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7-18 11:46:02 。 鬼咩 。 ♥

等愛

婚姻夢碎的玉萍,趕著夜班的火車,帶著唯一的女兒回到位在南投山區的娘家,

 

坐在客廳裡向自己的 父親訴說她這段婚姻的悲慘經過。

  「當初說過會好好愛我、疼惜我,怎麼現在的他變這樣?」

 

說第一句話,玉萍的淚水早已不爭氣的在眼眶裡打轉。

  她不明白,她的前夫婚前是個人人稱讚的好情人,

 

怎麼婚後短短的時間,能把一個好男人變成賭鬼、酒鬼、和擁有暴力傾向的魔鬼?

 

前夫婚前溫柔的模樣,和婚後的天壤差別,每一想到這裡,

 

玉萍受傷的靈魂就難以復原。

  「他打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回想前夫打在她身上的傷,無法向人訴說的苦,

 

到現在想起來都還會有心痛的感覺。

  玉萍的父親在旁邊聽了直搖頭,想不到自己疼愛的女兒嫁給這樣的雙面人,

 

心裡就替她感到難受。

  「他變的越來越愛賭,只有沒錢才回家,一回來就翻箱倒櫃,

 

連我的嫁妝也被他拿去一一典當。」

 

一想到父母為他準備,帶著祝福的嫁妝也都難逃魔掌,玉萍的心就自責著。

  「畜生!真是一個禽獸不如的東西。」父親越聽越生氣,忍不住咒罵了起出來。

  「家裡一點錢也沒有,他要我去工地做小工,賺點小錢來養佩姍。」

她看了一下在旁邊玩著娃娃,天真無邪的女兒說著。

  「他的豬朋狗友,時常帶他到處喝,喝醉了,回到家裡就是亂發脾氣,

罵不過癮就打我出氣。」被朋友帶壞的前夫,酒品奇差,

不勝酒力的他,時常在酒後痛毆妻子。

  「阿爸,你看!」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她將袖子及褲管捲起來,

讓父親看到皮膚上佈滿新舊夾陳的瘀青,以及斑斑的傷痕。

  「真夭壽!出手有必要那麼重嗎?」

父親看到女兒的傷痕,心就痛了起來,

隨手拿了放在桌上的跌打藥膏,幫女兒推開瘀青。

  看到父親的慈愛,此時的玉萍,早已泣不成聲。

  發洩過後的她接著說:

