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又是一年的最後一個月。
今天上吉他課的時候；做筆記完要記上日期的時候，才赫然發現已經十二月一日了。

昨天第一次到牛津街上面採購。

第一次踏進英國的【無印良品】；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走進這一家店的時候，我的存在感竟然短時間衝高；那種「這是我的地方，我們亞洲人的地盤，這是我們的生活品味，我們的。」的念頭竟然揮之不去。

這是什麼？

大家總是說英國人很驕傲；well，或許不是他們太驕傲，是我們太沒有自信。我們有沒有屬於我們自己的驕傲？（喔天不要再搬出建民老弟或者李安爸爸了）而且為什麼我驕傲的時候竟然會有一點罪惡感？

喔對，因為老師說做人要謙虛。

你明明做得很好，就要推托說其實不是自己的功勞；明明就是你做的決定，就要說是大家集思廣益，自己什麼事都沒做；你明明就是第一名，但是你被教育成一定要在最高處的時候發表覺得大家其實都很棒，第二第三都super的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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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是第一次「真的」覺得自己到了英國讀書。
因為上個禮拜開始的Devised Project，我一位男兒和其他六位女將，開始展開了所謂的密集「集體創作」。

集體工作，是東方人最弱的項目之一？！
問號是因為，我才發現原來自己不是很習慣這種方式；從前雖然在號稱要「集體」合作的劇場工作；但是大部分的時間，自主性還是很強，自己寫劇本，必要的時候演員即興一起發展；給指令，做選擇；基本上自己掌控的機會很大。

但是，在第二語言的劣勢之下，又加上是西方希臘悲劇的題材，再加上本組劍橋佳人Vee的帶領之下；學術性的研究精神可以說是驚人而且鉅細靡遺。

從前常有人拿北藝大和台大的學生相比（Well，至少在我大一排櫻桃園的時候）他們說，台大的學生很愛討論，分析，探究每一個字背後被賦予什麼含意；但是演不出來；北藝大的學生從不討論，不愛讀書，但是執行力強到驚人；做就對了，管他三七二十一，一定可以從做裡面找到一些什麼。

（以上言論肯定偏頗，請兩校學生和校友無須論戰，跪！）

我現在是本組北藝大代表（還有巴西直腸女Ligia）；然而兩個行動派的人偏偏又是第二語言外國人；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口頭討論；真的是天天頭痛欲裂。

還好劍橋佳人Vee總是細心地詢問是否我有不懂的字；但是他們討論的速度根本就是目中無人！

跳tone講另外一件事；阿希說，他們那一組討論也都是飛快無比；而且誰也不讓誰；但是，只要輪到他講話，大家就會安靜仔細聽；然後他覺得這樣很怪，為他覺得自己被當成另一種人，well，外國人。

我很驚訝他會有這種困擾。

因為，我巴不得本組可以稍微把我當成外國人一點（當我說目中無人的速度，是那種「連他們自己都常常會打斷彼此說你說什麼」的速度）；我知道大家會覺得本組俠女們沒有把我當成外國人我應該要高興（但是事實上，他們是把武當外國人，可是還是目中無人的快，這是不是有點不一樣了？）

我的重點是，我本來就是外國人。
然後我不知道怎麼搞的，最近常常會莫名其妙心血來潮地「驕傲」自己是外國人這件事情。我的意思是說；大家本來都是不同個個體，我們所希望的融入群體，應該不是【融化自己】，流到別人的草莓派裡面；應該是用自己的意見、堅持和特色，把對方的草莓和自己的藍莓調和成另一種可能會更好吃或絕頂難吃的綜合派。


我剛來的第一個月，還是會覺得自己有一種「入侵」的感覺；總覺得格格不入；然後我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學別人的東西，講別人的話，試圖做到跟別人一模一樣的程度。

因為有時候那個想法還是會冒出來：「因為別人的文化比較強，所以我才會到這裡，不然我就直接待在台灣就好啦？」

進入第二個月，開始對別人文化產生不滿，覺得我幹嘛來學別人的東西？又沒有很好？而且他們在屌什麼勁？個性又奇怪，又難相處，心防又難開，然後講話又不知道講真的還是講假的？（英國人真的是很奇怪！為什麼這個世界不能全部都是巴西人呢？！）

第三個月，漸漸信服對方文化之美，也對自己的存在有更強烈的認同：我不是來這裡巴著你們的國家不放的開發中國家台灣人；我是來這裡，一起跟你們經營學習戲劇；我從你們身上學到很多；同樣的，我相信以我的努力，你們也從我身上獲得不少東西。（雖然這樣想，但是打完這段話我竟然還是有想吐的衝動，宿命！）

