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蹤】海洋‧賭場‧銀合歡
記憶裡的澎湖是個純樸而風大、設備簡陋、飲水帶鹹味且遊艇充斥嘔穢物的島群——我指的是二十年前的旅行。那年還不到十歲,所見、所知甚貧。就在舊地重遊,深入觀光細節的同時,我發現不是因為自己時間多,可以慢慢逛,而是自己變「老」了。
從機場、租車、飯店這些必要的瑣事,再到人文與自然景觀的體驗,我帶著度假的心情,仍仔細追求一切細節。透過照片,不管是在現場或回家之後,特別喜歡在腦子裡一樣樣拿出來斤斤計較。
明哥與我/中屯島西北角的風車。
一根根插在空曠的土地上,很像玩具。入秋後,澎湖東北季風漸強,之後的大半年,強風帶來的風力資源足堪公共使用,減少當地的電費支出。至於在陽光耀眼的夏天,多了一項功用就是提供觀光的拍照背景。
這張照片用明哥那台單眼大砲拍攝;偏光鏡下的天空,湛藍效果直追澳洲。
—Lawrence.
「你殘酷!你無情!你無理取鬧!」
「我就算再怎麼殘酷!無情!無理取鬧,也不會比妳更殘酷!更無情!更無理取鬧!」
這張照片好瓊瑤的感覺…,背景卻是明哥的靈光一現。其實拍攝的時候是充滿歡樂的,但又要能表現出「懷古之幽情」,下次來拍照恐怕得先一襲馬褂,右手得抱卷《古文觀止》,左肩吊個煙袋來提提味兒。
再來一張單色效果。一個人的肝不好大概就像這樣…
西嶼鄉二崁一帶的陳家古厝。獲指定為國家二級古蹟,且似乎是附近一帶唯一要收門票的古厝。而收門票的阿婆,正是陳家的後代,就住在古厝前方。阿婆說,家族許多子孫都到台灣甚至國外去了;現在因為是古蹟,所以他們不能擅自修繕,改變外觀。
不過政府出錢保護家族財產,她只負責收收門票,也落得清閒。陳家古厝是我們覺得,在二崁保存得最好、最完整的古厝。護龍裡外,絕大部分的傢具、設備都還留著,甚至大堂還有先祖的遺容與字畫,相當典型的中式傳統家族宅第。
出來的時候,遇到其他觀光客,原本他們看到要收票還在遲疑要不要進來,經過我們推薦,他們還是買票捧場。多幾個客人,也算是答謝緬靦阿婆的盛情。
這口米缸靜置在角落。從第一代在澎湖立足的陳家人,到今天觀光客來來去去;與古厝一同見證澎湖的近代人文史。
二崁外的古厝外觀。雖名古厝,卻是光牆新頂。連牛仔褲都要故意刷白,這些古厝坦白說修繕過頭,反而失去原味。
不知古厝在以前剛蓋好的時候,是不是新到牆面也會反光。
車輪配老狗
古厝內有些已經改裝成古玩小商店。雖是小玩意,仍是童趣十足。
澎湖有不少老房子的牆面用礁石砌成,相當堅固,就地取材的建築只要離開馬公市區,隨處可見。
走過跨海大橋進入西嶼鄉,偏北沿著澎 2縣道可抵小門嶼。小門地質館的一位本地解說員非常熱心,廁所也很乾淨,可以吹吹冷氣整理一下。
就在進入地質館小巷口的一家觀光禮品店。老闆娘很熱忱的跟幾個遊客聊天。為了澎湖的生態環境、水電資源與治安,她反對在這兒開放離島賭場。雖然她問到的人都跟她一樣反對,但她的預感很強烈:這裡的居民還是會讓博奕公投輕騎過關。坦白說,賭博業進來不見得能給當地人帶來多少好處,反而對生態與環保會是一大挑戰。博弈對澎湖的長遠利益能有多大,我‧懷‧疑。
內垵附近的在地農家。市區外處處可見黃牛,迄今仍是農家耕種的好幫手。
