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4

天氣轉熱的五月，施惠玲愁眉苦臉說：「近來的生意不大好。」

我於是在我的新聞台上留言，請同學們來給我們捧場，凡只要簽名留念的，都有驚喜折扣，我特別留意看看有沒有姓陳的男同學，可是，並沒有。

「我們的品質很好，並沒變差啊，但來客數真的有變少。」施公說。

「我們不像別人說不加香精，但卻加了；也不像別人說是老母雞熬湯，結果是雞湯塊。我們的品質真的很好，但來客數明顯減少了。」施公繼續說。

「開幕熱情過了，我想我們要做些廣告，不能光靠同學的FB。」施惠玲說。

「對呀。」施公附和她。

「但做廣告很貴的。」施惠玲說，「有沒有其他辦法呢？」

「我們來賣檸檬蜜茶吧。」我說，「單單賣餅乾蛋糕及咖啡，好像不夠多元。」

「為什麼要賣檸檬蜜茶?」施公問。

「我認識養蜜蜂的，而且檸檬治痛風。」我簡單的回說，

可他們二人應該永遠不會知道，檸檬蜜茶其實是有很深層的意涵的。一顆檸檬有千分之五十的檸檬酸、千分之五的糖，這十分的酸，一分的甜，不就像愛情嗎？。沒有那十分的酸，怎見得那一分的甜有多甜？，原來，我們都不過在追求那一分的甜。我吃那麼多苦，只為嘗一分的甜。只有我這種傻瓜才會這樣做。

那天晚上，又看到妳，妳的精神比上次好多了。

「OPS妳會解夢對不對？我幾天前做了一個夢。」

「你還記得夢境嗎？」

「因為很特別，所以到現在還記著。」

我把八里八仙樂園的夢境告訴妳。

「夢中的你，獨處塔頂，是表示你很害怕內心的秘密讓人知道。」

是，我多麼害怕我對妳的感覺會讓妳知道，妳知道後就不會理我了，對不對。

「我猜中了？」妳問我。

「誰的心裏沒有秘密？」我逞強回答。

「我不是專家，隨便說說而已，別相信我。」妳笑說。

「那位陳同學，真的會來嗎？」我問妳。

妳點頭。

「我總覺得妳在等一個永遠不會來的人。妳相信山盟海誓嗎？」我難過地問。

妳怔怔地望著我。

「我不該問妳，妳若不相信山盟海誓，便不會在這裏等一個永遠不會來的人。」

「是的，也許他永遠不會來!等待，有時候，並不是為了要等到那個人出現。」妳溫柔地說。

等待，如果不是為了要等到那個人出現，那是為了什麼？

※1-025

「這是什麼？」我看她拿著一個A3大小的牛皮紙袋看著我，於是問她。

她打開來讓我看，裏面是乳房攝影檢查的報告。

「不妙！」

「不妙？」

「妙的話，就不用下個月還要去做乳房攝影檢查。」

「這樣不見得不妙，只是定期追蹤吧，還有會不會是這個醫生比較謹慎？」

「不管他是謹慎小心還是發現了什麼，我只知我現在很怕，我的小孩還那麼小，而你，你是生活白癡…」她合上文件。

「不要怕，萬一那份報告是別人的呢？電影都這樣演的啊!」

她一邊脫下外套一邊說，「即使是拿錯又怎樣，重點是那個硬塊真的存在啊。」

「妳先不要自己嚇自己」我說道

她把文件放好，走到浴室準備洗澡。

我走進浴室，拉開浴簾。

「你幹什麼？」她問我。

「放心啦，我進來是要告訴妳，下次我陪妳去」

「小孩怎麼辦？」她問我

「那我怎麼辦？」我問她

「有一樣東西，比財富更吸引，你知道是什麼嗎？」她問

「我不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麼？」我說

「是幸福。」她輕輕的說「你給過我幸福。」

「還想要嗎？」

「不了？我會害怕的，而且有時候害怕的很。」她把頭浸在洗手檯裏，她習慣這樣子洗頭。

「為什麼會怕？」

「婚姻，我想贏又害怕輸，好像在空中走鋼索，想到達終點，又害怕掉下來會粉身碎骨」

我拿蓮蓬頭替她沖水。

她邊抓洗頭髮邊說：「夠在兩者之間拿到平衡，就是贏家，後宮禎環傳就是在演這個啊，你看那麼多書，怎麼難道你恰好你就是沒看過禎環傳。」

我良久無言。

原來令她泥足深陷的不是我或小孩，而是那個需要時時注意平衡的遊戲。

我替她拉上浴簾，悄悄地離開浴室，讓她泡澡。

我在浴室外，想起當時，她氣急敗壞地吼著對我說：「你一定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才會把姿態擺得這麼低。」她豐富的想像力，支撐著非理性的懷疑，如同揮舞利劍，刀光血影，都在眼前。

