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兒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天花板，突然想起了剛才的事。

一定被討厭了吧，那時道破黎幹所想的舉動。

從小就擁有讀出別人心思的能力，曾經讓他不知所措。後來是因為父親的鼓勵，他才決定善用這樁天賦，期望能藉此趨吉避凶。

然而，他真的善用了嗎？道破洛軒內心的掙扎，揭穿黎幹打算藏在心中的想法，難道就是父親對他的期許嗎？

想起父親，他心頭一酸，卻已經掉不出一滴眼淚。

──為什麼要生下我？

小時候，因為眼睛的顏色，而被其他孩子取笑為「妖怪的小孩」，甚至被扔石頭時，他總是哭著這樣問。

「路兒乖……」父親摸著他的頭，說道：「妖怪的小孩又怎麼樣呢？路兒就是路兒啊。」

雖然這回答對他的問題似乎沒有幫助，但父親溫暖的聲音，呵護著他纖細的心。

臨終前，父親終於說出他是狐妖之子的真相。他終於懂了，妖怪的小孩又怎麼樣呢？路兒就是路兒啊。

「路兒？」洛軒的聲音打斷了路兒的回憶，只見他端著幾樣飯菜，滿臉笑容地走了進來。

洛軒一面將飯菜放到几上，一面說道：「餓壞了吧？我拿了幾樣菜過來，咱們一塊兒吃。」

「被罵了吧？」路兒冷冷問道。

「什麼？」

「我說你被令尊罵了吧，因為我的事情。」

洛軒停下了擺放飯菜的動作，抬起頭來看著路兒。「反正你都看得出來，就不用我來說了。」

「哼。」路兒的回應即使仍舊漠然，但看著洛軒的誠摯眼神，內心深處不覺有些動搖。

「我還是那句話。我答應過老丈會照顧你一生一世，就算拼著性命不要，也不會拋棄這個承諾。」適才他也是對著父親說了這樣的話。

路兒別過了眼，藉以逃避激動的心跳。就因為可以看穿別人的心思，所以他知道洛軒的每一句話都是發自肺腑，每一個字都是情真意切。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這樣讓我根本沒有辦法恨你。

「我知道你沒心情，但至少要吃點東西吧。」洛軒盛了一碗熱湯遞了過去，溫言道：「如果你沒吃飽，老丈在九泉之下也會心疼的，不是嗎？」

猶豫良久，路兒終於伸手接碗。但就在手指碰觸到碗的同時，也摸到了洛軒的手，不由得吃了一驚，手一顫，整碗湯翻倒在洛軒身上。

「啊，好燙！」洛軒大叫一聲，湯碗摔在地上，匡啷啷跌個粉碎。

「少爺！」珍兒聽見聲音，急得衝了進來，叫道：「少爺，出了什麼事？」

抬頭見到滿臉不知所措的路兒，珍兒一時忘了對方似乎有什麼妖法，指著他罵道：「你、你這傢伙，到底想對少爺做什麼？」

「我……我……」路兒彷彿真的慌了，只是掩著臉，渾身不由自主地發抖。

洛軒見狀，輕輕將他摟進懷裡，撫摸著他的髮絲，安慰道：「別怕，別怕，我沒事的。」

「少爺……」珍兒見洛軒對路兒如此溫柔，內心的感受相當複雜。為什麼要對他那麼好？他明明……

「珍兒，妳下去吧，我沒事的。」洛軒一面拍著路兒的背，一面對珍兒使著眼色。

「可是，少爺……」珍兒還想說些什麼，卻見洛軒臉色一沉，「妳連我的話都不聽了嗎？」

「是，少爺。」珍兒這才不情不願地走了出去。

「沒事了，沒事了……」洛軒繼續順著路兒的背，好不容易才止住了他的顫抖。這孩子真的很脆弱啊，如果沒有人陪在身邊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