農婦背後的一大片植物,就是銀合歡(Leucaena leucocephala)。銀合歡屬澎湖外來種植物,,原生於中南美洲,由於根部會排放含羞草毒,讓其他植物吸收後逐漸枯死,形成「攻城掠地」的效應,造成澎湖原生與其他植物逐漸消失,在屏東關山也有很多,成為生態浩劫。此外,銀合歡對人類而言缺乏實質的經濟效益,棄種後反而加速其蔓延,使林相短時間內明顯改變。
我們在很多地方都看到大片乾枯的銀合歡林枯枝,猜想是人為清除。不過下方又有新長的幹葉,看似怎麼除也除不盡。有的目前與仙人掌、龍舌蘭等植物共處,但過不久,這些植物都可能會被銀合歡毒死,而且是一島接一島「淪陷」;「乞丐趕廟公」的現象,目前似乎只能靠人為控制,勉強支撐澎湖的植被生態。
西嶼面朝澎湖灣的方向,置有東西砲台各一座。經過粉刷修飾,乍看之下,西嶼東台還頗有地中海建築的味道。至於西台格局最大,尚在整修。
東台下方的通道。中天黃昏,因光線的變化各有景致。
西台的入口牌樓。
第二天展開無人島浮淺的「類私人行程」。又是與昨天截然不同的海洋生態體驗。
望安鄉的一處無人島。這兩艘是釣客的小艇,而我在島上站立拍照的地方,包括小艇前面的平台,幾個小時後就會因漲潮而暫時消失。
島上隨處可見這種石洞。它是由中間那幾顆石頭,受海浪衝擊滾磨出來的。洞會越滾越大,最後和附近的洞相連,有些動物會因為退潮被困在裡面。
例如這隻魔鬼海膽,有毒不可吃。橘色的小圓圈好像是它的排泄孔。
這種貝類我忘了名字。不過他有個「潛水伕殺手」的綽號。在深海中可長到數公尺,加上珊瑚保護色,所以有些潛水伕會不慎踩到。一旦被咬住,它死都不會放開,造成潛水伕受困甚至喪命。圖片裡的橫向長度大約20公分,只比我的短一點點啦(手掌)!
這個是馬糞海膽。還不清楚馬糞海膽是甚麼?就是三井宴上會出現的一道名菜:一灘黃泥,口感清爽的沙西米。
一拿到手上就「生氣」的河豚,我只能用手心捧著,真的有夠刺
我的獨木舟初體驗。雖然在澳洲旅行時常看到;自告奮勇試了才發現沒有想像容易,得手腳並用,隨時小心翻船。
澎湖目前規定,每年的六月到九月是開放捕捉馬糞海膽與丁香魚的季節,而且馬糞海膽的直徑若不足八公分,就得放回海裡(只是很懷疑有哪些漁民會照做…)。
將軍嶼對面的無人島。旅行社又在島外大約十公尺的地方搭建一座人工浮島。
離開望安島
小羅是我們的浮淺教練之一。他原本住在台北做設計(設計啥我沒問,好像是建築方面的)。因為愛上了澎湖的天空與大海,夏天在這裡工作,他也不贊成博弈入澎,同時也談到了過去不少漁民捕魚時炸魚的壞習慣。
所謂的炸魚,就是用利用震波把魚震昏,而且只撈走浮起來的魚,至於很多沈在海底的,不論大小魚都不要(不好捕撈,很麻煩)。長期炸魚的結果,必然使魚獲減少。他轉述上一代漁民小時候的記憶,因為魚很多很好抓,所以不愁生計;將軍嶼過去還靠著採深海珊瑚,成為澎湖最富的島嶼之一,也大量移民到台灣本島甚至於國外。不過前一代的濫捕,就成了下一代的負債!這是靠海吃海的澎湖人必須嚴肅面對的問題。
包括他在內,幾位教練對對澎湖的生態知識相當豐富;還有一位在海生館當了八年志工的生態專家,穿梭在觀光客與海岸間,拿著一台專業的防水照相機到處攝影。
小羅背景的天空是我用小傻瓜拍的,沒有加工。似乎下午的東邊天空都很清。
湖西鄉的日出,大約清晨五點二十五分。是不是跟日落很像呢(不說也不知道究竟是日出還日落)
菓葉一帶的廢棄碉堡。
即使新建築,也不忘在屋頂、窗戶保留傳統建築的一些風格。
可愛的黃牛。看到我們走路靠近,就站起來了。
鏡頭能吃嗎?