「我真的沒有。」我不忍出手抵抗防禦，我幾近哀求地希望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果有黑影，你開槍也就罷了，但沒有黑影，妳也開搶，這也…

※1-026

再見到妳，是一個週三中午。我正在手機店裡應付一個很麻煩的女顧客。

妳在陽光中，隔著一道玻璃門，跟我打招呼。

「經過這裏，順道跟你打個招呼。」妳說。

「你的老花有好點嗎，那個葉黃素有效嗎？」妳靦腆地繼續問說。

妳來了，我才想起要整理服裝儀容，此時我用手指撥好頭髮。

「這就是你的梳子？」妳失笑。

「男人就是這個樣子。」我接著笑說。

「妳要去哪裡？」

「我想去吃水餃，就你知道的那一家。」

「我也想吃啊！」我衝口而出。

那個麻煩的女顧客很不耐煩叫我，不容許我服務我的VIP。

「但！不了，有工作要做，下次吧。」我偷偷比那個女顧客，無奈的說。

妳走了以後，那個女人又擾攘了半小時還不罷休。她看過了店裏所有的手機，還是無法決定用哪隻手機。

黃登祿剛好回來。

「你來的正好，這裏交給你。」我跟黃登祿這樣交代著

我匆匆跑出去，開車去追妳。

我來到水餃店，卻見不到妳的蹤影。

我看看鐘，想說妳不是沒來，而是已經離開了。

為什麼不等我？我真的恨妳。

我沒說過會來，又怎能怪妳？

我失望地離開，走在街上，天空突然灑下一陣雨。

我走到金石堂書店外面避雨，隔壁是間禮品店，我看到一個洋娃娃。

「這怎麼賣？」我問店東。

「小娃娃很漂亮吧。」店東告訴我。

我付了錢，抱著一隻小洋娃娃回去。

我想，妳離開水餃店之後，必然會經過這間店，或許見過這一隻小洋娃娃，它跟我當年送妳的那隻好像。

回到手機店裏，那個女人已經離開了。

「你被雨淋濕了。」黃登祿丟毛巾給我讓我抹去身上的雨水。

「你匆匆出去，就是為了買洋娃娃？」

「你是怎樣把她打發的？」我問他。

「她決定不來，我便替她決定買iPhone5，她開開心心地放下訂金離開了。」

「有些女人真幸福，她不用知道自己需要什麼，自有人替她決定。」

「這世上不是只有一種幸福的。」黃登祿說。

是的，有時候，失望也是一種幸福。

我把洋娃娃抱到閣樓上，放在窗前，突然很想提筆寫一封信給你。

OPS：

今天，當我趕到水餃店，你走了，我失望得漫無目的地在街上徘徊。

此時天空灑下一陣微涼的雨，把我趕到去一間禮品店，我抱走了一隻可能曾經對你微笑過的洋娃娃。

失望，有時候也是一種幸福，因為有所期待，所以才會失望，因為有愛，才會有期待，所以縱使失望，也是一種幸福，雖然這種幸福有點痛。書上說，嫉妒可以獨立存在，但是愛，必然和嫉妒並存，正如失望在幸福裏存在。                                                

OGS敬上

這一封信，我沒打算E給妳，我怎麼可以E給妳呢？

我把信藏在洋娃娃裏面，信被軟綿綿的洋娃娃衣服包裹著，妳不會發現的。

然後，我把洋娃娃交給妳。就如當年一樣。

※1-027

為什麼送我洋娃娃？」妳問我。

「以前送妳洋娃娃，妳都沒退。所以我想現在送妳洋娃娃，妳也一定會收下。」

你笑著把洋娃娃放在大腿上，雙手捧著那個洋娃娃。

妳每按一下，我的心就跳一下，害怕妳會發現裏面的東西。

「今天又不是我生日，為什麼送我洋娃娃？」妳忽地再次問我。

「是向妳Say Sorry用的。」我說。

「那一件事？」你說，

「就我上網貼文的事。」

「不要說這件事，我火氣會上來。」妳微怒說。

「OPS 妳不要這樣。」施惠玲說。

「你不要幫他說話」你說，

妳拍拍手上的洋娃娃，不再說話，妳沒有告訴我，妳到底原不原諒我。

妳帶著洋娃娃離開烘焙屋，我希望你永遠不會發現裏面有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