一件事我永遠搞不懂也暫時不想搞懂得就是，英國人的溝通方式。

他們喜歡面面俱到；就算是一種社交禮儀好了，對我來說，有時候為了面面俱到，結果就是什麼建設性都沒有。

特別是在劇場。

紐希說美國人的稱讚往往要打折，因為他們太習慣誇大讚美；所以常常聽見「這真是太棒了！」「Amazing！」「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好的東西！」等等的讚美都要自動減半。其實往好處看；國外的孩子是在鼓勵聲中長大的；這其實在人格培育上面也是很重要的一環；東方當然比較打罵教育，哪一種好？真的很難說。

回到集體創作，我真的很好奇賴聲川老師是怎麼帶領的；我只是覺得如果大家不能接受實話的話，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例如，有人提出一個實在不怎麼高明的意見；當然不用惡言相向當賤人說：「這是什麼阿？好爛喔」；但是也不用：「我覺得這真的是很brilliant！真的，我可以感覺到Blablablabla。」（可是又會有人搬出「尊重彼此的意見，然後良善的溝通才是最重要的」壓我，我沒有反對啊，只是覺得和善要用在對的點上面；不然事情真的沒有進展！）

Devised Project已經開始兩天（上週四和五），光是一天六小時的討論量，我星期四晚上的夢就已經全部是英文了；我目前為止還是觀望階段；因為我發現我的意見跟大家的方向有點出入（哼！事實上是整個大偏～！）

大家切入的點都還是很「古典」，（喔天，想當初我也是很古典的人啊～）；但是我認為二十分鐘而已，不可能講完整個故事（是可以講完，但是就會流水帳，沒有重點），更何況，「伊底帕斯王（Oedipus）」耶？（呃，這是本組被分發到的題目）有誰不知道？

（編按：我不知道…）
（蔡柏：Well，你可以讀點書嗎？）

（編按：我不是戲劇系的，為什麼你認為我要知道？）
（蔡柏：就算不是戲劇系的…OK，好，佛洛伊德的戀母情節理論你有聽過嗎？）

（編按：嗯…什麼德？戀什麼？）
（蔡柏：伊底帕斯王的故事就是在一座叫做Thebes的城裡，國王Laius和王后Jocasta生了一個兒子叫做Oedipus，但是因為國王Laius從前做了一些不好的事[聽說是雞姦了一位男孩之類的]，所以他被詛咒，他的兒子長大之後會殺了他，然後娶了他老婆，Jocasta。Laius聽了超害怕也不爽，所以就叫牧羊人把他兒子帶走，殺之！但是牧羊人一號心不甘，惜惜，所以把他交給另一個牧羊人，牧羊人二號把他帶到另一個叫做Corinth的國家，交給國王Polobus和王后Merope領養。）

（編按：嗯…）
（蔡柏：你還想聽嗎？）

（編按：可以…誇掐）
（蔡柏：你在吃蘋果嗎？那是什麼聲音？）
（編按：（擦嘴）繼續…）
（蔡柏：然後小伊底長大了，有一天意外聽到預言說他會殺了他的父親和娶他母親，他很害怕，就打算逃離自己的國家，到另外一個遙遠的地方；旅程展開，他在一個交岔路口遇見的另一個男子，對，沒錯，就是他的親生父親Laius；他們產生了口角，於是Oedipus就把他殺了。）

（編按：為什麼產生口角就要把一個人殺了？）
（蔡柏：根據本組討論的結果，其實人權的觀念在很近代才產生的；而且在西方尤其被看重；在古代，其實人命沒有我們現在想像中的那麼值錢；如果今天我不爽，或者事我覺得你這個人無理，我可以一氣之下就可以跟你決鬥，你死了，我就離開了，其實沒有那麼不可思議。）


（編按：嗯，感覺Laius死得很隨便…）
（蔡柏：還有蘋果嗎？）

（編按：繼續。）
（蔡柏：然後伊底殺了父親之後，遇到一隻師面人身獸，Sphinx，據說這一隻女獸，她的興趣很特別，就是很喜歡半路攔截路人問奇怪的問題，如果路人答錯，她就會把他們吃掉；如果路人答對，她就自殺謝罪。）

