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4-15 22:59:25paris3310
萍水
2012/12/16 浮光/悠揚
昨天下午到河邊去了,兩岸芒花開出一個盛世。
是不是陳冠學的【田園之秋】裡以本土風物定的二十四節氣中,秋天有一季是「芒季」
那一季過後,此地的芒花是不是其實可以一直開到歲末。
有學校借了場地辦園遊會,因是白日,不張燈,只是處處結綵。
遠望只覺滿眼花,彩帶,彩旗,彩色氣球,
綠草如茵,鮮衣怒狗,
到處都是活潑明亮的臉色。
我怕狗,
一眼望去,只覺得狗多於人。
許多消息來自門房,
那天我爸說新來那戶是音樂老師,教長笛,教二胡。
我之開心,才發現真是想念那些朦朧半醒,靜聽某人練琴的早晨。
自從他們搬來之後,每逢假日,樂聲震天,惹得我媽面有怨色,
幾次評論都是「難聽死了。」
其實那音樂不難聽,她是討厭新鄰居目中無人,強迫分享。
今天早晨是長笛協奏,真好聽。
這些人一直都在,不在這裡,會在別的地方。
很喜歡溥心畬《水墨山水鬥方》四幀題詞之一「空山雲起處,隱隱失江村」
那是意象是動的,因為雲起,遮蔽了江邊的村落,
但你知眼前的「失」只暫時,那村落始終未曾消逝。
整個情境雖然是「空」,是「失」,雖然虛無,清寂,
但你明知仍有一個生氣飽滿的世界還在。 這多麼好。
幾次習作,忽然打從心裡認同了「美工」這個稱謂。
凡涉及表達,都涉及表達工具的選擇與運用,都涉及「工藝」,
一種工具運用得心應手,把表達技藝磨鍊得純熟,你的表達才能有機會稱得上「美」 。
最真誠的創作,表達,只能反應創作者自己,包括他與這個世界的關係。
那不是外人能以「美不美」來判斷的,即使你是個美學專家。
就像你不能指責孟克:你那些畫醜得跟鬼一樣。
我很反對一種八股評論,斷言他的畫「反應時代」。
這世界讓他病得要瘋了,他就只能畫出那種瀕臨瘋狂的景像來。
瘋狂的世界裡,人也有他的快樂和悲哀。
但那個時代裡也有不瘋的。
人就是自自然然地,三人群,每二人黨,
所趨所避,所好所惡,
我相信最初只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09:39 AM
2012/12/18 浮光/
下樓抽煙,出來一看見天氣好就會想丟下一切,走得很遠很遠。
然後,就想起李頎那首「鮫人」。
幸而我喜歡我的工作,
如果付出整個白日只為了換取生活必需,不知會覺得多麼屈辱啊。
然後,她就會跟你說:「我可以理解那種屈辱」但其實並不能。
事實上她不能理解,無法同情。
如果不信任,她就會讓人看見不信任的樣子。
即使她自己也並不喜歡那個樣子。
就都會概念而非地理概念的「台北」而言.......
我覺得住近山邊水畔是另一件幸運的事。
水邊是鳥群棲居的福地,
上班經過高架橋常見一隻鷹在空中盤旋,今早看見一雙。
乍遇乍離,一念未轉,已經過了。
我想,我都來不及想:「包包裡有手機,我要把它拍下來」
一切都是匆匆的,
最糟的是,你又找不到理由去責備誰,或是為什麼感傷。
最近老想著到美術用品社補些基本畫具又總是把那願望暫時壓著一會,
等這陣子熱度過了再看。
這些東西太費工夫,而我能花在這些事上的時間那麼少。
哪一天畫畫,那一整天,幾乎就無心再做些別的事。
這兩天讀一點談藝錄,為查找「花朝分賦十六韻」原詩,察覺那種心境,
竟有一種久違的感覺。
有時一念跑遠了會想,等哪一天空閒,找個老師,規規矩矩入門,再把國畫撿回來。
這麼想時又隱隱知道,這些留待「哪一天空閒」才能去做的事,恐怕永遠都不做不成的。
在我所認識學過畫的同學之中,真正能夠稱得上「師承」的,只有一個人。
每想起他落筆打鉛筆稿的樣子,
熟門熟路,無疑無悔,我心下就知差別十萬八千里。
小學三年級磕頭拜師,跟著老先生學工筆,花鳥蟲草。
每問起「教你什麼」他也說不上來,
那時也不懂得疑心問進度,只說白描畫稿一疊疊丟給他照著畫,
一疊畫完還有一疊,一練練了三年。
而這也才是基本功。
我說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孩,跟著個老頭學畫,那有多無聊,得犧牲多少玩的時間。
他想了想說:那時很虛榮,大概多虧那股虛榮和同學們羨慕崇拜的眼光吧。
一次說提起老師的老師,在南京,
有陣子專攻鵪鶉。每早到市上轉,看見有鬥敗的鵪鶉就買,養了一院子。
起初並不畫,只是日日看。
起筆畫時,通常不用看了。
臺靜農的龍坡雜文裡提到「國畫除了畫馬之外,通常不寫生」想起這段故事。
臨摹前人畫稿畢竟是千篇一律了無生趣的功課,如何變化存乎一心。
我想國畫基本上是寫意,筆隨意走,
通常不寫生也並不是無中生有,
日日觀察,留心琢磨,畫時已不必臨摹寫生,
意中早有千姿百態,供隨心擷取。
發表於 2012/12/18 01:11 AM | 浮光
2012/12/18 浮光/雜七雜八
談藝錄裡說:「疑字悔字,為進學門戶」
橡皮擦之為物,專為悔字;字典之為物,專為疑字。
世上最天真、最無法苛責的殘酷基於無知。
有的時候不必一定經由理解而能同情同理,
畢竟,這世上妳不曾經過不能理解的悲哀太多了。
但願能時刻能記得這些.......
