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陪母親路經龍山寺，知道她最愛吃的胡椒餅就在附近，扶著她穿過大馬路，鑽進小巷底，很順利找到傳說中的美味。
母親訝異地說：「你怎麼知道在這裡？」其實我事前已經偷偷做過功課，給了她小小的驚喜。不過，即使輕易找到店家的所在，還是免不了要排隊等候。



香味帶來父親的愛

好不容易在事先付款後，取到號碼牌，發現店家設計的付款取貨方式非常特別。每個號碼牌被取走之後，店家就會依照顧客預先付款訂購的胡椒餅數量，將錢幣放在原先裝填號碼牌的空格中，1元硬幣代表1個胡椒餅，5元硬幣代表5個胡椒餅。
如果顧客拿走7號的牌子，而空格中有2個1元硬幣和1個5元硬幣，代表這位顧客可以在出爐時取走7個胡椒餅。百年老店發明的這個手續，就像店面門口依然採用炭火烤餅的火爐，完全不用電腦設備，卻藏著精密的經驗和智慧。
為了打發時間，拿著號碼牌的我們在龍山寺附近閒逛。漫步老萬華的街道，翻飛回來的是母親在當地的許多青春記憶。30分鐘後，剛烤出爐的胡椒餅出現在眼前，香味竄入鼻尖，冬天裡溫暖的幸福感就這麼冷不防地飄進心裡。
我和母親提著一袋熱騰騰的胡椒餅，在站牌底下等公車。扶著拐杖的母親，突然回憶起6年前的往事，她低聲說：「我還記得你爸爸生病之前的兩個禮拜，他專程搭公車來買了兩個胡椒餅回去，我要他也吃一個，他堅持說不要，他說兩個都要給我吃……。」就在母親吃完那兩個胡椒餅的兩星期後，父親突然住進醫院，4個月後往生，從此不曾再返家。



留下美好被愛記憶

頓時，我鼻尖的幸福感，滾燙了起來，沸騰成為眼眶裡蒸熱的煙霧。印象中，他們這對夫妻吵吵鬧鬧半輩子，然而留在母親心底的卻都是美好的記憶。被愛，是一個女人永遠不會遺忘的感動，足以抵過夫妻患難生活裡種種的委曲。讓身為兒子的我，體會父母之間的深情，而更寬容地看待他們過去相處時曾有的爭執與摩擦。
就像現烤的胡椒餅，在辛辣中有著複雜而難以形容的美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