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蔡柏璋 Pao-Chang Tsai
波士頓中國城的Boston Common Cafe，極度不推薦，別踏進這裡一步。

即便陽光普照，還是不得不接受，秋天已經正式降臨。

由於早上忘了皮夾在家中，基於想要放學之後直接殺到圖書館，我必須冒著飢寒利用一整天唯一空檔的五十分鐘，回到家中拿皮夾再回到學校上下一堂課。（註一）

註一：上午從九點到十二點分別是研一和研二的聲音課，十二點到一點緊接是大學部的聲音課後輔導，一點到兩點休息（怎麼可能準時？！），兩點到五點表演課。

光是這件行為，就逼得我再三思考以下選項：

我可以選擇欺騙Ron（註二），跟他說我有急事，不能參與課後輔導，然後輕鬆回家，輕鬆回學校，找間餐廳悠閒吃午飯，然後慢慢散步去上表演課。

我可以還是上完課後輔導，但是迅速衝回家，然後趕快回到學校附近買些熱食吃，然後去上表演課。

我可以還是上完課後輔導，然後衝回家，然後去家裡附近的超市買麵包吃，然後去上表演課。

有N種排列組合的原因就在于，這短短一個小時，我可以怎麼利用。

註二：Ron Carlos是我的同班同學，紐約人，大學是音樂劇系的，是我在聲音演說系的唯二戰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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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蔡柏璋 Pao-Chang Tsai
大家爭相摸腳的哈佛知名雕像，人真的是很賤，我天天都會經過所以根本沒有想要摸。

一個小時，對於我來講，第一時間覺得非常短。
因為從家裡走到學校正常速度需要十八分鐘，來回就需要三十六分鐘。
扣掉走進家門拿皮包然後東摸摸西摸摸大約五分鐘。
我只剩下十九分鐘。
但是表演課理所當然要提早十分鐘進教室暖身，所以我只剩下九分鐘吃午餐。

這些數學在腦中走過一輪之後，摒除掉不開心的情緒後，我做了決定。

有些事情，重點其實不是「你有沒有享受它」，而是「你有沒有把它當作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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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蔡柏璋 Pao-Chang Tsai
印度瓦拉納西，恆河之水。

我覺得人性最可畏的一件事就在於，只要你做過一次ＸＸ，你就像擁有一片免死金牌一樣，你再也不怕「再」做一遍。因為你已經做過了，有什麼可以比這個更糟的呢？一旦有昨天我提到了「You have nothing to lose」的心情，很容易會引發正反兩極的行為，大家務必小心。

吸過毒的人，知道吸完之後的那種迷幻感（報告我其實不知道有多迷幻...跪），他即便知道這是社會意義上定義不好的事情，但是，反正他已經吸過了，吸一次跟吸兩次有什麼差別呢？吸三次跟吸兩次又有什麼差別呢？

友人D君跟我聊到他最近讀的研究，家庭溫暖對於社會治安的重要性：某部份的社會問題來自於沒有家庭的青少年，這些青少年殺人放火，做盡我們認知上負面的事情，某種程度上，他們在這個世界裡面「沒有歸屬感」，沒有讓他們有「羈絆」的情感或事物。

那他有什麼好顧慮的？

每一件事情都是這樣的，你作弊一次之後，就覺得做兩次也沒差，反正上次沒有被抓到。當你被抓到之後，你第二次會想，最糟能怎樣？反正就是被抓到而已，又不是沒有被抓過。偷東西也是這樣，垃圾沒有分類也是這樣，多吃一塊麵包也是這樣，多花一百塊錢也是這樣。

你，不夠尊重你自己。
你，沒有把這些事情當作一回事。

我還是參與了課後輔導，然後我慢跑回家（跑到一半有點喘，我是小胖，改用快走），到家大約一點十七分。
我臨時起義，打算自己烤兩片麵包吃當午餐吃（這個很弔詭，因為我某種程度上排斥中午跟早上吃一樣，但是我現在沒有選擇，我就大烤兩片，味道之好！）當場就省了大把銀子，我甚至還大了便！邊大還邊唱了一首歌曲，然後走回學校上課。時間剛剛好，我還抽空帶上隱形眼鏡，準時上場。

