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的溫言暖語流進李彤的心中，讓他憶起了那個雨夜。

他離開她的那個雨夜。

滂沱大雨之中，她緊緊抱住了他，雖然兩人通體溼透，但心卻是暖的。因為她對他說，你不要走。

孤身闖蕩江湖多年，從沒有人在乎他。即使曾經有過流連花街的荒唐歲月，歡場女子也不曾求他別走，甚至在床頭金盡的時候趕他出門－－因為她們眼中只有金錢。

他的決心在那一瞬間動搖了。

如果這裡可以成為他的歸宿，他為什麼要離開？

不，有一個理由。

他握緊了腰間的天罡劍。他想成為武林至尊，讓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對他俯首稱臣，讓那些笑他窮酸的人對他逢迎巴結！

於是他推開了莫愁，走入蒼茫之中，再也沒有回頭。

如今，這一切都失去了意義，十八年的光陰換來的仍是一事無成。

只有這個擁抱依然溫暖。

「莫愁……十八年前……我……選擇了一條錯的道路……如今我什麼都沒有了……妳真的願意和這樣的我重新來過嗎……」李彤的語聲顫抖，不知是激動還是悔恨，還是兩者兼具。

「李大哥，你並不是什麼都沒有啊。」莫愁抱得更加緊了。「你還有我，我們的女兒……還有……還有你的徒弟呀。」

李彤看著莫愁堅定的雙眼，又看了看若詩和李楓，嘴角浮起一抹微笑。

「原來我還擁有這麼多東西啊，謝謝妳告訴我，莫愁……」李彤說著，顫抖著伸出雙臂，擁住了莫愁。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死生相許……」史霸嘆了口氣，回頭對百里霽說道：「少爺，我們走吧，為了維護天下第一鏢局的名頭，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百里霽點了點頭，和史大柱子一起扶著史霸，悄悄地出了林子。

若詩看了看天罡劍的碎片，又看了看李楓手中的地煞刀，說道：「我想把它們合葬，你覺得怎麼樣？」

李楓微微一笑，「這是個好主意。」

於是兩人將天罡劍和地煞刀埋入土中，又立了一塊石頭作為記號。然後若詩在塚前合什禱祝，希望辰燁夫妻能在另一個世界相會。

「今後有什麼打算？」若詩問著李楓。

「尋找我存在的意義。」李楓道：「過去我一直靠著奪取別人生命，來證明自己的存在。今後我希望能找到不必殺人也可以證明自己存在的方式，這樣我才能無愧地活下去。」

「是嗎……那就祝福你了。」若詩看了父母一眼，說道：「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

「師父的事，就拜託妳了。」李楓說道。即使想法迥異，即使選擇了不同的道路，師父還是他最親的人。

「我……」若詩遲疑許久，終於說道：「還能再見到你嗎？」

李楓聞言一愣，望著若詩微紅的面頰，心下泛起一陣感動。就算此後浪蕩江湖、四海為家，總還是有人會牽掛著我吧？

「一定……有機會的……」李楓笑道。

透過枝葉篩下的陽光，輕輕灑在劍塚上，灑在李彤和莫愁相擁的身影上，也灑在若詩和李楓的臉上。別離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重逢的開始，聚散之間的等待，是各自情緣的牽絆。

他們心頭升起的暖意，就是最好的答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