「阿爸,我好不容易跟他離了婚,佩姍他也不要,現在看到她就會讓我想到他。」

玉萍看著天真的女兒,眼神裡並沒有愛,而是一種濃厚的瞋怨。

  「小孩長得像誰都可以,但是她長得幾乎是那個沒有用的男人的翻版,

看到她,唉!『顧人怨』。」

佩姍因為長的極像自己的父親,每當玉萍看到自己的女兒,

就會想到丈夫無情的凌虐,間接的她已經將佩姍當成半個仇人。

  「就是這樣,她真的長的『顧人怨』。」

父親附和著玉萍說的話,慈愛的眼神被怨恨所替代。

此刻的佩姍,不知道自己的五官竟然會讓自己身陷在令人討厭的環境之中,

還在無知的玩著掛在胸前的娃娃。



  「阿爸,我朋友在台北幫我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

我必須賺錢,這個孩子我無法照顧,寄放在這裡,每個月我會寄錢回來。」

玉萍收起哭喪的臉,說了這趟回娘家的目的。

  「妳安心的去吧!孩子的事不用妳來操心。」

父親了解一個女人要工作還要照顧小孩是辛苦的。



  得到父親的允許,讓她的心總算安定了一點,

於是帶著女兒來到未出嫁前所居住的房間,停留一晚。



  一大早,佩姍不用別人喊便會自己起床,看不到母親在身邊,

她也沒有哭;父母不在家,這樣的情形時常發生,

懂事的她知道媽媽去賺錢養家,沒有辦法照顧她,

也時常在出外的前一天便會帶著佩姍寄放回家。

  用過早餐後,外公到山上整理果樹,外婆正在掃著地,

而她的表哥正在院子玩他的遙控汽車。



  「阿嬤,我幫你整理。」

懂得做點家事來換取別人歡心的佩姍,這次也不例外,幫著外婆收拾桌面。

她將二個盤子疊在一起,小心地用二隻小小的手捧了起來,

走到廚房,忽然一個黑影閃過,撞在她的肩膀上,捧在手上的盤子,應聲掉在地上。

  「匡噹!」盤子清脆的聲音傳到客廳正在掃地的外婆的耳裡,

她嚇了一跳,趕到廚房一探究竟,看到滿地的碎片

,鄉下人勤儉的個性就跑了出來,臉色逐漸變的難看。

  「發生什麼代誌?」外婆鐵青著臉問。

  「阿嬤,是表哥撞到我,盤子才會摔破,我不是故意的。」佩姍急忙的解釋。

  「阿嬤,我來的時候就看到她把盤子丟在地上,我才沒有撞她,她在說謊。」

站在一旁的阿邦聽到佩姍如此說,深怕疼他的奶奶會因為生氣而打他,

於是緊張的狡辯。

  阿邦是三代單傳的內孫,外婆向來是「疼命命」,

平時罵不出口、打不下手,即時阿邦說的謊是多麼荒謬,

外婆直覺地相信阿邦,將錯全歸到「惹人嫌」的佩姍身上。

  「討債鬼,這麼浪費,妳知不知道一個盤子也不便宜,

妳一下子給我『故意』打破了二個。」

外婆不分青紅皂白開口就罵。

  「我沒有浪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佩姍無辜的說著。

  「像妳這種只懂得浪費的小孩,就是欠人教訓。」

外婆一手抓住佩姍的膀子,另一隻手不客氣的用著

食指搓著陪姍的額頭。

  「阿嬤,她好愛說謊,明明是她故意的,又說沒有。」

阿邦深怕佩姍多說話,會讓阿嬤知道真相,在一邊盡力地火上加油。

  「我又沒有說謊,真的沒有。」佩姍一邊用手擋在額頭,

一邊看著阿邦委屈的說著。

  「妳還有膽狡辯,阿邦,去客廳拿竹子過來。」

外婆看著不但不認錯還一直辯解的佩姍,心裡就對她

產生極大的厭惡感,惱怒地吩咐阿邦去拿「刑具」。

  「我去拿。」

看著阿嬤相信自己,阿邦的心裡有一種勝利的快感,笑嘻嘻往客廳的方向跑過去。

  「阿嬤,我說的是真的。」

深怕表哥真的拿來竹子,一頓痛打是難免的,於是她再次開口極力的替自

己辯護,希望外婆能相信。

  「真是有什麼樣的父親,就會教出什麼樣的女兒,妳爸爸愛說謊,

沒想到妳也愛說謊。」

外婆將她說的話,當成狡辯的藉口,看著她的長相就想起玉萍的丈夫,

如何的虐待自己的女兒,心裡的氣憤就難以消除。

  「阿嬤,竹子來了。」阿邦好像唯恐天下不亂那般,

真的把「刑具」交到外婆的手上,自己退到一邊

看戲;外婆一接到竹子,便毫不留情狠狠的揮竹而下,嘴裡還一邊罵著:

「討債鬼!」

  「哇!」佩姍忍不住外婆打在身上的痛,大哭出聲,

一邊扭動著幼小的身軀,一隻手被外婆抓著,一隻手擋在竹子將下的地方,

掛在胸前不離身的人型娃娃也在不停的晃動著,像是在掙扎著什麼那般。

  「這麼愛哭,我讓妳一次哭的夠。」

佩姍因為疼痛而大哭大叫的聲音聽在外婆耳裡是多麼的刺耳,

無理的外婆越打就越氣,越氣下的手就越重,揮動的細竹子在空氣之中,

發出「咻咻」的聲音,讓人聽了心寒。

  這樣的刑求對一個年僅六歲的小女孩怎麼能承受,

被寵壞的阿邦對佩姍沒有一點同情心,不但不阻止

阿嬤的「處罰」,甚至還在旁邊看的不亦樂乎,她哭得越大聲,

阿邦的心裡就莫名的越高興。

  「把地上的碎片清乾淨。」外婆打累了,指著地上的碎片對她下命令。



  「阿邦,阿嬤帶你去雜貨店,你想吃什麼?阿嬤買給你。」

外婆轉頭對著在旁邊偷笑的表哥說著,臉上的表情早已從剛剛的惡狠轉為慈祥。

  「阿嬤,我要買上次我跟您說的那個玩具好不好?」

阿邦一聽到奶奶要帶他去買東西,他高興的跑過來牽著奶奶的手,巴結的說著。

  「好!好!好!你要買,我就買給你,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去拿錢。」

對於失去母親的阿邦,阿嬤總是有求必應,給他最多的愛。

  看著奶奶走進房裡,阿邦靠在佩姍的身邊小聲的說:「活該!」

然後得意的跑到奶奶房裡,過了一會阿邦和外婆從房裡出來,手牽著手出門。

  滿是傷痕的佩姍在原地哭泣著,清秀的臉龐掛滿淚水和鼻水,糊成一團,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明明沒有錯,外婆卻要如此的對她,