這樣,或許能避免你基於善意做出殘忍可惡的事來。
橘子...... 比上次的好一些。
當時怎麼想得到,離開學校之後,再沒機會為完成一幅作品拿過一次畫筆。
現在手邊最方便最奢侈的,
只剩下某次公司跳蚤市場50元買到的那種很簡陋的十二色色鉛筆了,
又不願意下死勁塗抹,怎麼畫怎麼輕飄飄,像個魂。
碰見是我的菜我都吃了,點心也是,
一時動心的,都留下來。發現,有個功能叫「目錄管理」,
可以來研究一下,或許,那個展示櫃就可以完成了。
喜歡多久,多少機會一眼能刻骨銘心......
我也不覺得是誰的高傲,誰的錯誤,
前前後後,我都不知誰是誰。
我始終覺得,網上瀏覧是一個很不佳的閱讀狀態,
刻骨銘心幾乎是件不可思議的事。
早晨讀席慕蓉新作,每一個字,同我心所想......
呵,這句打完想掉眼淚,
每次,想起她的詩總是...... 一切都留不住,
但,我們去看煙火好嗎。
2012/12/20 隨想/
你要原諒他們,他們整天不出門,需要到處搜刮題材好寫點東西。
這是理解的理由之一。
你有沒有見過那種碰一碰就懷孕然就不停下蛋的蟲子?
那是不屑的理由之一。哈哈。
讀龔鵬程的〔文學散步〕,呵,我覺得轉換標點符號很麻煩。
一口氣跑過八節。
光看字面,自己都覺得有囫圇吞棗之嫌,
但他的論述思維簡捷,平易可親,八節其實不過73頁,
論討「形式」:就文學來說,形式即一切。
簡短的肯定句真是動人心魄。
閱讀明晰的思想論述真是件愉快動人的事。
真正的道學家是可敬的,
他們是有能力探索、釐清路徑的人。
在「結構的形式」與「意義的形式」這樣的區分下有一時迷糊,
想了一會,又覺得是無疑的,只是分析的方式不同。
一般形式我不分別為性質不同的區塊,
我用括號:大括號、中括號、小括號。
也就是,我只區辨涵括的的項目。
「形式」是統攝一切的大括號,
裡面的中括號是結構、意義、及風格,
每一個中括號各自包涵了可見可感的一切抽象特質,
這些特質,是小括號裡的元素。
例如結構,我所指的結構一般來說就是你所能見的樣子及其延伸,
若不論延伸,一般從結構裡很少感覺到顏色,
大部份是形狀、硬度、質地以及某一種關係和秩序。
「意義」不用說是就各別字義及聯想而有所不同的。
最有意思的是「風格」。
用不著提醒我那些搧情的文字,我認得它們,
我看著它們會忍不住嘲笑,想起一次笑一次,甚至笑出淚來。
每想起風格與詩的優劣,就想起蘇曼殊。
我每讀他的詩總忍不住想,這人的詩如果雜在眾中,我認不認得呢?
結論總是猶疑否定。
我總覺得他的詩風格並不顯著,
但那並不妨礙我喜歡,覺得那些詩好得很。
網上我讀兩個人的古典詩幾乎是抱著一種等待的心情,
一個是張大春,另一個就是龔鵬程。
兩人相較,張大春的詩風格就比較明顯。
有時看評論,許多人見人飲酒高會,豪興豪情發為文字,就說「有太白遺風」
但那種表面的風格是非常容易模仿的。
我覺得,無論題材,顯著的風格和可察覺的性情所流露出的共性有關,
韻我不懂,因而不論,
我看張大春的詩粗淺歸納出的共性總是,
博學才捷,重理趣、擅用典,意豁如,能縱筆,不忌諱俗事俗語入詩,
這些特點,似大蘇。
之前讀一首,因為是抒事詩,或與節奏張馳映襯有關,最初想起白居易,
後讀詩裡一句「屐齒空齧苔痕肥」,讀了兩次......其實杜甫的詩我沒讀熟,
但就是覺得寫實功力似老杜。
那種辨認中的修正轉折,記得蠻清楚的。
這樣信心滿滿的打完字,心虛的,
呵呵,你又沒讀過人幾首詩,
但,怎麼會是「太白遺風」呢......。
發表於 2012/12/20 01:25 AM |
2012/12/21 浮光/
文學與藝術之表達,基本上都長採取藉形式來逼近存在的方式,
這種方式,如前所述,實不足以表達存在之整體真實。......
