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蕊04
先是像是有東西藏在眼後的感覺,使得眼睛無法對焦,然後有個裂痕慢慢延伸到腦部,最後啪地一聲你就倒了。這就是我今天中午開始的感覺。
一開始就是用電腦時,發現螢幕裡的字我看不清,然後頭悶,開始反胃,跑到廁所吐,然後就是倒在床上,因為頭疼而翻來覆去。
昱誠在我床邊說著:
「我得去考期中考才行,dear,考完我就立刻回來,晚餐幫你帶什麼嗎?」
「別和我說吃的,我現在吃什麼都想吐。」
而且一想到食物我的胃又開始翻滾了。
「Sorry,不能在家陪你,一個人確定沒問題?」
「死不了的,別擔心。」
我看著昱誠說,但是實際上我是看著他的腰在說,喔,我眼壓好高讓我什麼也看不清楚,所以我猜我是看著昱誠的某個部位吧。但我沒力氣管了,說完我頭轉到另一邊,閉上眼希望自己快睡著。
昱誠離開後,我覺得自己頭疼到快死了,我甚至希望死了就算了。想像著可以拿把刀把我的頭剖開,然後用手在腦子裡攪一攪看會不會舒服點。加上現在還全身發冷,我抓緊著棉被,好希望有個人在旁邊陪。
如果有個葛格在旁邊陪我就好。
於是我在痛死算了,幻想用手攪我的腦袋,和有個人陪的思緒來回中,陷入了沉眠(或是昏厥?)
開始有意識時,是聽到了鐵門打開的聲音,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我的棉被已經都溼了。開始出汗後,我似乎覺得好了點。所以當我房間門推開時,我很清楚地看見那個人不是昱誠。
是張揚名。
「張揚名?你怎會在這?」
雖然我是很驚訝,可我的口氣卻是氣若遊絲的。
他似乎因為注意到我無力的口氣,而皺起了眉頭。走到我身邊,將手心放到我頭上。
「我今天這堂課是和昱誠學長一起上的,考試前他和我說你生病了,然後他又臨時有事,所以請我來照顧你。」
昱誠這賤貨是臨時能有什麼事?
張揚名沒聽到我心裡話,把放在我額頭上的手抽開。
「流那麼多汗,應該是退燒了。」
「喔。」我簡短地回答。
「要吃東西嗎?我買了瘦肉粥,比較清淡的。」
雖然頭不疼了,可是依然發悶,沒什麼食慾。於是我輕輕搖搖頭,發現腦子裡像是有個鐵球在滾來滾去,滾得我又發暈了。
「那麼…」張揚名話沒說清楚。
我也沒什麼力氣去探個究竟,依然閉著眼,深呼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口氣。
就像是在等待吐完氣的句點,張揚名說了話:
「流了那麼多汗,我幫你擦身體吧,免得感冒又變嚴重。」
啥?
我還沒說話,張揚名就離開了。
五分鐘後,張揚名帶著毛巾和一盆熱水回來。他坐上床邊,扶我起身,然後兩手抓住我衣服的下擺。
「要脫嗎?」
「當然。」
天呀,不知道我在害羞什麼?不過就是擦背而已嗎?所以我順從地舉起雙手,讓他脫了我的衣服。然後他的手抓住我的褲頭。
不會吧?
「褲子也要脫?」
「當然,你全身都濕了,擦完後要換一套新的衣服。」
這時我眼角才發現一套衣服躺在床角。實在是沒力抵抗的我,只好再度順從地讓張揚名脫掉我的運動褲。
現在我盤坐在床上,身體疲倦地只想趴回床上,我閉著眼好補充精神,聽著毛巾在水盆裡攪動的聲音,接著是水珠滴到水面的聲音由急到緩,然後感覺到溫熱的毛巾在我背後擦拭,還有一隻溫熱的手掌搭在我肩上。
張揚名就坐在我背後,現在他抓起我的一隻手,從肩膀緩緩地擦向手掌,再慢慢地回來。我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吹拂過我的後肩,好像和搭在我另一邊肩膀的手共鳴著,有種酥麻感慢慢從兩肩擴散到身體裡,慢慢從上面擴散到下面。這共鳴打著心臟,使心臟跳得更急了。
為什麼明明在生病,還會這麼容易激起慾望?而且他也不是我喜歡的型,對我來說他是個底迪,不是葛格。但我發現我沒有辦法思考。
他現在用毛巾擦著我胸部,我的腰部,感覺上他就像是從後面抱住我了。我可以感覺到他些微身體的線條壓在我背後,感覺到他的臉龐的熱度就在我臉頰旁,他的呼吸聲好清晰,他的手劃著我的胸膛(嗯,還是有透過毛巾)。
「學長。」
「嗯?」
「你硬了。」
我現在的慌亂絕對不是因為我硬了而害羞,而是因為我竟然被一個底迪摸到硬了的羞愧!(而且還沒摸老二!)
