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來沒有仔細瞧過她，就連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之時，他也多半盯著煎藥的爐子，隨時留心火候的大小強弱而已。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她除了年紀還小之外，簡直是天仙一般的美人胚子，眉清目秀，肌白勝雪，頰上微微的酒窩更增甜美。雖有長途跋涉、飽經風霜的疲憊神色，但天生的麗質，是難以被表相的污穢所掩蓋的。

不知怎地，他竟心跳加速，難以自已！

鞏雪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忙低下了頭，小聲說道：「前輩……」

「啊，對不起，對不起……」夷禾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忙岔開話題道：「妳說妳爹識得郭恩？」

「嗯……我只知道，這事肯定和方師哥有關。」

「怎麼說？」

鞏雪思索半晌，才道：「我記得，爹前些日子好像給了方師哥一柄叫『飛霜』的劍，叫他設法放出風聲，故意保這把劍到浙東的太尹武館，引一個叫『郭恩』的人出手奪劍。」

「原來如此。」夷禾點點頭，腦中若有所思。過得一會才道：「郭恩這人一直想殺我，只怕最近便要來了。唉，真要劫數到了，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我。」說到這裡，對著鞏雪一笑，「可苦了妳啦，好生歇下吧！」便往地上一躺，翻身睡去。

鞏雪睜眼看著屋頂，尋思：「方師哥現下不知到了何處，過得好嗎？這位方前輩說不定便是他爹爹……方前輩對我實在不壞，我爹爹……哼，他只寵著阿菊那小妖精！啊呀，我這麼一走，豈非成全了那小妖精？她一直喜歡方師哥，爹爹一定會成全她的，那我……那我怎麼辦？」

她心下忽然起了個奇怪的念頭，而且愈轉愈是清晰：「爹爹從來就不疼我，只寵著玉蘭春和鞏菊那對妖精母女，我不如就當沒了他這個爹！對了，若方前輩肯收我做女兒，方師哥和我的事，就有人可成全了！如此我不但有了個好爹爹，還能有個好……」她臉上發燒，不好意思再往下想，一顆心跳得狂熱。

耳聽得夷禾輕微的鼾聲，她雖不敢打擾人家，但心中難以言喻的興奮，卻使她翻來覆去，無法成眠。

過得半晌，夷禾突然問道：「怎麼了，還沒睡著？」

鞏雪嚇了一跳，忙道：「我……我在想心事……」

「心事？可以說給我聽聽嗎？」

「我……」鞏雪有些遲疑。

「啊，我是不是太失禮了……」夷禾說道：「如果妳不想說，也沒關係……」

「不，不是這樣的……」鞏雪吸了一口氣，這才說道：「方前輩，我……我想求您一件事……」

「哦？是、是什麼事？」夷禾只覺得一顆心跳得狂亂，在心中反覆說道：「莫說是一件事，就是十件事，我也會答允妳……」

「我、我希望您能當我的爹爹……」

「什、什麼？」夷禾跳起身來，瞪大雙眼，說道：「妳說什麼？妳……妳吃錯藥了嗎？」

鞏雪沒料到他的反應如此激烈，囁嚅道：「您……您嫌棄我嗎？」淚珠已在眼眶中打轉。

「我……」夷禾見她泫然欲泣，摸著自己的一把銀鬍，深吸一口氣道：「不，不是……我……我只是太開心了……能、能有妳這樣的女兒……」

鞏雪歡呼一聲，撲進他懷裡，叫道：「爹，爹爹！」

夷禾恍惚之中，她身上的淡淡幽香飄入鼻中，他不由得心中一蕩，伸手摟住了她，順了順她一頭烏黑的秀髮。

鞏雪躺在夷禾懷中，不久便沉沉睡去，他卻整夜無法入眠，不曾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