正因為有此困局,逼使文家採取一種特殊的形式表達方法,
這種形式表達,異於科學的形式表達處,
在於它係以遮詮、迂曲、歧義、象徵之方式來表達。
姑不論是不是「什麼家」,
使用這樣的表達方式基本上不為賣弄文才或是聰明,而是一種不得已。
因為一種特別的、要求精確、要求完整的貪執。
即使明知仍不能達,但他總要盡力。
他感受到企圖追摹的那個世界,那些時刻,
不僅止於現象的物理與構成、目的與意義,
還包括存在與周遭相碰觸時,轉瞬即逝的一切變化、那些共振、共感,
那些波,長的短的,那些聯想。
那些虛無縹渺的......就說是某一種感知存在的狀態吧。
至今仍記得初至上海那一晚。
即使公司派了相熟的同事來接,
一切毫無差池,卻仍不能免於身處異境那種隱性、巨大的衝擊。
宿舍在13樓,拉開落地窗出陽台,可以俯看大都會一角,
當晚有薄霧,雲壓得低低的,夜色中每一盞燈,都在霧裡擴成大大小小的光暈。
再遠可以望見半隱半現的東方明珠塔,
塔頂光束穿雲而出。
當晚,發了封郵件給朋友,形容我所見的上海,形容了那霧,那雲,和那奇妙的氛圍,
十分無力之後,用了一個比喻「像電影蝙蝠俠裡那個邪惡的高譚市」
她回了封信說:「妳寫的信好特別」
那些都是當下真實發生的,並不涉及任何賣弄、矯情或刻意修飾,
但因為一種奇怪的歉疚感,那次之後,我再也不曾那樣寫信給任何人。
或許覺得那種狀態不公平吧。
基本上那不是一封寫給誰信,那些字只是寫給自己的。
即使同一個晚上另一個人在同一個位置對著同樣的景象,
或者,他會有他的感受或聯想,但他不會看見我形容的那個城市。
這樣,就想起卡爾維諾。
如此,每個人,
如果有那個世界,必然是單獨的,有人會覺得孤單,
我想,那或許是為什麼人們會想要把這些寫下來。
而我會覺得歉疚,
彷彿,你獨有一個豐盛的世界,
所有的他者,即使是再親暱的,都無情地被隔拒在外。
發表於 2012/12/21 01:26 AM | 浮光
2012/12/21 浮光/世界末日
遊戲是一種姿態,練習是另一種姿態。
一個廣大繁複的現象世界,我小心翼翼地與它維持著一種極難形容的關係,
並且相信那種關係最直接的作用是:避免人溺死在自己的倒影裡。
再過一會兒,那個末日傳說就過去了,
世界末日。使人想起北美最南有一個奇異的地名叫「世界的盡頭」。「世界的盡頭」之外更早,有另外一個「世界的盡頭」。海格力斯之柱,「Non Plus Ultra」:「此處之外,再無一物」。
意思像是「不可抵達之地」。
他方。
身邊所有的人仍熱切地計劃「明天」,
我則想著日前收到那個住澳門的女孩寄來的聖誕卡......
而準備好寄出的禮物還滯留在我的書房裡,我想要讓它在聖誕節前抵達。
這一切真讓人想起溫德斯的電影「直到世界末日」。
想起那部電影首先想起那首歌,
似乎有這樣一首歌伴著,就可以像電影裡那樣一直走到世界末日。
一時幾乎被那陌生慵懶的歌聲迷住了,停下電影來找,
認得一個已逝的「王」- Elvis Presley。
驚訝地想:原來是你呀。
那會是怎麼樣的一種景像。
溫德斯的電影裡,人還是在行動中,
天南地北,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
在一地結束,即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
他照常行走、吃喝、睡眠、祈禱,
同樣在情境的陷入或出離中發展好奇,
同樣被愛、欲望和信念驅策著,
在困局中思索、感受、自省,變化,
設法整救世界,期望明天能夠延續。
想著寫著,覺得「累不累呀你」
我們可以相信,那是導演對這世界以及「人」最堅實的信念。
被歸於古董的那首歌即使現在來聽還是太好聽了。
http://www.youtube.com/watch?v=Rc1PYPZYy0c
2012/12/23 浮光/末日後兒童樂園
呵呵,是這樣的話....... 那麼不如一起來裝神弄鬼吧。
那樣比較不會嚇到人。
昨天補班,為了元旦四天連假,
「公家」這麼定,私人單位,可自行決定照不照樣辦理。
有些人不得已必需帶著小孩上班也是可想像的因果。
於是,昨天整個工作氛圍大異常。
前半個小時,或因初入陌生環境,各家小孩亦步亦趨地跟著爸爸或媽媽,
與人應答,羞怯有禮,非常的「乖」。
我們照常工作,偶聞童言童語,
稚嫩的聲線真像風鈴那樣清脆悅耳,
看見身形不論美醜,總是個小不點兒,
每個人都說:「好可愛」
後來......真可怕。
寧馨的天使幼兒園變成幼獸角力場,
時不時暴發聲嘶力竭的嘷叫、哭喊,不明原由。
有人開始不耐煩,又不好跟小孩子計較、讓父母難堪,只能隱忍,
裝聾作啞,表情木然如老僧入定。
我是每被那些聲音弄得悚然,起一身雞皮疙瘩。
他們計劃把另一個麻煩的小女孩鎖進會議室裡,走過來,仰頭天真地問:
「請問,那個門可以鎖起來嗎?」
同事一臉驚駭,斷然回答:「這裡是辦公室,不能鎖門!」
我想,你告訴他不行就得了,那麼認真幹嘛。
下意識地,他護衛那個場域該有的樣子吧。
每個人都以自己一套方式安撫孩子,
有熱心的同事拿出許多多餘的贈品當作玩具,說:「每個人都有」
以為分配平均就不會有爭奪吵鬧的問題,
殊不知小孩見到玩具是要發狂的。
看到結果之令人錯愕,真是有感於我們這些大人們之文明天真,
面對最純正的動物性手足無措的樣子,反倒像個小孩。
「返樸歸真」如果是這個狀況....... 想起高汀的蒼蠅王。
在所能窺見的,最初的「人性」中,
你何曾見過美醜、善惡?又何曾能發現神性或魔性?
只看見那頭幼獸。
他要,他不要,要到了就快樂,就笑。甜言軟語。
要不到就憤怒,就哭就叫。
你試去動一動他,
我相信他會咬你。
2012/12/25 浮光/雪莉酒紀念日
不放假的節日,
怎麼會這麼忙呢......。
熱鬧有熱鬧的好,
即是平時不愛熱鬧的人,湊熱鬧有湊熱鬧時非比尋常的開心,
那種開心雖不一定是「瘋」是「狂」,
只是因為異於平常。
那樣的氛圍使我非常想念香甜的雪莉酒,
那種想念,隱隱然,間歇性鼓勵你:「去買一瓶吧」
像是那種不名譽的耳語。
可惜我身邊的朋友沒一個好酒之徒,
而我自己呢,沾一沾,有那個意思也就覺得夠了,
順從那個衝動,買瓶酒回來,自斟自酌,恐怕一年也喝不完一瓶。
想想,又打住。
那一點心,涼了又熱,熱了又涼,
最終是想了半天,一滴也沒沾上。
不過因為理性顧忌,
每硬生生把那興頭澆息了,總覺得就想念得更厲害一點。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
下班出來想,關於那酒的種種......
