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1-02 10:15:43ikay

紀念一個遠行的長輩

清晨五點四十分,台東部落的小姊姊打電話來,聲音很平靜,告訴我,temama siro過世了,雖然心理有準備了,但還是忍不住心理低低的想:怎麼就走了。

temama siro的有很強韌的生命力與求生意志,聽小姊姊說,temama身體一直不好,幾次都已經讓醫院發出病危通知了,但是仍然樂觀地活著。

記得最近一次,我還在屏北的某個部落工作,接到小姊姊的電話,電話中她泣不成聲,說temama可能已經不行了,我趕過去,他早已恢復精神,看到我去,在加護病房插著管子無法說話,卻淚眼盈框。

因為肺部感染的關係,似乎必須一直住在呼吸病房了,即使如此,他還要女兒們幫他準備紙筆,每天寫日記,用日語拼音寫下每天發生的事情,加護病房所見所聞,我去,他指給我看,誰誰去看他了,「’ama,等一下我回去你就會把我寫上去吧,你要寫varikay今天來看我」我總是這樣跟他說笑,連一起去的tayna miyoko也笑了。

跟他們認識的緣分,從1999年開始,我到了那個部落寫我的論文,temama siro跟tayna miyoko對我特別的照顧,我一路跟進跟出他們的生活,回到台東就有一種回家的感覺,因為他們無私地分享,那是我的另一個家,在我這些年漂流浪遊的生命裡,一群讓我很安心自在的人與地方。

temama siro個性溫柔,是村落中熱心又好學的人,有種淡然的幽默,他念到農校畢業,還認真地校對各個研究者到訪寫的資料與歷史,並且擔任族語老師。他還擅長刺繡,家裡小孩的衣服很多是出自他的手,常常會端著布與針線專注地刺繡。他的溫柔與kina的堅毅強悍讓我心裡常常暖暖滿滿的。在主流社會撲天蓋地的父權中心下,看見了溫暖善良的他們告訴這世界有不一樣的人與人互相對待的方式,有不一樣的界定男人與女人的文化。田野的日子裡,常不知所措,無所事事或者抗拒「作田野」,於是常常晃在temama家,跟小姊姊聊天,用克難的方式煮咖啡,偷一點都市人的悠閒,或者跟temama閒談,聽他博學地講述這個村落的過往,自己的生平,他總是用一種淡然有點距離的方式談論自己,將自己放在村莊歷史的一部份,這些閒晃,漫談,一點一點累積了我對這個村莊的感覺。

他們對孩子是寬容對待的,也許temama siro個性太過溫柔,總是不會出言苛責任何一個人。日常生活裡,他們會直接叫我一起做什麼事,不會太客氣禮貌以致於距離疏遠,會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哪裡哪裡,買菜逛街,沒有特別的對待客人的客氣禮貌,而我也只有在這個家裡,可以放鬆地將自己真正的情緒表露出來。對於我這樣一個長年緊繃的人來說,即使回到自己原生的家裡,我都無法放鬆,為了不想讓家裡的人操太多的心(我的無法放鬆是家族遺傳吧),我總是要隨時撐出一個我很ok的狀態。而temama那種溫和的笑容,對我說的不管是愉快還是難過的事情總是可以幽默面對的方式,讓我不知不覺就自在了起來。

temama siro敦厚善良,我相信,他將會到美好的地方,雖然我會很想念他。



上一篇:移動的生活

下一篇: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