（編按：傻B。）
（蔡柏：她是神獸，你尊重一點！）

（編按：所以她問了什麼問題？）
（蔡柏：她問伊底「有什麼動物白天用四隻腳走路，中午用兩隻腳走路，但是傍晚用三隻腳走路？」）

（編按：我知道！）
（蔡柏：你說。）

（編按：我答錯了你會吃我嗎？）
（蔡柏：你很無聊，我要繼續說了；伊底他回答「人！」然後Sphinx大驚！花容失色！當場自殺！由於這一隻Sphinx多年來一直困擾著Thebes城裡的人，所以伊底成功破關之後馬上被Thebes城裡面的人當成英雄擁戴；加上Laius被殺死的消息傳回城裡；大家都期待有新的英雄可以繼承國王的職位；所以伊底就順理成章地當上國王，娶了Jocasta。）

（編按：預言成真…）
（蔡柏：對，然後伊底跟他媽媽很猛地生下了四個小孩。[停頓] 你在幹嘛？蘋果吃了就不要吐出來！）

（編按：!%967)(#$*)(&*($*&$!!)
（蔡柏：他們過了一段快樂的日子，可是有一天，天災降臨，瘟疫席捲Thebes城；伊底跑去阿波羅神殿問真相；結果獲得神諭一只：找到殺掉Laius的兇手；於是伊底跑去詢問變男變女變變變得預言家Terisias。）

（編按：什麼變男變女變變變？）
（蔡柏：那是Terisia的故事，下次再說；總之，他會預言；所以當伊底來找他的時候，他遲遲不敢說出真相；但是在他的再三追問下，他說出了事實；然後當初的牧羊人二號不知道為什麼又出現了，再度確認他當初把伊底交給另外一個國家的真相。）

（編按：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蔡柏：不然演不完…）

（編按：結果呢？）
（蔡柏：Jocasta聽見了這件事情，大驚！崩潰！跑回房間自殺；伊底也無法承受這個痛苦，就把自己的雙眼搓瞎。）

（編按：為什麼你講起來好像稀鬆平常？）
（蔡柏：希臘悲劇嘛～該死的一定都要死一下啊～）

（編按：為什麼伊底沒有自殺？只有搓瞎雙眼？）
（蔡柏：我有三個推論，第一，因為當初Sophoclas寫這個劇本的時候是三部曲，所以可能為了要讓連續劇有共同主題，所以賞了他免死金牌一只；第二，在希臘悲劇裡面，女性面對衝擊的時候往往都會自殺成功；但是男性都不是用死來解決他們對現實處境的無奈；第三，活著受到愧疚的譴責比一死了之更痛苦不是嗎？）


（編按：講完了嗎？我想睡了。）
（蔡柏：還有！就是他的女兒亞格曼濃最後把他帶到另一個城市去養老。）


這個故事有很多種不同的版本，不過基本上都大同小異。（奇怪，為什麼會寫到這裡…）

總之，我的主張是挑出一個我們最感興趣的主題；然後用比較後設的方式重新詮釋這個故事；或者，透過另一個人角度講這個故事，可能會有大翻盤的機會；再不然，就是用大量的肢體來傳達劇中的暴力還有憤怒等主題。

不過，俠女們似乎很著迷於古典情懷還有女性主義；大家都想要演伊底（我鬆了一口氣…）；然後大家都對傻B Sphinx很感興趣（為什麼？她明明就是丑角！何必討論一堆因為她是女獸，所以女性到底在扮演這個問問題的角色上有什麼意義？）

還有人要鑽研「為什麼Jocasta和女獸最後都選擇自殺？」

（編按：因為他們都是傻---）
（蔡柏：我沒有要你答！你去吃蘋果！）

總之，是一個很特別很特別的體驗；其實透過這樣的討論，你真的才能慢慢了解一個人；我希望俠女們也可以慢慢認清我的真面目！

下一篇文章我想要跟大家討論「語言」。
因為我最近覺得，當我講英文的時候，我根本是另外一個人。
我悲觀地認為，無論如何，當我在講第二語言的時候，我充其量都只是在「模仿」而已。

如果我的英國朋友看見我用中文聊天，或者是閱讀我的blog，可能會根本認不出來我是同一個人。

所以，請問我是在欺騙他們嗎？還是我是在欺騙你們呢？還是到底是怎樣？

今天先到此，我要工作去了；拜託，我MA耶，我真的很忙！

（編按：忙還有時間寫部落格？你吃屎吧你！）
（蔡柏：Believe it or not，這是我的宣洩方式～也謝謝你們觀看我的宣洩！）


天，真的很忙；明天還有星期六還要忙兩場慈善聖誕節音樂會，分別要去醫院還有教堂獻唱！（這是為什麼我得購物的關係，因為Paul要求不能穿牛仔褲！我只有牛仔褲！）

不過，可以跟一群素質這麼齊，然後每一個嗓門都大到翻的人們唱「Seasons of Love」，是還蠻愉悅的～


在倫敦有空的朋友可以來聽音樂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