如果,要把一杯雪莉酒的經驗寫得動人,會有多少種方法呢。
我想,最方便就是「故事」。
你有一則動人故事,自己的,別人的,或者,就虛構一個故事,
或是......知識。
豐富而能引人入迷產生種種聯想的知識,像為人開啟一個從未見識過的嶄新的世界。
這就是雪莉酒本身的故事。
另外,大概就是單純就這一物自身所能啟動的感官經驗。
我覺得這種方法最難,因為它最浮、最虛,因而必需最紮實,
最需要大量的詞彙和聯想,而「大量」在篇章中太容易使人感官疲乏。
想想,食色,大致上都有這樣的特性,
許多人寫美食筆記,除開美麗的照片之後,其實寫得令人動心的很少。
那種經驗太直接、太豐富、太細微、太個人、太虛無縹渺,因而太不可轉換了。
情色書寫的難度和飲食書寫的難度實在應該歸是同一類。
所以說,徐四金那本「在美洲虎太陽下」所獲得的成功,
反在於他節用那些能夠引動聯想的詞彙。
結構上的安排之外,他使用那些非自然的長句,
那些長句的作用,便是使人保持一個「不自然的」旁觀的距離。
他成功地克服了人的想像暴露在感官刺激之下的所必然會遭遇的那種疲乏。
總之,不能是「無間歇的轟炸」。
2012/12/26 浮光/
不可懷疑的是,
一個沒有喝過雪莉酒的人依循任一途徑知道她的產地是西班牙,
無論如何不會有那種恍然大悟的喜悅。
彷彿印證一物與一地之間累世宿緣。
還是買了水彩簿。 回到家來十點多了,
坐下來讀書,抄一段,讀一段,
看看丟在床上的水彩簿,我想你三心二意的,想幹嘛呢,
我連那幾支水彩筆都不知丟哪去了。
總之,一件件,想起了就先備著,想畫就可以畫。
我的一念,弄不好就是萬劫,都不知跟誰去和解,
河井無犯,米老鼠和小叮噹各不相干。
個人認為...... 玩的時間已經太少了,哈哈。
我們還是保持心情愉快,從事輕輕鬆鬆的休閒活動吧。
後來也覺得那個比喻苛薄......
如果是「一直開花的植物」那就好多了。
基本上,如果能夠基於生物生理的客觀功能去歸納,
而想起花其實是植物的生殖器官,
就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一直下蛋的蟲子」和「一直開花的植物」
在物種的功能意義上都是同一種活動,也就是生殖活動。
那個比喻裡主觀的審美判斷和主觀好惡,
我討厭蟲子,喜歡花,
外於功利目的,花對我而言具有欣賞的價值那種差別是以審美判斷為依歸的個人好惡。
前幾天在董橋一篇散文裡讀到曹植洛神賦裡一段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
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
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綠波。
那狀態多麼好,那世界多麼豐盛,讀起來多麼自由。
所有人的創造物,一種人一種趨避原則,
其間若有通性通則或是共同願望,
那也不是隨便哪個個人能定的。
理想我想不一定特別美的才好,
最理想的狀態,
「人」「文」相映,如同對鏡。
2012/12/29 電影/花漾
早晨網上讀一聯句,回程時小黃上想想,
好像是「甘醉千杯飲,恥與萬人同」記得說是杜甫。
才思平平不知是否一定是缺點,
乍看是逍遙語,愈想愈覺得前句一般逍遙,
但下聯不能免於僵固扭執,境界不如西風抄給我的那首歌詞。
不知多久沒想起這個人了......
放假了。下午整理完手上的工作,有陣子閒著,
看完電影簡介的第一個星號: 耗資1.5億,15年來台灣首部古裝鉅作
忽然就決定來支持一下這部電影。
原因,這同樣是一部獨立製片的國產電影,
導演是拍「刺青」的周美玲。
由於對魏德聖的塞德克.巴萊上映前的轟炸式的宣傳盛況記憶猶新,
相較之下,這部電影所得到的公共宣傳資源的實在太少了。
這導演選擇的題材不附於任何主流意識型態及議題,
你想像這樣一部耗費鉅資的電影,投入這樣的市場中,
真正為創作者的孤注一擲的「瘋」有驚心動魄之感。
所以,不知我可不可以因此說本片的宣傳小組......
