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6-08 15:49:10小淇

《驟雨飛霜劍無痕》(二之一)

~~畫作:胡念祖/秋嶺幽居~~


《驟雨飛霜劍無痕》...........作者:秦小淇


【第二章】寒露侵霜,仇濺血衣(二之一)


春去秋來,歲月如梭,無痕整日裡練劍,不知春花秋月,只聽得天地無聲。

轉眼間,無痕是二十三歲的英挺少年。

他日夜勤奮,讀易練劍,每日等待,就是等著師父的認可,認可他藝成下山的資格。


這日,刑追命終於在每日一試之後,焚香祭告歷代祖師,准無痕下山去了。

朝雲繫了一串的小藥瓶,紅著眼眶來送無痕。

「好兄弟,打不贏就回來哩,這些小瓶子一半兒是傷藥,一半兒是病藥,你可得保重,咱一干兄弟等你回來噫!」

無痕用力摟了摟朝雲,想起刑追命說過,沒有一位師兄師姐回來過,心裡更是下定決心,一定要再回來,回到這美麗的地方、這安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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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山門,繞出一重重的水瀑、一灣灣的水涯、一圈圈的海子。

他甩了甩頭,終於策馬狂奔了起來,忽忽不覺半日已過。

也不知爬過了幾座山,無痕忽見雲煙繚繞,原來竟是攀到了山巔。

無痕駐馬停息,仰觀天際遼闊,俯見大地爭榮,再極目望遠,瞧不清的道路延展深隧。

他胸口頓升一股豪氣,好似仇人就在眼前,就等他揮劍一戮!

無痕忍不住對著天地一聲狂喊,大吼道:
「爹、娘、雙兒,無痕必定會為您們報酬雪恨,殺壞人一個片甲不留!」

無痕吼著,便縱馬狂奔了起來,他意氣風發,情致高亢,很快地越過了臥佛山,眼看著就要到了積雲谷,到得險降坡時,無痕急速的馬蹄突感腥風襲來。

無痕微愣,猛地緩下馬步,同時間,一人策著精幹的黑馬迎面朝無痕撞來,無痕只得狠勒馬韁,勒得馬人立了起來。

那莫名撲來的黑馬驚得一聲長嘶,把負在馬背上的青年顛落了下來。

無痕想也未想,在那青年未落地前,搶先撈住了他。

無痕鼻頭一陣刺癢,原來那厚重的血味兒,便是從那青年身上源源撲出。

「小兄弟,可是出了什麼事嗎?」無痕不得不問。

想起自己幼年的遭遇,無痕如何能不緩施援手!

那青年濃眉緊觸,滿佈血絲的眸底有著慌亂、憂鬱、痛苦、怨懟!

一個人的眸子能裝多少心事?那青年真是承載太多!

無痕被這樣複雜的血眸刺得胸口滯悶,一時間竟覺心頭酸楚,難以自已;又見他渾身血痕處處,連烏亮的髮都還淌滴著不曉得是他的、還是敵人的鮮血。

無痕心口狂跳,他感到殺伐就在左近,禁不住脫口急問:
「在這附近嗎?還有人要救的嗎?」

那青年緊抿著的唇終於開了,吐出艱澀得刮人耳膜的字句:
「救……是,對!請你救救我家老爺小姐,就在前面,在危行洞天!」

救人如救火,無痕未待青年話落就急急策馬狂馳而去,要不,他會發現這青年竟是忽地伸掌摑了自己好幾個巴掌,然後滿臉懊喪地立在原地喃喃自語。



無痕待馳近危行洞天,遠遠地便瞧見了一群黑衣漢子圍攻著五六個看起來像是商賈般的人。

躺著幾個家僕樣屍首的另一邊,年紀最長的老爺身旁有一對兄弟模樣的僕人護著,另外一個中年護衛與兩個少爺模樣的男人一同護著一個姑娘,似乎那姑娘比老爺重要!

無痕有些奇怪,但看黑衣人的功夫不弱,轉眼間,年輕的少爺又中了一刀,然後,一個身材瘦小,使勾的中年漢子趁勢錯身便竄進三人圍就的保護圈,朝那姑娘陰險地勾去。

那姑娘陡地回劍猛刺,功夫竟是不弱,可為何早先還要三人保護她噫!