順手拔了幾根牧草給牠當點心。原本我隨意撿根掉在地上的枯草想餵牠,結果黃牛不太甩我,還遭明哥訕笑。黃牛搞不好還暗幹在心裡,「媽的,又是個台北俗!」。明哥轉身找了旁邊的新鮮牧草「示範」,黃牛還向他走了幾步,伸出舌頭刷一下,似乎很滿意地接受。
牛吃草時,是從舌頭側面將牧草捲入口腔後再磨碎。這頭溫馴的女士,大大的眼睛咕溜溜地轉來轉去,彷彿在說(髒)話(對我),樣子可愛極了!
澎湖的傳統小廟四處可見。屋簷尾端做得特別高,至於原因嘛…請自己去google啦!
盛夏的澎湖,要一直補擦防曬。不過明哥到了第三天,背後不僅被曬傷,還有水母的吻痕處處,犧牲實在壯烈(為何我一直想到「毋忘在莒」的石碑)。
製作中的傳統章魚乾。坦白說,最先享受到的都是蒼蠅。不過這樣滿滿一大片,照起來還蠻壯觀的。
澎湖的新建築,頗有台灣高鐵澎湖分公司的感覺。其實觀察整個澎湖,有別於古厝的現代建築,外牆都還保持相當乾淨。也許是空氣污染少,跟台灣本島的感覺大不相同。
平常的河豚。(一生氣就鼓漲起來,全身帶刺)
小小眷村卻出了兩個音樂人,馬公算是地靈人傑了。不過老實說,直到明哥跟我講之前,我還以為潘安邦是甚麼抗匪名將哩。(跟我一樣蠢的、不想承認的,都可以看這邊)
張雨生的名言。也是很多離鄉遊子的心聲。
雨生故居內的廚房。
雨生故居的外觀,經過整修的模樣。
故居入口,免門票。不妨去逛逛。
我們在湖西鄉四處閒逛了一個上午;看古厝、看建築,接著去海生館、張雨生故居。還車前,去了網路馳名的先草冰店,作為這趟旅行的句點;綿密的黑糖冰霜,搭配底下粉圓、紅豆、芋圓等豐富佐料,如同無人島旁亮麗的海底藍色珊瑚與豔麗的熱帶魚那樣讓人難忘。這次的澎湖行與將近廿年前普遍淺陋的環境印象相去甚遠;除了硬體設施的進步,特別是以往四處濫葬的墓地多被移除外,或許連續三天耀眼的陽光,布置了明亮清透的地景環境也有關係。
然而,澎湖讓人擔憂的潛在環境衝擊有三;一是在地漁民(或觀光客?)對稀有魚類與幼苗缺乏自律的濫捕、濫捉行為;包括海釣時亂丟垃圾、與當地旅遊業者在聊天時提到的「炸魚」,都已經衝擊到澎湖的漁業與海洋生態。二是根部會釋放有毒物質,造成其他植物枯死的銀合歡,亦已大片佔據島群,看似怎麼除都除不乾淨。除了毫無經濟價值外,對原生及其他種植被已產生嚴重的擠壓。三是極可能通過的開放設立賭場公投,一旦成真,可能對環境負荷過重,終至引發新型態的惡性生態循環。
這三點有些難想像,另一個廿年後的澎湖,分別在海洋環境與生態、陸地植物生態和產業觀光生態上會有甚麼樣的改變,更好?更壞?這是澎湖讓人擔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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