尤其是文宣,至少對這世界裡的某一個人曾真正能產生過促動的力量。
即使你如何為創作動機的無染及理想性所感動,
以結果論,可以說幾乎每一個環節都不臻成熟理想。
就故事情節而言,似乎有一些主要探究的核心主題,
但因為敘事結構的鬆馳,這些主題並未能形成一個強而有力能的軸心,
能將所有蔓生的枝節都統一在一個中心之下。
若要追究原因,我想鏡頭語言、剪接、音樂的意圖太弱,
這無關於「不夠戲劇化」「不夠誇張」
而是整個故事的節奏感薄弱而導致敘事結構上的張力不足。
偶像劇出身的主角群演技太過生澀,
配音可以說是全面性的「未達」,
連像任達華、吳君如這樣演技派的演員都被牽連失色。
主要音樂由陳明章作曲,好聽,
但就電影配樂輔助劇情的任務來說,仍然未達。
數了一堆的「未達」,
但,我覺得這仍是一部值得去看的電影。
因為這一堆的「未達」,很意外地,使它成為一部無法歸類的電影。
正因為那個強而有力的軸心並未形成,使得創作者真正核心的意圖非常模糊,
故事,便停留在一個曖昧、神秘而未言明的狀態。
散場時,導演出現是一個意外的驚奇,
短短時間,開放觀者與作者對談。許多人舉手發問。
我發現,第一時間,大家的問題都好實際。
而我整理出以上那些「那麼現實的觀點」永遠不可能是在當下。
當下...... 就覺得像做了一場夢,
夢裡有些什麼似曾相識的東西。
起初覺得,就像聊齋,想想又不是,聊齋太精緻了。
後來終於弄清楚了,
原來那一堆「未達」所達的,竟類似唐人傳奇《遊仙窟》《補江總白猿傳》那樣樸素的傳奇故事。
2012/12/30 浮光/晨間隨想
總覺得雨天的早晨特別靜,
後來才發現,那靜不因為雨聲,
而是因為那些鳥都不唱歌,避雨去了,
整個世界彷彿丟失了一件它本有的東西。
風花雪月,
不知有沒有第二個讀過的人記得鵝。
鵝鵝鵝,風雪終於好了歌......
刪了那句心虛不實的評論,對仗不工,八成是你記錯了。
大致上,我想差不了幾個字,情境我相信是分毫不差的,不過......
其實我不太相信那聯句是杜甫。
如果只看字面,我相信有許多人會覺得唐人傳奇比聊齋精緻多了,
但若就「小說」而言,
「精」絕對不僅止於文辭,更多在於意圖與意圖的達與未達,
於是小說所完成的,形式上的精緻,更多其實在於敘事結構和和敘事方法。
虛構文本,例如小說電影,總覺得關於「原作意」不必深求。
看了部電影,淺淺論及是那樣,
如果要認真詮釋,這部電影我大概會偏向於隱喻,
也就是一種比較深的方式去詮釋。
例如海與孤島作為一組隱喻、官與盜作為一組隱喻、
雙生姐妹與兩極背反的性格作為隱喻,疾病作為一種隱喻......
經由種種去探討對人性、對情愛、對正義的信念及在經歷中可能的轉變。
常覺得,若是使用得法,
「喻」其實是比形容描述更客觀、精準百倍的指涉方法。
所謂「隱晦」,是不得解時說的。
例如一種顏色。
......我如果想要指涉仁愛路上新開的一間歐式點心店所使用的那種綠色。
一般描述是「粉綠色」,你指的就是全天下任何一種粉綠色。
而真正精準的描述是轉喻,例如「Tiffany的那種綠色」。
那麼,你所指的就只能是所有粉綠色之中特定的那一種。
這個比喻之完整,不只指顏色,
還包括了某一種顏色在某種形式之中與時尚相關的一切社會內容和定位。
如果換個形式,那種粉綠色可能會讓人想起薄荷糖或是某一種胃藥。
這種方式很深層,很迷人,
但是,如果,在文本中並沒有接受任何提示而擅自採取這種方式,很可能會走火入魔,
史上所稱「想太多」「故作解人」我想是這一類。
所以,那部電影.......
我當然是感受到一些提示,而採用了一種常常會被覺得「想太多」的詮釋方法了。
再過兩天就跨年了..... 接著就是舊曆年。
每年這時候,我就著急我那兩株國梅的動靜,
今年到目前為止,一點消息也無。
我想,春來真得要費點周章,
想辦法移盆,修根換土,靜待來年,就算沒動靜也不至於有愧。
前兩天讀一篇文章介紹王蒙的「夢梅花詩帖」
只讀了詩題就讓人想起牡丹亭。
原帖現在故宮,算是公有物,大大方方借來欣賞。
曾向羅浮認得真,華胥彷彿舊精神。
翠禽棲老千枝雪,凍蝶驚回萬古春。
十里暗香雲漠漠,一溪流水月粼粼。
要知金鼎調羹客,元是商岩版築人。
2012/12/31 隨想/萍水
冷得,整日電暖爐開著,一離了「有效範圍」就喊冷。
老爸說笑說,是很冷,不過你那樣整天烘火就覺得特別的冷,
沒聽人有一句話說:「火,是愈烘愈寒;肉,是愈吃愈饞。」
聽著大笑解嘲,覺得很是。
奇怪是,他碰見什麼總有「一句話」可說,
而那句話通常很有意思。
獺祭曾驚博奧殫,一篇錦瑟解人難。
千秋毛鄭功臣在,尚有彌天釋道安。
一般深讀淺讀,詮釋之有理無理,但凡基於理性客觀的欣賞者基本上都會讚同「詩無達詁」。
我讀過與物性最近,與普遍情感最遠的是宋人許彥周詮釋李商隱的錦瑟。
宋人《許彥周詩話》云:“《古今樂志》云:'錦瑟之為器也,其柱如其弦數。
其聲有適怨清和,又云感怨清和。'昔令狐楚侍人能彈此四曲。詩中四句,狀此四曲也。”
認為“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四句,
分別寫了瑟的感、怨、清、和四種樂調。
以不通古典聲樂理論發展的「後人」來說,一般會覺得這則詮釋未免太偏,
甚至離奇不能理解。
但我想,對於通曉音律的唐人、宋人來說,這種詮釋搞不好很基本,算是常識。
如果要印證,也許需要一些考證的工夫,
一就作者本人,一就詮釋者,另外就唐代宋代音律理論著手了解,
才能判斷合理詮釋或誤讀的可能性。
在無據可考的狀況下,再「不普遍」的詮釋,即使個人不能理解,也只好承認是「一家之言」。
可見「一家之言」是否能成為普遍採用的詮釋,
大多無關於詮釋理解的正確與否,也不代表它更接近原作意。
而關乎是否能受一般讀詩人的理解、認同。
我覺得這些東西很有趣.......
