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psdick and K❤ss 05
今年的LA似乎將會是暖冬。雖然前陣子早晚溫差變大,這幾天的天氣又恢復到夏天的氣候。一早陽光普照下的風只有熱氣,晚上月光下的微風沒有涼意。還沒有下過雨的風景,北方洛磯山支脈的山稜依然是光禿禿一片,滿佈的石塊層層疊疊從山上到山下,在無雲的豔陽照耀下只存土灰色與深灰色的陰影。
這和台北是截然不同的風景。位居盆地的台北,四周的山只維繞著綠意,環繞著生機盎然的暖意。但是台北的天空永遠是灰藍色,像是褪色的天井。抬起頭時,頂上的天空如同被都市叢林那些高樓稜角給劃破,沾染上了灰漬。而LA的天空總是藍得像是新塗上去的畫色,那些稀疏的雲彩似乎也不曾留下任何痕跡在那些畫布上,只有一整個無垠的蒼穹,高掛在無邊的山脈上,使人的心志感到無所不限。
就是這樣不同的風情,使得凱利高忘記台北的鄉愁,那些遺留在台北的哀愁。就是這樣不同的風情,使得凱利高感覺到新的開始,無所不限的開始。
但是,他真的忘記了嗎?真的有所謂的無所不限嗎?
他穿著短T和牛仔褲,和Kei在Nogales的大華超市逛著。兩個人一起推著推車,凱利高停下來,拿起一瓶non-fat的牛奶看著。一旁的Kei把身子靠近,直到兩人握著推車的手臂都靠在一起。
凱利高放下牛奶,說:
「嘿,這邊是華人超市耶,不要太明顯。」
「喔…」
Kei沉默地把身子移開,推著推車就走。
凱利高小步追上,將那瓶牛奶給擺了進去。
結完帳後,推車被推到Kei的車後廂,凱利高把貨卸到後車廂裡,Kei倒是逕自就往駕駛座就坐下。凱利高把推車置好,回到前座,關上門。
Kei不看著凱利高,說:
「兩星期後的萬聖節,你有沒有要和我的朋友一起去Weho?」
「我還不確定,我要看珍妮李他們到底要幹嘛。」
Kei兩手拍了一下方向盤,面對凱利高,激動地說著:
「我們兩個不是都date一個月了?為什麼你好像都沒有把心思放在這上面?既然我是你date,你不是應該盡量來陪我過萬聖節,或著是你也可以邀我陪你們一起過呀。但是你好像我們兩個分開過都沒有關係似的?就像剛才在超市裡也一樣,好像我靠近你一下,你就找藉口退開。這一個月的關係一直都是這樣,我一直要接近你的心,可是你總是一直避著我!」
凱利高看看Kei,然後別過頭,看著窗外遠方的山景。那藍天在玻璃的隔擋下似乎也褪色了,被玻璃窗所圍住的山景似乎也不如此無所不限了。於是遠方的鄉愁與被該被遺忘的哀愁再度被勾起,從心底緩緩上升,凱利高覺得就要從眼眶裡潰出。
原來這就是感情,當我們試著不讓自己受傷時,我們就開始在傷害對方了。這就是愛情的不完美,或是我們總是只擁有不完美的愛情。
所以,凱利高說:
「對不起,我在台灣有兩段感情…都放得很深。深到我不得不畢業後當完兵,用念書的名義逃到美國來。我沒有辦法在那到處都充滿了回憶的城市待下去。」
鄉愁從左眼流下,而哀愁也接著從右眼滑下,兩著終於再度匯合唯一,然後滴落。
凱利高握住Kei的手。
「所以我盡量不再打開我的心,我盡量不再放下太多的心,來美國的這一年我也沒和誰交往過,因為我怕自己受到傷害。我沒想到這樣做反而也傷害到你。現在…我會更在乎我們的關係的,因為…」
凱利高吻了Kei。
「我們在一起吧。」
於是Kei也吻了凱利高。
兩人的四片唇再度熱情地交疊如同初見面的那天。
無視窗外推著推車經過,驚嚇過度的買菜歐巴桑。
稍晚另一邊,溫蒂衛和熟男James約好要去Pasadena逛街。James家住Alhambra,其實離Pasadena很近,但因為溫蒂衛沒有車,所以James特地繞到Monterey Park來接他。而在電話中,James說還有另外一個朋友會一起去,溫蒂衛心想沒差,是真的沒差,就算不是和James兩個人而已也沒差,多認識朋友也好。
可當溫蒂衛一坐上車後座,他就知道有差。
前座的小妖精一轉頭,甩了一頭長髮,用著妖媚的眼神說:
