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長劍、少年。

花瓣飛舞，蝶影翩翩，春城無處不飛花。

垂柳依依，鶯鳴細細，湖城無舟但賸水？

一切模模糊糊，想捉又捉不住，想追也追不來，白馬依舊載著腰配長劍的少年，走得遠遠地，不曾回頭……

「方師哥！」鞏雪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一雙關切的眼神望向她，那老者柔聲說道：「妳終於醒了，真是謝天謝地。」

鞏雪發現是他，忙要起身避開，他卻伸手按住她身子，「莫動，當心傷了身子……」歉然道：「妳……難道還不肯原諒我嗎？」

她轉過頭去，不願看他，他只得自顧自地說道：「對不起，妳……妳照顧了我這許多日，累得病成這樣，我卻懷疑妳是我對頭派來的人……」

「郭恩……是你的對頭？」鞏雪回過頭來，問道：「為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只知道他一直想置我於死地，我……唉！我練功未成，還不能動用真氣，那日出手助妳，耗費了太多真元，這門功夫，眼看是練不成了……」

鞏雪心下泛起一股歉意，道：「這可如何是好？那、那又是什麼功夫？」

「我從小就帶有怪病，一發作便是全身亂抖……妳、妳不是也見到了嗎？從前全靠我爺爺浥注真氣，勉強壓制症狀，後來他老人家自知天年將盡，教給我一種調息法，眼看就快練成了，但我動了真氣，恐怕……」

鞏雪失色道：「這個調息法若練成了，就可治好你的怪病嗎？」

老者點了點頭，見她滿臉憂色，柔聲安慰道：「不打緊的，十多年我都捱過來了，再捱個八十多年，也算不了什麼。」

鞏雪聽得他此話，心下大感奇怪：「這位前輩滿頭白髮，一把銀鬍，少說也有五六十歲，怎麼說是『十多年我都捱過來了』呢？」

老者似乎不覺自己的話有何不妥，微笑道：「對了，妳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呢？」

鞏雪道：「我爹要我嫁給大師哥，我不肯，便從家裡逃了出來。」

「這麼簡單？妳不是在找人嗎？」

鞏雪臉上一紅，囁嚅道：「你……你怎麼會知道？」

老者只是微微一笑，站起身來，從木桌上端起一碗藥，送到她口邊，道：「先喝了它，我再告訴妳。」

鞏雪依言將藥喝了，向著老者一望。老者笑道：「讓我猜猜……妳要找的人姓方，對不對？」

她臉上泛起紅潮，低著頭，聲音細若蚊鳴，「他……他是我三師哥，叫方騰飛。」

「方騰飛？飛黃騰達？倒是不錯的名字。」老者頓得一頓，又問道：「妳喜歡他？」

鞏雪臉更紅了，她實在不能理解，他為何總是問這些令她害羞的問題。

老者似乎也發覺自己問得太多了，竟不自覺地紅了臉，說道：「對、對不起，我太多話了……」

鞏雪大是奇怪：「前輩也會臉紅嗎？」仔細一想，這老者似乎只有鬚髮盡白，才算個「前輩」的條件，其他的舉動都很奇怪。她忽然想起「返老還童」這四個字來，心道：「難道他真是前輩高人？那天的身手真是俊得很啊……」

這麼一想，心中疑慮盡釋，另一個問題便脫口而出：「前輩是不是也姓方？」

「咦？」老者奇道：「我為何要姓方？」

鞏雪道：「前輩和方師哥生得有些相像，而且方師哥也有跟您一樣的怪病，再說他是個孤兒，沒爹沒娘的，您要是有個兒子和您從小失散，說不定便是方師哥了……」她思念方騰飛已久，如今看到老者和意中人有諸多相像，便一廂情願地把兩人連結在一起了。

老者看著她期待的眼神，遲疑半晌，微笑道：「好吧，我就姓方，而且我還有個兒子，從小就失了蹤……唉！不知是給老虎刁去了，還是讓狼捉走了……」

鞏雪喜道：「方師哥恐怕就是您老的孩兒了！謝天謝地，他一定會很開心的！」她心中充滿了歡喜，無論是真是假，都無所謂了。「對了，前輩的大名是什麼，我真想趕快知道！」

「嗯……我叫夷禾，方……方夷禾。」

「方夷禾？哇，前輩的名字，也好得很哪。」

夷禾笑道：「好什麼？我可看不出來。」

鞏雪眼珠子轉了幾轉，說道：「世上人的名字，多半是看得出來意思的。像我叫『鞏雪』，便因天會下雪之故；我師哥叫『木防』，自然是想學一身武功好好防衛自己……像前輩叫『夷禾』，大家想破了頭也想不出是為什麼，那不是高明至極嗎？」

夷禾只聽得連連點頭，說道：「姑娘倒真有幾分見識。」

鞏雪嫣然一笑，一如明媚的陽光。夷禾怔怔瞧著她，竟自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