他改坐到我身前,把我腿抬起拉直,笑著說:
「學長都生病了,還是那麼有精神呀。」
很簡單的一句話,配上毛巾從膝蓋擦到大腿內側,沿著三角褲邊緣到大腿外側再轉回膝蓋的動作。呃…。我承認那一瞬間我是只剩害羞了。然後更有種做了傻事,被葛格笑著說笨底迪後,被摸摸頭的窩心。
然後我們什麼也沒做。
換好衣服後,還是沒食慾。張揚名水盆等東西弄好之後,回到我房間坐在床邊的地上。不一會兒,他的手伸進棉被抓住我的手心。
我是該像往常一樣抽開手和他說,「你不是我喜歡的型,我喜歡葛格,而且要年紀比我大。」但是和剛才提過很多次的理由一樣…嗯…。我還是沒有力氣。
所以我抓住了他的手心。
那不該被底迪挑起的窩心感又回來了。
再醒來時,手心是空的,我搜尋揚名的身影,卻發現是昱誠坐在地上,看他考托福的參考書。
發現我醒了,昱誠問著。
「Dear,覺得好多了嗎?」
我搖搖頭,感覺腦袋裡的那顆鐵球應該是從保齡球變乒乓球了,而且也開始覺得肚子餓。我想是好多了。
「好多了,而且我肚子會餓了。」
「Great,我去幫你熱個粥,你加件外套過來客廳吧。」
我看著天花板,聽著客廳裡傳來的昱誠走動的微弱聲音。
那隻空掉的手抓緊了棉被。
「我又被拋棄了。」
無來由的想法,伴隨著無法形容的心痛。
「因為白人網友臨時打電話約我出去,你以為在台南有多少白人嗎?」昱誠說著。
「所以我一個人病死在家裡也沒關係嗎?」
「你說你死不了的。」
可惡,昱誠總是挑人話裡的毛病。
無話可說的我把吃完的湯碗丟到垃圾桶。同時想到,為什麼張揚名對我替換的衣服,水盆等東西的位置如此瞭若指掌?
死昱誠,一定又是他的詭計!
我立刻轉身出口(還是感覺到有顆乒乓球在跳來跳去):
「昱誠,你是不是…」
話沒說完,我注意到桌上的水杯裡,原本已經枯萎的向日葵,已經換成另一束新的向日葵,盛開著如同夏日午後的陽光。
我想到張揚名幫我擦著身體時的笑容。
雖然張揚名說我讓他聯想到向日葵,但我覺得向日葵更像是他的笑容。
「那是張揚名今天拿來的,還有他說你病好了的話,週末想約你出去。」
我看著那束向日葵,莫名心痛後的空虛裡,有某種溫暖在慢慢填滿。
第二天,在往Masa Loft的路上,我思索著昨天填滿空虛的那股暖流。如果過了三年,有個人願意再度握緊我的手,我該選擇握緊,還是抽開?
張揚名,什麼都OK,就是年紀比我小,我實在沒有辦法跨越這心理障礙。但是他的手心,就如同當初那個人的手心一樣,好溫暖。無關乎兩人年紀的差距,我感受到一樣的溫暖。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想再確認一下那感受,再度握緊他的手,感受被需要的感覺,我的存在可以成就另一個人的快樂。
或許我就能跨越了那心理障礙?
我不曉得我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但是我知道我想再看到他。
所以我期待著在Masa Loft巧遇到他。
當我這麼想時,我看到張揚名也在對面往著Masa Loft的門口走。我竟然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我笑了,我很開心我可以看到他,開心到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我想上前給他個擁抱。
我想牽著他的手。
我想親他的臉頰。
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上他了。
但是我錯了,走進了才發現那不是張揚名,那是我前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