「我剛才一直靠著後背,我頭髮是不是被壓扁了?是不是不美了?」
是Lady HaHa。
然後溫蒂衛心想,你一直用那個自我感覺良好的臉龐面著我,我哪知道你後腦勺的頭髮如何。
James啟動車子,並說
「你們已經認識了?」
溫蒂衛:「是呀,是認識了。」
Lady HaHa:「我聽說,凱利正在和Kei date?」
溫蒂衛:「是呀,是這樣。」
Lady HaHa:「真討厭,凱利都跟在我屁股玩我玩過的男人。」
溫蒂衛:「是呀,是這樣…。不對,你是說什麼事?」
原本一直在敷衍應付回話的溫蒂衛,忽然發現Lady HaHa的話不對。
Lady HaHa:「Kei呀。」
溫蒂衛抱著不好的預感,問:「Kei怎麼樣?」
有躁鬱症的Lady HaHa又甩了一下頭髮,看到這溫蒂衛覺得事情更不妙,他說:
「Kei以前很喜歡我,我那時剛好被同居的前男朋友甩了,沒有地方住。Kei就讓我住他那邊。不久他有事就回日本兩個月了。他鑰匙留給我,這樣真好,我每晚都可以帶不同人回家。喔,這樣做人是不是不太好?」
溫蒂衛:「嗯,是不太好。」
Lady HaHa:「但是我覺得我這樣玩弄男人,好Cool。」
James忽然插了一句話:
「小孩子!」
Lady HaHa不搭理,繼續說著:
「結果Kei從日本回來後,就一直問我到底要不要和他交往,我說我不喜歡他。他就說他看到我會心碎。喔!他說心碎!BROKEN HEART!讓其他男人心碎的感覺真Cool。所以我就搬出去住了,我看還不到兩個星期吧,凱利高就睡到那張床去了。」
一時聽到太多資訊的溫蒂衛啞口無言,興致來的Lady HaHa依然住不了嘴,說道:
「雖然Kei看起來像20幾歲,但他實際上都30好幾,還做餐廳的領班而已,這工作那麼低俗,我怎麼可能和這種人交往呢。」
此時溫蒂衛只是緊瞇著他兩眼瞪著Lady HaHa,兩片嘴唇抿到幾乎不見嘴唇只剩一條線。
James:「喂,360行工作不分雅俗,怎麼可以歧視不同行業的人呢。只要那錢不是偷盜來的,都是正當錢。」
Lady HaHa:「但是你看看你也30幾歲,是軟件工程師,同是30幾歲,聽起來不是高尚多了嗎?就像我的高級Bottega Veneta只能擺時尚雜誌,不能擺中文報紙,會沾上油墨,會髒掉。我的Fashion生活裡也只能交高檔次的男友,低檔次的會弄髒我的經歷。喔~我竟然能說出這種譬喻,我覺得我真是~」
又是那句話。
「好Cool!但是凱利和Kei也交不久吧。Kei愛我愛得要死,心碎後兩個星期就和凱利date,一定只是把他當寄託而已。而且凱利那麼C, Kei一定一下子就把他甩的。」
Lady HaHa終於擺出話說完的pose,左肩上抬,下巴內縮,擺出model表情,一雙媚眼直盯著溫蒂衛,等著溫蒂衛對他點頭表示同意,等著溫蒂衛對他眨眨眼,像是快門的喀嚓喀嚓聲,然後Lady HaHa會覺得他又完成一場完美的演出。
但是溫蒂衛只是緊瞇著他的雙眼,顯示出一副此相機鏡頭未開,說:
「嗯哼~」
於是一路上溫蒂衛也只是維持著眼睛兩條線嘴巴一條,加上想像中的臉上三條線共六條線,就這樣到了Pasadena。
Pasadena是LA County東邊大San Gabriel區為數不多的非華人區。其他地區如Monterey Park, Alhambra, San Gabriel City, Temple City, El Monte, Rosemead等,甚至連兩姥姥住的北邊高級地帶Arcadia,都差不多被華人所佔據了。
而Old Town Pasadena是個商業觀光小鎮,商業建築大多不出兩層樓高。滿街的各色人種混在一起,加上街上的各式餐廳咖啡廳幾乎都是西式,終於會有種在美國的感覺。而各家名牌在這裡也是幾乎應有盡有,所以就這麼逛了幾圈之後累了渴了,三人手上都拿著優格吃著。
溫蒂衛一直處於該怎麼和凱利高說Lady HaHa和Kei的事,而一直心不在焉。