我想說的是，我們可能沒有意識到，自己平常給自己設限的程度有多高。
我從來沒有想到一個小時內其實可以做這麼多事情，省這麼多錢，運這麼多動。
因為我就是認為，他媽的，只有一個小時，老胖我要好好悠閒享受這短暫時光。

可是你們知道嗎？一個小時一點都不短，你/妳其實可以做很多事情。如果你不轉個彎，如果妳從未試著逼自己換個想法，你/妳永遠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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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很容易迷失在「時間」裡面。原因是我們在制定時間之餘，就把自己放在一個競賽裡面，但是這個競賽是怎麼樣都無法贏在表面的，你永遠都在追著時間跑。

九點上肢體課，十點半上聲音實驗室，十二點上課後輔導....圖書館待三小時至少要看完幾個章節，聽完幾片CD，六點以前要買完菜，十點半要上床睡覺...等等。你每天就是在追著這些數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想想，還真恐怖，不是嗎？

每一個跨年就是為了等待下一個跨年。好慘。難道沒有什麼更值得期待的事情嗎？
每天回家休息就是為了明天要繼續打拼。很實際。但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辛苦工作半年就是為了那微薄的七天假期。假期結束之後，開始進入下一個漫長的等待。

我們一輩子都在追，卻也一輩子都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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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蔡柏璋 Pao-Chang Tsai
印度瓦拉納西某一家住戶，我被這美麗的藍色迷惑。

近年來，劇場、表演、瑜珈、舒壓等課程越來越風行，我覺得是一個好的現象，因為我們開始關心「個人感受」。長期以來，個人的感受一向都不是重點，台灣人根深蒂固的吞忍、壓抑、堅強、忍耐，讓我們的個人心靈成長空間少了那一塊自我覺察、自我關懷、自我感受的訓練。久而久之，我們習慣了，也不覺得哪有什麼不對勁兒。反正吃苦耐勞是美德，吃虧就是佔便宜，有容乃大我得道升天（此生都不細談，就忙著討論來世...）

在聲音訓練的課程中，自我察覺是一個極度重要的過程。透過每天的提醒和練習，我們慢慢發現自己的許多舊習慣（覺察一），然後開始有意識地打造新的習慣（覺察二）。新的習慣往往會讓身體產生錯覺，認為那是不好的、不舒服的（覺察三）。其實只是因為不習慣。當新的習慣慢慢養成之後，是的，它就變成舊習慣了（覺察四）。身體需要重新記憶，而這是很花時間的，這是需要跟自己對話的，這是需要自言自語的，這是需要勇氣的，這是需要打破時間效率的思維，接納一個沒有時間表的長期抗戰。

很遺憾的，沒有捷徑。很遺憾的，就算你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找到了，如果你沒有繼續「習慣」它，舊的習慣又會馬上回來。（拜託，試想，你已經練習了好幾十年的身體，花了三個月就想要完全洗淨？Delete鍵都沒有這麼好用！）

我猜我想說的是，寶貝們，Take you time，do it, and believe in it.

我們正在經歷一個追求變化快速到沒有道理的年代，但是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都不是可以直接「拿到」或「取得」的。就跟表演一樣，你設定目標，你有障礙，你要從對方身上得到一個擁抱、一個道歉、一句話，當你得到的時候，guess what？燈就該暗了。

因此，表演最讓人享受的，其實是角色「努力爭取的過程」。過程啊！我說。所有感受的累積都是過程啊。我的耳朵現在也正在適應幾百張我從未聽過的聲音。爵士樂？天，有很多聲音我這輩子根本沒有聽過，有些即興的吼叫聲、一些獨特的節奏、一些樂器，我根本不習慣，我能說那是噪音嗎？我能說這不符合我的胃口嗎？

Well，當然可以，嘴巴長在你身上。你去吃屎也沒有人會care（我說真的，因此不要自找麻煩，或者懲罰自己想藉以懲罰別人，沒用的，因為最終屎還是在你肚子裡）

但是我想我要給這些從未聽過的聲音一點時間。

我還是始終相信，輕視是因為不了解。

一個知道世界有多大的人，同時也會知道自己有多渺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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