有時覺得,這人真是適合而且真正喜歡讀書的人,
感覺自己有能力獨力釐清觀點是一作快樂的事。
對舞文弄墨真沒什麼興趣,之前,
每有人來說「我很喜歡看你寫的生活雜記」其實當時真的會感覺很失望喔,
呵,不知怎麼樣的失望。
覺得最沒什麼的就是這些。
我比較期望有人在意這些觀點.......
西風是唯一跟我討論過觀點的人,
討論、甚至爭執,就是為了李商隱的詩。
那樣討論很耗時,很快樂,而且充實。
乍聞這個人在深圳猝逝後才想起,我的期望,他的期望.......
我到那個格子去,從不曾認真讀過他寫的詩,他的觀點。
這一念心裡既愧又痛又悔之無及。
某次過一個友台看一篇文論「知音」「知交」,
意思是,中國文士,是可以為「知音」去死的。
雖然覺得這樣的「傳統」拿到現代來說太誇張,但是仍懍於那份寄託份量之沈。
我不是文學專科出身,這樣的意識我幾乎沒有,
只是喜歡看,看了喜歡的說喜歡,隔一時,看了別的,或許還記得或許就忘了。
所以,我有什麼資格、願意花多少時間厚顏和人在這裡以文字論交情?
我無心在這裡「交朋友」,能遇見有隻字片語、一心一念交集,那是我的幸運。
2013/01/01 The Big Pink-stay gold
http://www.youtube.com/watch?v=VE17GG1DH6U
另一......
http://www.youtube.com/watch?v=j9_xniHg8pc
2013/01/01 席慕蓉-執筆的欲望
想就想起桃花扇裡那個南明,
今入國門再旬矣,人情泄沓,無異升平:
清歌於漏舟之中、痛飲於焚屋之內,臣不知其所終。
我想臥子上此疏時的心情,是無奈或是惶恐?
不幸他是時代裡那個超越當下,超越個人,
在混濁世局中獨醒,
憂心未來的人。
呵,真是些妙人......
「高貴」是一種主觀的、世俗的價值判斷,這些人的價值觀俗不可耐。
問題是,你在那裡真的看見什麼「特別高貴」的東西嗎?
美麗高貴的字和字裡美麗高貴的情感對某些蠢人是不產生作用的,
他們只是用字人,當那些人湊過去分享那個光環時,
所看見的自己倒底是個什麼樣的幻象。
幾次不可思議地想起封神榜裡有一章回「蘇妲己請妖赴宴」
紂王造鹿台,望接神仙,
妲己請來軒轅墳內的狐狸來充數,
一時仙袂飄飄,唯有氣息變不了。
王子比干居相侍酒,那疑惑之天真:
“神仙乃六根清淨之體,為何氣穢衝人!”。
一丘之貉,無心嗅見談吐氣息自知,
連智性辨認也不用。
周旋其間,理所當然羞慚欲死的是他,
不會是那些打扮得人模人樣的狐狸。
1月1日來抄詩 執筆的欲望
執筆的慾望
—敬致詩人池上貞子
一生 或許只是幾頁
不斷在修改與謄抄著的詩稿
從青絲改到白髮 有人
還在燈下
這執筆的慾望 從何生成?
其實不容易回答
我只知道
絕非來自眼前的肉身
有沒有可能
是盤踞在內難以窺視的某一個
無邪又熱烈的靈魂
冀望 借文字而留存?
是隱藏 也是釋放
為那一路行來
頻頻撿拾入懷的記憶芳香
是癡狂 並且神傷
為那許多曾經擦肩而過 之後
就再也不會重逢的光影圖像
是隱約的呼喚
是永遠伴隨著追悔的背叛
是絕美的誘惑 同時不也是那
絕對無力改變的承諾?
如暗夜裡的飛蛾不得不趨向燭火
就此急急奔赴向前
頭也不回的 我們的一生啊
請問
還能有些什麼不一樣的解說?
今夜 窗裡窗外
宇宙依然在不停地消蝕崩壞
這執筆的慾望 究竟
從何而來?
為什麼 有人
有人在燈下
還遲遲不肯離開?
2013/01/02 浮光/萍水(二)
我心狠一點虐死你無怨無悔,
我相信被貌似天使的動物咬到還是會痛的。
哈哈。
每隔一陣子想起,去「拜訪」某些地方純綷是因為我想印證。
如果證得那些人並不知道這個新地方,
這人寫下的任何一個字、一點情緒不會再被那些人拿去編造、作文章,
我睡也睡得安心。
請問你如何能同情那些漠視你的困擾,破壞你的快樂的人呢?
你針對某事某物發表觀點時,他們不會有任何一點反應,
他們有興趣窺視。
我想,你都瞎得看不見自己,怎麼看得見別人。
那是個人寫詩。稱自己為詩人。
之餘,他是個旗手。
枯弱的前肢,總搖著一面比他大得很多的旗。
他擅於把別人的信念搬來,弄成詩、弄成口號,
東風來就東倒邊,西風來就西倒邊。
如果什麼東西扎了他,
他會跳起來,以一種丑怪熱烈的姿態暴露生殖器。
幾次看著那奇異的反應如此制式,如此一致,
幾次想起史記周本紀裡一則傳說關於褒姒
厲王使婦人裸而噪之。
我想你舉著那麼大一面旗,基本.....
