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關於高薪引進千名外籍教師的爭議正熱，國內有人士指出許多外籍教師上課只不過是帶小孩玩遊戲。電視上訪問到外籍教師門下的學童，也有如此證實者。

我要說的是：別說中小學，就算是大學，跟你玩遊戲還算客氣的，別被他玩就不錯了。當然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只是我想起自己受業過的一位外籍教師。

我大學就讀東海，學校向來重視英文，大一英文是每週六堂課，四學分。英文課的班和所屬系上的班不同。一進校就先來一次分級考試，測後程度由高至低分為一二三級，從各級裡面再行分班，所以一個英文班上都是各系雜處，但大致來自同一學院。第一、二級皆由外籍教師英語授課，第三級則由本國老師指導。我忝列第二級，遇到了蘇珊，一位外表看來係南亞次大陸裔的美籍教師。

蘇珊頗胖，但身手矯健，戴著墨鏡進得教室來，一個鷂子翻身就坐上講桌，真令我們這些仰慕傳說裡國外活潑校園風氣的新鮮人暗暗稱奇。後來才見識到她的招式不僅如此，還包括盤腿而坐，甚至仰面躺在講桌上。此是後話，且不細表。

蘇珊的課上得如何，細節已經不太記得，印象中有點懶，上課常放牛吃草，所以有時我們私下抱怨上課收穫不大。還有她叫人唸課文時特別喜歡指定我，想是因為我幾年來喜歡聽唱英文歌，發音比較合她的意。

聖誕節的幾週前，蘇珊叫我們下回上課帶色紙、卡紙跟彩色筆來。我還以為我聽錯了，再說上英文就上英文，大學生還要玩什麼小朋友的把戲？原來她要我們做聖誕卡。我真是超特不爽。英文課耶，人人低頭作美勞，老師在台上納涼，這像話嗎？所以我自是不加配合，看我的書之外，冷眼瞧著大多同學不但欣然就範，還聚精會神、樂在其中，對於他們的易於入戲真覺不可思議。

但我不過五十步笑百步罷了，並沒有提出嚴正抗議，只是回宿舍後弄來兩色色紙，撕成一條一條，交錯地貼在一張白卡紙上，也成了一幅滿有創意但題旨不明的抽象畫。然後又草草做了信封。總是得交差。

懸疑的是，直到這時，蘇珊都還沒有告訴我們做聖誕卡要幹什麼。我猜可能是寫好後同學們要互相交換。當時我對旁邊的女生莫妮卡小姐頗有好感，都已打好如意算盤，嘿嘿嘿，到時就來找她交換吧！要知若不是還有這點動力，我搞不好連做都不做，要不然色紙也還要再減它一色。我想大多數同學也有類似想法，心裡想著卡片要送給自己想送的人，才做得那樣認真。

大家完成作品後的那一堂課，蘇珊有備而來，發給全班三十多人每人一張小紙片，紙片上各有一組人名及地址，要我們在卡片上對各自拿到的這個人名祝賀佳節，信封上寫上這個地址。好了之後，她通通收攏了去。開始上課。

哇，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她是要寄聖誕卡給她祖國的眾親友，想出了這一高招。多省事呀！別說不用花錢買，連寫都不用寫，這一張張獨一無二、出自遙遠東方年輕學子的手工嘔心瀝血之作，她的眾親友收到，不知會如何地appreciate，聲聲 “fantastic!”、 “brilliant!”、“cool!”、“WOW!!”地讚個不停哩。可我們就傻傻成了她明目張膽剝削的對象了。

對於蘇珊和她的親友來說，這想必很有趣、有浪漫、很有創意；說不定他們也假設我們這些學生該會感到同等有趣。事實上，我們在這一遊戲中完全不被尊重。她至少可以先講清楚，問我們樂不樂意和她的親友通信，而不是這樣直接慷他人之慨吧？

不過還算是小事，就沒跟她計較了，還好她沒叫我們買好貼好郵票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