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聲。

敲在林中的落葉堆上，聲聲急促。

馳過的風，捲起了一個又一個的葉旋。

＊

鐘聲。

在馬蹄聲之後，擾亂了林中的寂靜，驚起紛飛的烏鴉。

＊

「施主，急著去見什麼人嗎？」灑了一頭一臉落葉的尼姑問。

「是的，我急著到絕龍崖去。」答話的同時，他還在策馬狂奔，然後，像是說給自己聽的，「緣分，是不等人的……錯過了，就沒有了……」

「那麼，祝福你了。」尼姑雙手合十。

「謝謝……」密集的鐘聲撞得他有些心煩意亂，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庵裡有什麼事嗎？」

「今天庵裡舉行剃度儀式。」尼姑說。

＊

「小湘，小湘！」他用力拍著崖邊草廬的門。

沒有人應門。

他闖進去，只見她的衣物，整整齊齊地疊在床上。

還有那條手帕，初次見面時，就飄落在他臉上的那條手帕。

他拿起手帕，湊近鼻端，依稀還嗅到她的氣味。

－－他永遠記得那時凌空飄落的香氣。

後來他想，他就是那時戀上那香氣，也戀上她的。

＊

還聽見遠方庵裡傳來的鐘聲，一下，又一下。

「今天庵裡舉行剃度儀式。」他想起尼姑這樣說。

－－難道……？

他不敢往下想，將手帕揣入懷中，飛奔上馬。

＊

「真的下定了決心嗎？」老師太問。

「小女子別無所求，只願以餘生長伴青燈古佛，贖我罪愆。」她誠懇地說。

「塵世間真已無讓妳留戀之人、留戀之事？」老師太又問。

遲疑間，一張笑臉無預警地竄入腦海之中，攪亂了她以為早已平靜無波的心湖。

記憶中，他總是笑著。就連初次見面時，臉上蓋著手帕，看不見她的他，明明已感覺到頸間涼意，卻還是笑著。

「擁有這麼美麗手絹的姑娘，不該是一見面，就把劍擱在人家脖子上的女孩啊。」

後來她想，她就是那時被敲開了結凍的心房，也決定把融化的心給他的。

思及此處，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懷中，確定那條手帕還在不在身上。

－－懷裡，是空的。

她想起來了，今天早上，她是下了多麼大的決心，才把手帕留在草廬裡的。不見他的日子裡，她每天醒著睡著，都一再確定手帕還在不在身上，因為，手帕上有他的氣味，她離不開。

可是，上天為什麼這樣捉弄人呵？

她親手千刀萬剮的那個男人，居然就是他的父親！

即使那只是她千千萬萬殺人任務中的一樁，但絕對是她最後悔的一次。

「我不留戀任何人、任何事。」她咬著牙，一字一句地。

眼睜睜地，她看著自己的頭髮飄落。

淚水，也就這麼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