長的像父親也不是她所能選擇,「媽媽!」佩姍想起了母親難過的大哭起來,

雙手發抖拿起胸前的娃娃,深深的聞了一下感覺媽媽的味道。

  「媽媽,妳跟我都好可憐,爸爸會打妳,阿嬤,也會打我。」

這樣的情形令她想起爸爸總是在半夜打媽媽的情形,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她摸著玉萍親手做給她的娃娃,一邊說著,一邊哭泣著。

  玉萍再怎麼不喜歡自己的女兒,也不曾對她下過如此重的手,

佩姍看著掛在身上的傷痕,瘀青中帶著血絲,此時她為自己也為母親的遭遇而心痛。

  呆了半天,佩姍想起外婆的話,立即低下了身用手將盤子的碎片一一撿乾淨,

就連被碎片割到了,她也都沒知覺了。

  終於清乾淨,佩姍來到庭院,坐在一個木板凳上,她看著天空,

想著自己的媽媽在何處,她又拿起了娃娃。

  「媽媽,您要快點來接我唷,我會乖乖的聽話。」

她總是對著娃娃訴說著她的希望、她的苦,說過之後她的心情就能夠豁然開朗。

  「媽媽,爸爸上次打您的地方還痛不痛?」她溫柔的問著不說話的娃娃。

  「痛痛,佩佩幫媽媽『呼呼』。」她將一口氣吹在娃娃的腿上,

「秀秀!」一隻手摸著它的腿,疼惜的說著。

  正當佩姍對著娃娃自言自語的時候,身邊走過一個黑影,

她轉頭看了一眼,是手上拿著一袋玩具的阿邦。

  一路上奶奶一直灌輸大人錯誤的觀念給阿邦,

因此他的心裡也如大人一般看不起佩姍,認為她是沒人要的小孩。

  阿邦看到佩姍自言自語的行為丟下一句:「白癡!」

便拿著奶奶買給他的玩具進了房間。

  過了一會,阿邦拿著遙控汽車放在庭院的地上玩了起來,

不時的還會一邊回頭看著佩姍,佩姍並不理會他,繼續對著娃娃說話。

  「就是因為妳長的像妳爸爸,妳媽媽才不要妳。」

阿邦看佩姍不理他,向來被寵成家裡的小霸王的他,挑釁地說。

  「哥哥,你看!」佩姍舉起掛在胸前的娃娃說:

「媽媽沒有不要我,這是媽媽做給我的,我有你就沒有。」她的笑容透露著幸福。

  這樣的言語、舉止,不管是聽在阿邦耳裡,或是看在眼裡,

都覺得佩姍是在對自己炫耀,或是取笑自己沒有母親。

他的心產生了嫉妒與羨慕二種感覺,心裡很不是滋味。

  雖然阿邦有一個疼他的阿嬤,總是比不過天生對母愛的渴望,

他很不高興的走到臉上掛著笑容的佩姍身邊,冷不防的將她手裡的娃娃抓住並說:

「拿來!」

  「不要!這是我媽媽做給我的。」

佩姍著急的叫著,手抓得更緊了,臉上幸福的笑容被恐懼替代了。

  「叫你拿來就拿來。」

阿邦不管佩姍是否會受傷,只顧著用力拉扯。

  「不要搶我媽媽給我的東西。」

佩姍被從椅子拉得跌下來,仍不肯放開娃娃,著急的流下眼淚,

說什麼她都不能將象徵媽媽的娃娃被搶走,它是她的精神寄託、她的生命來源。

  阿邦看到佩姍不肯放的手,他更用力的拉扯著,

掛住娃娃的繩子在佩姍的脖子上,摩擦出一條紅紅的痕跡,

眼看著娃娃就要離開自己的手,佩姍不知從哪裡得來一股力量,

她放開手上的娃娃,抓住阿邦的手,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啊!」一聲慘叫聲從阿邦的喉嚨裡傳了出來,他張大了嘴巴,

