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驟起，吹得竹竿上的酒旗獵獵作響。

李楓仰頭喝下一碗烈酒，灼熱的感覺從喉嚨直燒到胃腸，卻驅不散那股縈繞身上的血腥味。

「乓」的一聲，他將酒碗用力摔落，一地碎屑。

「這已經是第十碗了……」店小二在一旁喃喃地道：「他到底要摔幾個才甘心啊？」

掌櫃的推了推他，目光落在李楓放在桌上的那柄長劍，說道：「天罡劍的主人，可不是好惹的啊，你快再給他送個新的碗過去。」

「是是……」店小二諾諾連聲，從櫃子裡取出一個碗，送了過去。

「你們要換的應該是酒吧？」李楓濃眉一揚，一雙血紅的眼睛瞪向店小二，後者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結了，腳步再也站立不住，跪在地上頻頻磕頭，「大、大爺饒命啊！」

「去！真無趣！」李楓拿起天罡劍，拋下一錠銀子，說道：「拿去買些好一點的酒，知不知道？」

「是、是，遵命、遵命！」店小二撿起銀子，連跑帶爬回到掌櫃身邊，連一眼也不敢望向李楓。

李楓暗暗嘆了一口氣。

小時候，同伴們說他的眼睛像鬼一般赤紅，朝他扔石頭、吐口水，直到村子受到盜賊襲擊，只剩他一個人活下來，才算脫離了這種被歧視的生活。然而，現在他的一雙鬼眼，卻成了人們害怕的對象，只要讓他瞪上一眼，鮮少人能逃脫陷入瘋狂的命運。

這是一個殺手最有力的武器，師父說。

用眼神就能殺人，這是殺手的極致啊，師父又說。

你是塊天生殺手的料子啊，師父還說。

為什麼我一定要殺人呢？難道只是為了錢嗎？那跟當年襲擊村子的盜賊有何差別？他想起在自己面前被殺死的家人，那血腥的氣味，即使在夢裡也揮之不去。

或者，我必須殺人的原因，就如師父所說，是因為我有一雙殺手的眼睛？他想起那些盜賊之所以沒有殺他，就是因為害怕他的眼神，他們說，那是鬼的眼睛，殺了那個孩子，會受到惡鬼糾纏，永世不得超生。

這就是我之所以成為殺手的宿命嗎？即使我厭惡殺人，但諷刺的是，殺人卻是我的工作。唯有殺人，我才能感覺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他閉上雙眼。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不要當殺手，至少我還能享受食物和醇酒的美味呀。

******

簫聲。

一陣悅耳的簫聲由遠而近飄了過來，和泉水的淙淙聲與鳥鳴的吱吱聲配合得完美無間，猶如天籟。

李楓循著聲音的來處走去，發現了坐在澗邊品簫的女子身影。

簫聲嘎然而止。

「你也來了？」那女子沒有回頭，淡淡地道。

－－你？也？難道她知道我是誰？

李楓心頭一驚。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可以猜到你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她仍然沒有回頭。

「什麼意思？」李楓忍不住問道。

「會在這種時候來到這個地方，難道不是要做那件事嗎？」即使看不見女人的臉，不知為何，李楓竟覺得她在笑，花一般的笑靨。

然而，這句回答卻充滿著謎團。這種時候、這個地方、那件事？

他來到這裡確實有想做的事，但這女人的言下之意，像是知道他的企圖。

她，究竟是誰？

達達的馬蹄響和車輪的轆轆聲，打斷了李楓的思緒。

他彷彿感覺到那女子的嘴角浮起一絲微笑，身影在他眼中一閃而逝。

「難道……她也是來劫鏢的嗎？」他吃了一驚，趕緊朝著聲音來處奔了過去，唯恐讓那女子搶了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