文明進展至今,那牢籠發展至今,
如果一個文人,一個詩人,為抗拒那抑鬱而決心以文字衝犯,
規模或大或小,行動不一而足,
採取的抗議形式因人而異,
如果還是只能「裸而噪之」那引起的反感其實不基於道德,而基於審美:
那種反應方式之粗野鄙陋,
身為一個「詩人」你看不見自己和手上那面文化大旗很不相襯。
如果我是心理學家,一定來研究網路心理,研究人的幻想。
幻想中的欲望如何發展,如何變形。
太令人好奇的一個領域。
是什麼讓你利用珍貴的休間時間,茫茫網海裡去找?
是什麼讓你完全漠視他者被窺看時的意願表達?
是什麼讓你去看?你想看的是什麼?
至於「傳播」,那倒不希奇。
雨停了,早晨澆花,
新出的太陽灑在潮濕的泥上,黑晶似的,反出一片亮亮光點。
才四天假,覺得與外面那世界相隔已經很遠了。
我想那就是泥。
一切成長、成熟、美麗、智慧、果實,所需的養份都從那裡取得,由自身化成。
但如果你要臥進泥裡滾一趟呢,
成千成百,奇奇怪怪的蠕蟲會把你嚇死。
真的曾經細細想過,合光同塵,
你要跟這些人一起混到熟,你這一輩子得浪費多少時間陪他們聊八卦,
東家西家論是非,咀嚼各種話題,那是他們的樂趣。
然後在這些亂七八糟的談論、觀察中發展感慨、批評、組織牢不可破的成見和信念。
有時會疑惑,如果你自己沒有任何想法,跟著這些人的嘴臉,
能討他們讚同、喜悅的,你就去做,
惹他們議論批評的,就不去做。
最終,這些人會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去呢。
光是想想...... 我就還是保持距離吧。
俗裡有一種俗蠢,有一種俗惡,有一種不避不擇陳陳相因的習氣,讓人避之唯恐不及。
如果一個人下定決心爛在泥裡,
我只說「人各有志」再有一句,也許是「麻煩離我遠點」。
對於我所敬慕的...... 那真是性質奇異的誤解.......
例如我喜歡你的詩,怎麼會是「我對你的喜愛呢?」
對寫詩的人而言,那些詩就是「我」,
就是「我的生命感發」
在作者那裡,這層意義還是很個人、很狹獈的。
我覺得,詩與文學對於我而言,之所以是生活中不可替代的東西,
是因為那個交感的過程,印證了不同生長背景之下「人」普遍的情感,
這種情感,超越了「我」
詩人之所以特別高貴,是在這些被超越的時候。
我想你不是作品論嗎?
你沒什麼不過是個普通人,寫幾行詩把那個人捧得那麼高做什麼呢,
站得高的人多半不自由。
如果沒有讀者,那個交感、超越個人的時刻不會存在,
而做為一個「個人」,光見到觀點上這樣的區別,
我的快樂、我的獨立性,我的重要性永遠大過於「你」,
詩人最高貴、最廣大的時候,正是我讀你的詩而意識不到你的時候。
真正自願暫時放棄那種獨立性是在閱讀思想的時候,
思想是骨肉、精神,文學是衣服。作
品論。沒有那付骨肉,那衣服只好靠衣架子撐著,空空蕩蕩,
其人心胸氣度並不特別高貴,其人筆下的詩文,或許可以奇、可以正、可以美,
但一般來說,怎麼高貴得起來呢。
另一幫人要臉紅心跳,口水交融,戀戀那種情深,
有人要拿那種結果來期望我,我只好說,我沒空。
讀言情小說尚且弄不來,何況是詩。
2013/01/03 浮光/亂整之123
積攢足夠的暖意待老......
雨天隔著不下雨的幾天,倚窗向外張望,
總能見到一個老太太拄杖繞著小小的中庭花壇走,
一圈,一圈,再一圈。
那走路的姿態,會讓人很自然地繃緊所有精神,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膝關節。
繞過去,我看見胖敦敦背影,紫色大襖,
繞過來,就看見臉。
一張沒什麼表情的臉。
她就是為了運動走走,為了身體需求,
你會覺得那種需求、那種活動,目的性之純一、之荒蕪,
一切帶不動任何心情起伏。
我想,某一天,這會是我的日子。
這麼想時,不驚不懼,只是茫茫然,
覺得是望著很遙遠的一幅景像裡的自己。
但願到那時我能像她,
依於天性,仍是這般愛惜自己,
有滿滿溫暖的記憶支撐我,想都沒想過自怨自棄。
那,我才算真正證得一個人徹底完成自己的可能性了。
你聽過身邊的人嘲笑蔑視那些老人,
我有時虛偽地跟著笑,
笑著心裡不可思議地想,這是什麼樣的蠢人,蠢得看不到自己也會老。
所以說.....
