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是旅行的季節。」
當時妳遙望著窗外無際蕭瑟，唐突地出聲打亂沉默的空氣，也騷動我本平靜的心，直覺地將它記在心底。
因此當妳輕吻我額頭，說告別的時候，我似乎，也沒那麼難過。
我不明白妳獨自離去的理由，也不明白我沒有挽留的原因，就好像葉子本來就會隨風紛飛，妳也只是隨秋天去流浪而已。

聖誕節的清晨比以往更為寧靜，難得能無止境地賴在夢鄉的懷抱，不必瑟縮著身軀在寒冬裡奔跑，一路奔向十里外市集街道當初我們相遇的那棵樹下。
當然也不會看見妳緊閉著眼眸，十指交握虔誠地對著妳所相信的樹神祈禱，長長的睫毛微顫，雪白的頸因為低頭禱告而袒露在冷冽之中，凍得有些發紅，我擔憂得皺起眉頭。

「怎麼了嗎？」剛結束禱告的妳注意到我異常的神情，順著視線伸出左手探向後頸。
隨即恍然：「啊！」連忙將外衣的帽子拉起戴上，並對著手掌呵了一口氣，霧白的水氣能讓妳覺得暖和些。

接著妳望著我傻笑：「你真的很愛瞎操心欸！」
晨曦順著雜序相間的枯枝，錯落在妳太天真的笑，我無力反駁。
最後一片葉子落下，為我擋去木然的沉默，而妳嘴上勾起更加燦爛的笑，張開雙臂緊緊地擁抱住我，說：「但沒有你，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靜默了一段時間，耳邊才又傳來悶悶的話語：「你一定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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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眼睛，眼前沒有枯枝、沒有落葉、也沒有妳。
直到家裡那只大笨鐘傳來古老的樂音，我才想起我們已經相隔了五年的距離。

結果，妳還是留下得太多。

甩甩睏倦的腦袋，支起身體離開過度溫暖的被窩。
踏出門外，天光正以它的步調走向黑夜，似慢似快，慢得好像它會一直停留在這一幕，但只要一個失神，它的步伐就已經距離你想像的更高、更遠。
就像現在的我，和妳。

妳離開後隔日的早晨，我醒得特別早，也像這樣呆站在家門口。
不知何時鄰居羅伯已站到我身旁，對我說：「你就這樣讓她獨自離開嗎？」
我轉頭凝視蒙上一層水氣的太陽，沒有回答。

走出家門，依順著舊有的習慣來到了市集的樹下，樹枝懸掛著各式各樣佳節的裝飾。
看著這棵自始至終都屹立不搖的大樹，我低下頭發自內心地祈禱，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為了妳祈禱。
然後，我聽見自己痛哭失聲。

「…我……其實我……」淚水隨著我嗚咽的顫抖從眼角滑落地面破碎。
「我也不想讓妳一個人走啊！」我的嘶吼引來路人的注目，但，已經無所謂了，他們注不注目，妳都不會回來。
「那時候，我甚至不知道妳為什麼離開……」當妳的唇離開我的額頭，換來的是比秋風還要更冷的孤獨，我目送妳不發一語地走向在大門等候已久的司機，關上門後墨色的車沿著寬敞的大路越行越遠，直到我再也看不見。
之後，時常來看妳的醫生也不再來了，事隔一個月，我聽見往來的訪客耳語間的交談，才知道妳已經把時間，停留在我到不了的地方。
「要不是因為妳說…我才不會……這樣丟下妳…」
歲月所壓抑的悲傷如波濤般洶湧而來，而我只能看著妳曾經在樹皮上刻劃的模糊痕跡，以淚水雕琢多餘的思念。

哭泣耗費我太多力氣，最後，我疲倦地倒臥在雪地，依偎著樹根，四周好安靜。
「終於，我的時間軸也到達該歇息的時候了…」
我滿足地望著蒼藍的天，好遠，也好近，就好像快觸及到，妳的呼吸。
「我可是有好好努力過了喔！妳可不能說…我不聽話喔……五年而已嘛，我可以追上的。這次…妳可要等等我……」
接著，丟棄殘存的傷心，換上妳最愛的微笑，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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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安迪！』一雙晶亮的眼眸奇怪地在我身上打量著。
「汪！」終於，見到妳了，蓮。
我抬頭仰望著思念了很久、很久的那個人，長時間奔跑所造成的劇烈喘息還未停歇，但此刻胸口滿溢出的是無止盡的狂喜，夜夜夢裡那模糊不清的輪廓，再次複寫上無可取代的真實。
『等…等等…安迪！噗！』不管蓮如何叫喊，我停止不了我的喜悅，繞著她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蓮笑著蹲下身來，拍拍我的背部要我坐下。

蓮仔細地端詳著我，我也認真地回望著她，與我同色調的清澈瞳孔，身上的香味也跟過往一模一樣，金黃色微捲的半長髮如陽光輕盈飄灑在空氣之中，隨風緩緩拂動，手掌還是那麼嬌小，卻是最讓我喜歡的溫柔，眼神總帶著那麼一點憂傷，連習慣的輕聲嘆息都沒變過。
『…真的是你呢，安迪。』蓮似笑非笑的雙眼，始終注視著我，臉上還有些不敢置信。
「汪嗚…」對啊，是我…
『真…真是的，我…我不是叫你要好好的嗎？』蓮的眼眶逐漸盈滿了淚水，原本的驚喜也慢慢染上了不捨與哀傷。
「…喔嗚…汪嗚…」不是的，蓮！我不想讓妳難過的…
『…怎麼你還是跟來了嘛…嗚嗚……嘶嘶…嗚……』蓮的淚水如涓涓長流，沉默卻難以抑止地在細緻的臉上縱橫。
我頓時手足無措，只好輕輕用頭蹭著蓮，替她舔舐去難過的淚滴。

『呵… 好癢！』
面對我弄巧成拙的安慰，蓮還以一個無可奈何的微笑。
『真拿你沒辦法，你都來了難道要趕你回去嗎？』
「汪汪！」當然不要啊！
『…謝謝你，安迪。』蓮再度凝視著我，然後深深地將我摟在她的懷裡。
那真的是，非常的溫暖。

最後，蓮站起身，朝向遠方未知的光明望去，我趕緊跑到了她的前面。
不管前方是什麼，這次我一定要保護蓮。
『噗！』看我意志堅定的樣子，蓮不禁笑出聲。

『你真的很愛瞎操心欸！』

「汪！」

G線上の魔王-Close Your Ey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