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9-05 02:29:16小淇

《驟雨飛霜劍無痕》(三之四)

畫作:侯兩傳/秋山楓崖

《驟雨飛霜劍無痕》...........作者:秦小淇


【第三章】湘女多情,劍客無心(三之四)


胡鴻陸早被兩人的爭執聲吵起,自是要來瞧瞧慕天行搗些什麼鬼!

「咱說這小子怎麼這麼大膽,敢單槍匹馬來此,原來玩的是這計倆!」
張師眾醒得更早,只是伏著不出聲,此時也蹦出來訕道。

「哼!當咱們是傻子麼?」葉新、葉重也來了。

「二哥,咱們就別再跟他囉唆了,早殺了乾淨!」排行老五的柳乘剛,不奈地拔劍恨說。

這二哥指的是胡鴻陸,只因眾人尊寒驟的爹寒襲為大,所以稱胡鴻陸是二哥。

「不管你們信是不信,我慕天行言盡於此,來吧!」
慕天行虎目含悲,見著他們,他無法不想起自己慘死的家人。

「你當然言盡於此!」葉重恨說:「因為你馬上就要變成一具不會說話的死屍了!」

「好!」慕天行突地仰天大笑起來。

「我無法預料自己死前能拖得誰來當墊背,雖然爹爹不許我們傷了你們,可是,天行是最後一個了,九泉之下再向爹爹請罪!」

慕天行說著,頓時豪氣萬千,他揮手抖起長劍,挽出了一朵燦亮的劍花,不知是迴光返照還是什麼的,眾人竟覺這劍花燦爛得刺眼。

眾人突地心頭一顫,不知為何忽然感到有些怯步起來,禁不住相互對看一眼,似是交換什麼默契一般,眾人同一點頭,就倏地一道出手了。


但見滿天金光四散,刀是刀、劍是劍、勾是勾、鎖是瑣,還有那掄拳欺下的雷霸,就算慕天行有三頭六臂也避無可避!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慕天行毅然撇了寒驟似含深意的一眼,悄然閉眼待死之際,一道金光突地衝入他垂下的視線。

是洛無痕!

他鬼魅般的無痕劍似閃電般地竄入胡鴻陸一干兄弟們圍就的重圍裡,正是山地剝卦。

所謂坤地順而艮山止,無痕挑的是又對立又聯合的六五爻,注曰:貫魚以宮人寵,無不利。

只聽得噹噹數聲,眾人還瞧不清發生什麼,一瞬間,胡鴻陸就傷了左腕,張師眾失了銀勾,葉新的刀偏飛去敲中了葉重的刀,柳乘剛的劍硬是被壓下,狠狠往雷霸的拳削去。

眾人一陣手忙腳亂,只有寒驟的刀避過了無痕奇詭的劍式,他只晃神了一瞬,便在一片混亂裡重新對準了無痕劍疾劈。

他的飆寒刀如寒夜飆雪,刷起重重寒風直飆無痕,所行之徑逕是凝出點點晶亮的薄霜,這正是飆寒刀「急」字訣裡的圍殺之招,「急風飆雪」!

胡鴻陸忍不住讚了聲好!他想起大哥寒襲,這一招急風飆雪當年在寒襲手上,所經之徑可是一逕的風霜雪雨,無人能敵!寒驟這一手雖是差了許多,但寒襲的模樣已是像了十成十。

但無痕也不是省油的燈,掌中的無痕劍斜斜一挑,袍袖振飛,雙足連連旋踏,不退反進,劍梢盡處,連連刮出細如蟬絲、若有似無的細芒,一層層、一圈圈纏向寒驟。

所謂「亨,密雲不雨自我西郊。」,無痕正是以風天小畜掛的「柔得位」,制衡飆寒刀的猛暴剛烈。

此時胡鴻陸睨著兩人,但覺得無痕的劍似有若無,忽而清晰可見、忽而了無形跡,心頭顫跳起來,想起多年前曾見著的一個人,趕忙高聲大喝。
「別鬥了,少俠是復仇嶺的人麼!」

無痕不語,寒驟的飆寒刀激起了他的豪氣,一時半刻還不想休戰哩。

張師眾也想起那人來,想起當年因那人而起的腥風血雨,連權充調解的寒襲也差點敗在他的手上,現在的寒驟怎麼贏得過無痕呢?