無痕不解,那中年漢子更不解,一招未得手,便噎了出聲:
「他奶奶的,辣塊姑娘功夫不弱,忒地躲在男人後面,弄拉圾玄虛,害妳爺爺我差點著了道!哼,看我陰山老七怎麼收拾妳!」

中年漢子說罷,雙勾一緊,遞招更是狠辣了起來,不一會兒,那姑娘已是捉襟見肘。

那中年漢子雙勾再展,倏地便勾破了姑娘襟口,露出白嫩嫩的胸膛。雖未達酥胸禁地,但他輕薄的模樣卻已叫無痕怒不可抑!

無痕恨得一聲長嘯逸出口腔,人未到,便先聲奪人地驚住了動手的兩班人馬。

此時,與年輕少爺對上的麻臉漢子,竟趁那少爺微楞之際,劈刀直砍;那年輕少爺回神過慢,眼看那刀已要戮上頸項,那姑娘驚聲尖厲了起來:
「二哥!不要啊!」

隨這喊聲,那姑娘竟是神力奮出,下盤一串鴛鴦掃腿,上盤急劍一式落葉驚風外加急雨驚紅,當堂擊退了死纏著自己的使勾硬漢,她腳步連踏,鴛鴦掃腿不停,急飛往那年輕少爺救去。

可那刀已是刎上那年輕少爺,他只能回那姑娘慘然一笑,口角微啟,似待說些什麼。那姑娘的瑩涙已崩,止也止不住了!

倏忽間,無痕劍竟是忽地如鬼魅般地猛竄進那刀與年輕少爺的頸項間,千鈞一髮之際,只聽得「噹」的一聲,麻臉漢子的刀就被蕩回了自個兒胸前。

此番景象,出乎眾人意料之外,那姑娘又悲又喜地護回了年輕少爺。

那痲臉漢子也是所料未及,咽不下這口氣,痲臉一沉,突地紫唇奮張,朝無痕呼出了口氣。

「小心!」
那年輕少爺大聲警告,卻已不及,轉眼間,無痕的頭臉已陷入一團青氣之中。

那年輕少爺見狀怒極了,大聲罵道:
「莫老三,你連番使用毒物,還算得上名門正派嗎!」

「對付你們這等惡人,什麼下三濫的功夫我莫老三都使得出!」

痲臉漢子振振有詞,卻脫不了陰毒的口吻,聽得無痕一肚子氣。

「惡人?」那年輕少爺縱聲狂笑起來,高聲續道:
「好,那你說,我慕天放來這世上二十一年,倒是做了什麼十惡難赦之事!」

「你……」麻臉漢子忽地語拙起來,嚅囁半天,說不出所以然來。

慕天放待要接口,無痕卻已忍不住氣,陰冷地接了口:
「有時候人殺人真的不需要什麼十惡難赦的理由,想殺便殺了,是也不是,莫老三?」

莫老三被這陰冷的音調駭出了一身汗,又不願認輸,便逕自也嘿笑起來,說道:
「就算是我想殺光慕家的人又怎樣?慕家人原就該死!怪就怪你投錯了胎,錯生在慕家!而你!」

莫老三瞧著青氣散去後還脹著一臉青氣的無痕,邪里邪氣地怪笑道:
「就怪自己投錯了主子噫!」

「是嗎?」
無痕陰冷地回嘴,突地,他猛地靠近了莫老三,張口一吐,竟也吐出一汪青氣,當堂罩住莫老三頭臉。

莫老三第二次始料未及,腦筋還未轉過來,便碰地一聲,氣絕倒地。

「嘖!好歹毒的毒氣!」
無痕閒閒一說,可那群黑衣人卻是一陣慌亂,有人忙著前來確定莫老三是否當真氣絕,而其餘人等則皆提著武器,朝無痕殺來。

無痕仗劍一陣揮刺,口裡不禁漫吟:
「上坤下坎,地中有水,師哉,君子以容民畜眾。初六,師出以律,失律凶也。九二,在師中,吉,無咎,王三錫命。六三,師或輿屍,凶----」

無痕劍第一次出鞘,挑的正是殺氣甚濃的「師」卦。

想是無痕對黑衣人的行徑氣急,甚且慕天放的言語,更令無痕禁不住將自己的怨恨給投射了進來。

轉眼間,無痕劍刃濺血,一眾黑衣人或傷手、或傷腳、或是胸背皮破。

無痕已是手下留情,但仍刺傷多人,殺得興起,他抑不住一聲傲笑出口;這下山以來的初次戰役,他可是毫無敗象!

他欣喜極了,愈戰愈是情緒高昂!

而一眾黑衣人卻愈戰愈是心驚,為首的中年漢子終於揮手喝退。

他們退得極快,快得連莫老三的屍首也沒收。

無痕忽地覺得他們像極了師父曾說起的,訓練有素的馬隊,來去皆如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