痛的眼淚流了出來,手終於鬆開了,佩姍看到她的娃娃又回來了,

趕緊站起來,跑回自己的房裡,深怕一停留,阿邦會再度過來搶她的娃娃。

  阿邦一邊哭一邊往隔壁的方向走去,一看到奶奶便跟奶奶說:

「阿嬤,佩姍咬我,你看!嗚!」

  「乖,金孫賣哭,阿嬤去幫你出氣。」

阿嬤看著他手上的咬痕,心疼不已,牽著阿邦的手來到佩姍的房間裡。

  「你這個小孩怎麼回事?」阿嬤一進房門,不問佩姍原因便開口責罵。

  「阿嬤,是哥哥要搶我的娃娃。」

佩姍一看到自己的表哥又請出他的「護身符」她就知道大事不妙,

她在床上緊抱著娃娃,訥訥地解釋。

  「妳那個破娃娃,阿邦怎麼會喜歡?你不但愛說謊,

還跟你爸爸一樣愛打人」阿嬤氣著罵。

  「是真的。」佩姍試圖為自己辯解,話還沒說完,就被外婆拉下了床,

一巴掌打在她的左臉上,佩姍用手摀著臉,看著打她的阿嬤,

她並沒有哭,臉上是不屈服的倔強,像是無聲的抗議。

(上)

外婆不甘心就這樣放過她,尤其佩姍看自己的眼神令她感到非常不舒服,

她再次舉起她的手將佩姍的手拉開,

以大拇指和食指掐住佩姍微微帶肉的臉頰,用力地掐下去。

  被捏帶轉的臉頰,佩姍痛的眼睛睜不開,嘴合不攏,說不出話,

只能從喉嚨裡傳來「啊、啊、啊。」的疼痛聲。

  「嘴巴這麼壞,這麼小不學乖,妳再說謊試試看?」

在警告聲中,外婆終於鬆開手了。

  「阿邦,來!阿嬤,帶你擦藥去,別理這麼沒教養的小孩。」

阿嬤牽著阿邦的手離開了佩姍的房裡。

  第一天過的很悽慘而痛苦的佩姍,夜裡躺在床上,

她手裡抱著娃娃,心裡有一種寂寞的感覺,

小小的心靈不明白,同樣是孫子,外婆對她和對表哥,

竟然有著天壤之別的待遇,她小聲的哭了起來,

想起自己的母親,心裡有著極大的失落感。

  在多少寂寞的夜裡,因想起母親,而哭泣的臉,

留過多少思念的淚水,也都只有母親親手做的娃娃陪她一起度過,

也因為在它的身上,佩姍才能感受到母親對她的愛,

支持著她,讓她堅強的等待母親的到來。

  她轉身看著床頭櫃上,母親未出嫁前的相片,

她爬了起來將相片拿到自己的面前,仔細的看著影中人。

  相片裡的母親溫柔而開心的笑著,感覺不出有什麼煩惱,

這樣的母親是自己所沒有見過的,也許是相片裡的玉萍,充滿柔情,

溫暖了佩姍受傷的心靈,她收起了哭泣的臉,

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再度躺回床上,拿起放在枕頭邊的布娃娃。

  「媽媽,你好漂亮唷!」佩姍對著娃娃真心的讚美著母親。

  「媽媽,今天阿嬤打了我二次,剛開始好痛喔!」

她開時述說自己的委屈,臉上有著無辜的表情。

「但是現在已經不痛了,媽媽別為佩姍擔心。」

無辜的表情,一瞬間又轉為微笑。

  「媽媽,要賺錢好辛苦,佩姍會乖乖的,不會讓媽媽傷心。」

貼心的佩姍,總是能察覺母親的辛苦,常在心裡默默的感到心疼。

  佩姍用她的小嘴親在娃娃有點髒的臉頰上,充滿對母親的愛,

安心的閉上了眼睛,帶著笑甜甜的進入夢鄉。

  接近中午的太陽有點熱,佩姍在庭院裡用著小石子,

在地上隨便的畫著,阿邦在客廳裡無聊的看著卡通,

一個開門的聲音吸引阿邦的目光,他往聲音的方向望去,

原來是回來渡假的小姑姑,正從房裡帶著睡眼惺忪的臉色,迷迷糊湖的走進廁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