人，我不禁好笑!
日本電車(近鐵線)上的路線圖只有漢字，沒有英文，對他而言是種挑戰，
他知道我懂漢字的，上回來，我們也配合地算是天衣無縫，
‘沒關係，有我在。’他總是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我也只好隨他去。
‘睡一會吧!’他把我的頭靠上他的肩：’睡吧~ 別擔心，有我在，到了叫你。’
有時候也不是肩，就頭靠著頭，也可以稀哩呼嚕地睡著；
有時候會順著肩線一路下滑，醒來在他的肚喃，還帶了一些口水。

我安安靜靜地看著他，在電車裡搖搖晃晃的時空，
亮晃晃的天光、喀嚨喀嚨行駛的電車，
’那是二水山，有溫泉。那是 二水車站，有很多理髮店。。’
他像是個導遊，盡責地解說；我恍恍惚惚地像是回到了大學時代，
大學生般的戀愛，暖暖的日子裡我握著暖暖的掌心，
只要人在身邊，管他火車開到哪裡去都無所謂。

因為你，總是令我這樣安心；有你的地方，就是家、就是天堂。

^馬田先生餵小小馬田喝啤酒。

(三) Sunny afternoon

他拿出他的iTouch，兩人在擁擠的電車上，微微地靠站著，坐位無望。
他挑了挑歌曲，把一隻耳機塞到我的耳朵，
The Kinks 的Sunny afternoon，
我微笑，還真是懂我；
知道我甚麼時候聽The kinks、什麼時候聽貝多芬、什麼時候要Beatles.

這樣的相處，不需言語，不需解釋，多麼輕鬆。
汪說過的，老朋友好。老朋友懂得。
我是懶了。
懶得再去認識新的人，懶得再去重新開始。

在日本，在他身邊，是全然的開心，
過去三個月裡少有的開心，過去三年裡傻里傻氣常見的開心。

(四)送別

他為我蓄鬍子，又為我剃鬍子。
「只要你喜歡，我就留給你看，你叫我剃，我就去剃掉!」
「留著唄!我喜歡玩你的鬍子，等我看到了，要剃再剃。」
他那鬍子，看起來老，卻有一份性格，難以抗拒；
尤其當他從身後靠近，那渣渣的鬍子靠上脖子來，那種興奮，總是難以言喻。
「夠了!去還我一個年輕十歲的馬田來吧!」我像是皇太后般地下旨，
他便乖乖地聽從。

臨走前送我，上回送到難波車站，

我在電車上才開口：'Where do you want to go with me?'

'All the way,to the end.'

心裡有些許振動，怎麼聽起來有了天長地久的感覺。

 

機場送別，一直抱著到安全檢查入口，不肯放。
緊緊地抱著。

「小心你的太陽眼鏡啦!抱那麼緊，想壓壞是不是? 那是我送你耶!」
這傢伙不知道怎麼，笨手笨腳起來，還不知怎地抓緊我、親吻我，
激烈地把耳環也搞掉地上，「哎唷!」我叫起來，像在演鬧劇了啦~
「下一次何時再見?」我隨口問，
光顧著擁抱，像生離死別，難不成真的就要斷了?
「蘇格蘭。」我心涼了一截，難不成是叫我再跑? 卻沒有承諾?


也在這次返台之後，有些回神的感覺，回到人間的現實，
‘那個誰誰誰說要介紹，先拿照片來看，好不好?’媽媽小心翼翼地說，
‘好!’我竟然笑著，爽快答應。

︿關屋車站附近的小池塘，每天總是站著一群小烏龜。總有一隻像是演講者似的站在最高的那根樹枝。不知道是不是特別孤獨？

***
我是塵埃，一群裡頭的一粒，並不特別；
在你閃耀的光芒裡跳著舞，
只是有一天，也有個想要平凡地安定下來的小小心願。

張愛玲的小團圓是反諷用法；
我的小小團圓，也有著相同的心情。

看完小團圓，知道她還沒有放下，從來也沒有；
就怕自己也是，再也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