張師眾連忙喝道:
「沈莫言是你師兄麼?」

無痕一愣,倒沒想過江湖這般兒小,會遇著見過師兄的人,雖也想了解師兄現下如何了,但自個兒從未見過師兄,也不知旁人說的師兄是真是假;都說江湖險惡,還是萬事小心方為良策。

於是無痕閒閒應道:
「是又如何。」

他口裡隨應,手上的劍卻是一氣不停;小畜九五,有孚巒如,富以其鄰。
一柔制三剛,無痕劍芒軟如絲,無痕劍氣壯如虹,無痕劍招狠如蛇,匆匆一畫,直搗寒驟胸口。

寒驟回刀難擋,狠牙一咬,拚著兩敗俱傷,一式「擊風破雪」反取無痕手少陽諸穴。

胡鴻陸和張師眾驀地齊一大喊:
「少俠手下留情!」

但無痕劍勢早發,寒驟刀勢更是已然奔出,勢已不可挽回了!

無痕聽著了胡鴻陸和張師眾的喊聲,覺察到寒驟冷凝的刀氣一分為三、再三分為九,狠命往無痕右手臂擊來,每三道刀氣各朝著他的天井、四瀆、陽池三穴疾刺,正是不顧一切的態勢。

無痕心下了然,暗叫了聲好,連忙抬手一彈,漫聲吟道:
「解,險以動,動而免乎險,解!」

正是下坎上震,雷水解卦!

無痕巧巧把無痕劍自寒驟腋下彈出,那無痕劍似有靈氣,滴溜溜一轉,迴空滑出一道虹芒,炫麗如波濤閃亮。

無痕瀟灑一旋,如游魚般貼身從寒驟身邊溜過,自在順意地洋洋接回正往下落的無痕劍。

而寒驟身形未換,充盈的刀氣狂捲如風暴崩臨,朝前撲出的姿態仍自未停,正巧,與無痕瀟灑的神態形成交錯。

無痕衣帶飄飄,昂立著身,微傾著劍,如天王神像,正巧護在慕天行身前;而寒驟以刀杵地,空著的左袖歕張,身子躬立,肖似隻伏地大鷹。

寒驟喘息難停,良久,終於一問。
「既然你來自復仇嶺,為何要阻我復仇!」

無痕心口一痛,心念百轉,不知如何回應,沉吟片刻,終於才道:
「也許……」無痕語氣堅澀,毫無他使劍時的流利:「情勢所迫吧。」

無痕凝視著慕天行,清朗的眼瞳直映出慕天行清朗的身影,莫名地,更映出慕天放和慕心的臉容,無痕囈語似地續說:
「我怎麼也瞧不出他們有多惡……」

立在無痕身後的慕天行笑了,他身手拍了拍無痕,笑聲更是燦亮起來。

「天放說你是好漢,直遺憾未能活到與你交個朋友,果然沒錯,天放從沒看錯人過!」

無痕不知為何也笑了,他釐不清自己開心些什麼,只是受這笑聲感染,突然感到無所畏懼、了無掛礙起來。

慕天行伸出左手握住了無痕,開心說道:
「很高興臨得死前還能交到你這好朋友,老天爺待我真好,到得地府,天放定是要妒死我!」

慕天行說著,又是開心大笑出聲,可他的手勁卻突然軟了下來,笑咧的唇更是血色頓失。

無痕大驚,卻不曉得慕天行何時準備了這般一柄短刃,趁空悄悄自伐了!

「為什麼?」無痕驚喊。

慕天行笑著環顧胡老大和寒驟等七人一眼,最後眼眸定在寒驟身上,堅定地說道:
「我不想大家為難,該死的便死,而不該死的,千萬要留她活命!」

眾人皆知慕天行指的便是慕天霜一事,可眾人在私心裡,卻是難以放過天霜,只有寒驟,他陰騖的黑眸更暗,比夜還黑!

鮮血已溢出慕天行口腔,他在將軟倒在無痕懷裡之際,死盯著無痕述道:
「不管如何,請答應我,照顧天霜!」

「我不答應!」無痕猛地大喝,他胸口一熱,幾乎要悲呼起來,好似是自己的親人即將離世,他從未見過爹、娘或者小雙兒臨死前的眼眸,看者慕天行愈來愈是渙散的眸光,無痕竟是感到撕裂般的痛苦!

無痕恨恨地對著慕天行狂喝道:
「如果你敢閉上眼,就別想要我答應任何事,聽清楚了沒!」
無痕硬著心腸,負起慕天行,很快地朝來路奔去。

雷霸一愣,脫口問道:「我們追是不追?」

胡鴻陸未開口,寒驟卻接口了。
「不必,慕天行已活不過三刻。」

「那麼,慕天霜呢?」胡鴻陸盯著寒驟,寒驟心頭一顫,一咬牙,不發一語地領頭朝無痕追去。

「二哥,小寒他……」雷霸待要再說什麼,胡鴻陸卻已開口。

「別說了,我自有分寸。」

胡鴻陸說罷,便帶著眾人隨寒驟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