我對人的共性、和共同命運,有一種很深刻的同情,殊途同歸。
我真不能諒解有智有能的人蠢廢、無情而自得其樂。
昨天下午試水彩,手邊真沒有水彩筆,翻啊找,只找到兩支勾莖筆充數。
筆是新筆,不知什麼時候買來的,
「勾莖筆」大概是個後來的統稱,
我們那時雙勾白描用精工、紅豆,白圭,蘭竹,
其中除了白圭是軟毫筆之外,都是狼毫。
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筆泡開了當水彩筆,
硬毫筆果然不適合渲染,
翻過紙來,就著碟子裡的彩色墨水胡亂寫字,
喜孜孜的,發覺這筆寫字倒是順手。
玩一陣子,出來洗筆洗碟子,碰見老爸,問「你搞什麼」,
心虛似的說沒有,我沒事畫點東西。
我進書房,他就跟進來,一眼看見,說「拿什麼寫的五顏六色」
哈哈,我只好硬著頭皮說,彩色墨水呀。
不怎麼認真我也繃著根筋,
因為這人看東西時,眼神很沈。深深的。
一會說,「架子擺得有個樣子」這算是讚美了,
讚美之後,就有批評:一會說「你這幾個字,起勢都不行欸,看見了啊?」
一會兒又說「你這是跑起來有這個樣子,穩著來就不行,一提一拖,就虛飄」
再有的批判就是老一套,總是說偏門,怪體,胡亂勾連,哪一家都不是。
我稱「是」是認真的,
心裡忍不住想「你不想我多久沒寫字了,我寫著玩,那麼認真幹嘛。」
以我能有這個程度自己很開心了,
容易自足的人不長進,這也是真的。
這大概就是真正的批評者、欣賞者討人厭的地方,也是可敬可愛之處。
他到哪裡始終如一的,不太嚴肅的心情看看,說說,也就只能是那個樣子。
伍迪艾倫的午夜巴黎,
小說家熱烈地讚美這個城市,說服未婚妻婚後搬來此地居住,
女人安撫小孩一樣,以一種近乎悲憫的語氣以及一種能包容全世界的溫柔告訴他:
你愛上的是你的幻想。
但最後她畢竟不能包容,
我想,女人畢竟是好現實的一種動物。
所對待男人們腦子裡那些夢或幻想,她們會以一種很世故的態度,
輕鬆地說:不用在意,什麼都沒發生,那不過是嘴砲,作作夢。
唯有少數,少少數的女人,
她覺得,一個男人願意拉著你作夢的時候,是他真正願意向妳敞開的時候
只有當一個男人願意和你分享他的夢的時候,你才算真正擁有這個男人,
懂得他最深的快樂和願望。
基本上這個原則無關性別,
只不過是這個社會上的男性所受的壓抑相較之下,比女性深刻多了。
我記得那個在咖啡店裡要求蛋糕甜點的小女孩,
記得這麼深,神情如畫。
後來想,若是她那時哭了、鬧了、甚至忍不住去拉一下那條裙子,引起注意,
那大概就不會是一個這麼深刻的印象,
我大概記不了這麼深,這麼久。
因為,我真的想起普魯斯特追憶似水年華。
這部書我至今沒有讀完,但幾乎對所讀過的每一個段落印象深刻,
其中一個片段形容他兒時戀母:
在我所受到的教育中,錯誤的輕重次序,同其他孩子所受的教育很不一樣。大人們使我習慣於把一些錯誤看得比另一些錯誤更嚴重......我現在才明白,凡屬於嚴重錯誤,都有一個共同的性質,那就是沒有克制感情的衝動。不過當時誰都沒有那麼說罷了。
塞杜文選裡說,一部文明史就人性的壓抑史。
那只籠子周嚴精緻,供給豐美,
其周嚴,配合了獎賞與懲罰的種種教條規範壓制,
其精緻,讓人嚮往安適有美、從容和平的群居生活,
真正從骨子裡馴服、讓人忘了那種純綷自私,無限擴張、冷酷的野性的快樂和自由,
忘了那只籠子的存在,跑得再野些,總出不了那範圍。
只有當人懂得思考一切限制之所由來,
才能真正理解一切規則存在之必要,也才能真正瓦解「籠子」作為一個比喻的有效性,
人在群體中才能真正自主,
讚美文明的一切精緻同時,才能享有真正的自由和快樂,
人才真正有被文所「化」的可能。
這些對我來說太重要了。
而在這個地方,我總覺得不應當,
生活之外,如果僅僅以夢想認識一個人,那太輕易、太淺了。
我不知那些人所指的天真或幼稚是什麼,
我覺得自己真是個深心的人。
2013/01/04 浮光/
昨晚靠窗抽煙,想那首詩的意思,忍不住笑起來,止不住又自嘲。
我媽初上牌桌,幾乎無往不利,次次都贏。
她信神信鬼,賭博這詞首先就教她心虛,於是說這事有鬼,
先讓你贏,嚐點甜頭,為引人入迷。
換成老爸是老手,自有一套邏輯合理詮釋,
笑說:「打牌有牌理,新手不按牌理出牌,所有人摸不到他的牌路,贏的機會大點。」
想想有趣吧,武林高手跟地痞混混打架,
輸的贏的都沒什麼。
十八、九歲,不愛唸書的小孩,
在一個升學主義和功利主義觀念固著的社會裡,
我覺得能有那樣一群老師帶著,接觸這些東西是件幸運的事。
至於專一這件事......
總之若沒有什麼特別的天才,
我覺得普通老百姓,如果用上全心,或許這些東西對我產生的影響反而不好。
不過是用了心思,一路持續下來的事,
要承認是個半調子容易,論學,承認雜駁也容易。
但要承認是個不入流的混混還是難事。
放假以來,三心兩意東摸西摸之餘,
把龔鵬程那本文學散步讀完了。
讀完,覺得近期內很可以再讀一次,許多地方可以往深處想想。
前兩天朋友邀人看電影,即使外面頭滂沱大雨,還是毫不猶豫一口答應,
今早一看雨停了,之開心,
像不小心矇來的好運氣。
近午出門,電影之外隨心逛,逛了大半天也不覺煩倦。
可知外頭一個世界,隔久了還是想念。
想起那個世界,會想起張愛玲、想起阿城,
感覺到人世的和諧安適時,會想起小津安二郎的電影。
因於專家引導,某些人和某些詞早已頑固地連在一起,
到處提起張愛玲和類張愛玲,論技法就是「工筆」「白描」,論人物性情就是「潑辣」,
就像到處提起馬奎斯及類馬奎斯,就是「魔幻寫實」。
但......「工筆」和「白描」加起來其實是很素的,
而「潑辣」,大多時候是很粗率的......
我覺得張愛玲筆下的那個世俗像桃花。
穠麗明艷,紅花綠葉那種對比,
至於俗...... 俗是把那種對比弄壞了的結果。
你不是個唱戲的,人家會把你擺到台上去。
呵,想了想,我還是換個地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