「看你今天特魂不守舍的,弄得嘴巴都是,小孩子。」
被喜歡的James拿著紙巾這麼擦了一下嘴,溫蒂衛原本混亂的思緒都被擦到九宵雲外去。在這茫茫然幸福中,他想到一個問題,未加多慮,於是他飄飄然地問:
「所以現在Lady HaHa是住哪?你是去哪接他?」
「他現在住我家。」
「……啥?」
「Kei是沒有把他趕出門,只是請他找到地方後就搬出去。結果HaHa馬上就找到我了,剛好我這邊有空的房間,看他小孩子才18歲也可憐,就先讓他搬過來。」
現在溫蒂衛裡咕嚕咕嚕轉的思緒依序是Lady HaHa有沒有和James搞過?如果我和James搞上,那我是不是也是跟在Lady HaHa屁股後面玩男人?還是James根本就是愛Lady HaHa?加上剛才那些被拋到九宵雲外關於Kei和凱利高和Lady HaHa的思緒,像是隕石直接砸到溫蒂衛的頭上。
凱利高稍早是多愁從兩眼緩緩流出。溫蒂衛則是心理狀態處於壓力太高七孔噴血狀態。
終於夜晚籠罩了LA,現在的夜晚還是留著白天的熱氣。凱利高穿著一件背心,配著一條項鏈懸掛在胸溝間,展露他常去24 hours fitness的身材。珍妮李穿著短T,排骨精的他穿起來倒多了點hip,hop風格。茱利亞王穿著長袖的薄襯衫,將袖子給捲成七分袖。溫蒂衛則是短T上加了一件長長的圍巾,寬鬆地圍在脖子旁好透氣。四個人正在West Hollywood的Abbey喝酒。
Abbey白天是餐廳,晚上則搖身一變成Lounge Bar。離rage只有3分鐘之遙。它沒有舞池,但是音樂放得是挺不錯,有挺多不同於rage的pop remix的各式house music。這裡非亞洲人居多,在這裡的亞洲人也不太是喜歡亞洲人的。雖然這四人都是sticky rice,但是星期六的rage是Latino之夜,所以他們選擇來Abby喝喝酒,聽聽音樂,聊聊天。
而凱利高已經從溫蒂衛那裡聽來所有的事情了,everything。
凱利高:「所以在我打開我的心,和Kei開始交往後不到幾小時,發現我只是他的寄託。而且我會因為很C而被甩。」
茱利亞王:「你聽他的話幹嘛,反正他自己就是個大C貨,愛說嘴。其實他和誰都玩,所以你和誰玩都嘛被他玩過了。」
凱利高:「那我絕對不要和你上床,不然你都幹過他,到時我又被說跟在他屁股後面玩他玩過的男人。」
茱利亞王:「我幹嘛自己挖陷井跳下去?」
凱利高:「男人都真不可靠,算了,不說這了。話說跨年你們要不要去Mayan?」
珍妮李:「現在才十月中,說這不會太早嗎?」
凱利高:「現在訂票是75元,11月訂是85元,12訂可就要95元!當然要提早訂票呀!」
茱利亞王:「你們可真捨得花錢,我再看看吧。」
溫蒂衛:「那種淫亂的地方不適合我,你們去。」
凱利高:「要不是你們不用candies,我一定拉你們去。Labor Day的Mayan實在是太讚了!」
凱利高露出一副心神響往,期待不已的樣子。雙手合十,閉著眼睛神遊,嘴巴都開了在喔喔讚嘆。
珍妮李:「再那麼C,小心被Kei甩。」
凱利高:「賤!」
和朋友打完招呼的Kei走回來,抱住凱利高,興奮地說:
「我有好消息和你說!」
「什麼好消息?」
「我原本不是要去紐約過新年?」
「是呀。」
「我取消了,我決定留在LA和你一起過。」
「啊?」
凱利高頓時凍結。因為要Kei去Mayan,就像穿著無印良品去逛Vivian Westwood一樣感覺很不搭。所以Kei是不可能去的。
現在凱利高雖然對Kei開始試著放更多感情了,但是好像要因此取消去Mayan的計畫,又差了那麼一點動力。
所以凱利高只是支支吾吾地說:
「不錯呀。」
「你不開心嗎?」
「開心呀。」
在後面看著的珍妮李說:
「他在說謊。」
一旁的茱利亞王說:
「是的,他在說謊。」
然後溫蒂衛放下手中的乾杯,說:
「天呀,我喝完第八杯都還沒茫,我真是個賠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