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5-08 16:20:56飞过那诗意的季节

一條紅絲巾


四月的北國江城,已經有了濃濃的春意,江邊的垂柳吐出了淺淺的綠色,細小的柳葉伴隨著柳絲在微風中輕輕的舞動,它喚醒了沉睡的願景大地,也把一江春水也染成了淡淡的綠色。在這江堤上,在這垂柳下,時常會看到一位身材嬌小的女人獨自散步,搭配講究的服飾、端莊俊秀的容顏,尤其是那條隨風飄動的紅絲巾,使其成為了這江邊一道靚麗的風景。

她為何獨自行走、為何總是在四月的春天、只有她心裏清楚,她是在懷念一個人,一個心裏摯愛的人,一個永遠也忘卻不了的人。儘管她知道,那個人再也不能夠在江堤上與她並肩行走了,更不會看到紅絲巾在春風裏飄動,但是她還是這樣執拗的走著。她與他同生於魚米之鄉的江南小城,畢業於同一所學校,又一同被分配到遙遠的北國江城。那時的她是一位甜美俊秀的南方姑娘,說話柔聲細語,做事周到細緻,工作不久就成了廠裏辦公室的主管。他英俊瀟灑,既有北方人的豪爽性格,又有南方人的縝密思維,工作不到一年,就承擔了廠裏重點技改專案。在外人看來,他們是天生的一對地配的一雙,在他們內心之中對方也是理想的人生伴侶,儘管雙方都沒有把話挑明,但是從含情脈脈的眼神中,都能感受到對方的溫情。七十年代的中國是一個混亂年代,不僅人們的生活勉強維持溫飽,天天的階級鬥爭更是讓人心驚膽戰,出身不好的他,瞬間就被剝奪了工作的權利,隔離審查之後,下放到最艱苦的班組從事體力勞動,每月只發給十幾元的生活費用。精神與身體的雙重打擊,使得他幾乎瘦成了一個麻杆。她看在眼裏疼在心上,常常把從食堂打回的飯菜送到他的願景工位。一天他疲憊的對她說,他實在太想家了,想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從參加工作至今已經有兩年多沒有回家了,最近領導同意他回家探親,下周就走,並問她需要有什麼給家裏帶的。雖然兩個人誰也沒有到過對方的家,但是相距不足百里的家鄉還是非常的熟悉。她對此有些疑惑不解,按常理應該是在春節回家,為什麼偏偏選擇在這個時候,是否家裏有什麼變故,非得他回去處理,他對此微微一笑,回答沒有,只是想家了。

他就這樣匆匆忙忙的坐上了南下的火車,一轉眼假期就結束了,該到返廠的時間了,但是卻不見他的蹤影。這時的她心裏慌了,急忙跑去問單位的領導,領導只是淡淡的說,可能是家裏有事耽擱幾天,不要著急等等就會回來。因為每個人都清楚,那個年代一個人若是離開了單位,離開了組織是無法在社會上生存的。她做好了準備,如果還沒有消息也要請假回家。還沒等她動身, 一天廠辦公室來了一對中年夫妻,沒等說明什麼事情,女的已泣不成聲,男的說是為兒子來廠裏辦理後事的,濃重的南方口音,道出了兒子的姓名,當她聽到這個名字後,幾乎癱軟在地上。領導來了、同學來了、一起共事的同事都來了。從男人的敘述得知,他回家之後就再也沒有起床。他得的是急性白血病,醫院的檢查單已經帶回了老家,不到半個月就去世了,臨終前他委託父母來廠裏替他處理後事。在清理遺物時,除了日常用品,還有三封遺書。一封是寫給當時的廠長、一封是寫給單位的願景同事、最後一封是寫給她的。給她的那封遺書,放在一個精緻的紙盒上面,遺書裏的內容只有她自己知道,紙盒裏有一條漂亮的紅絲巾,大家看的清清楚楚。最後是她獨自一人,把二位老人送上了回老家的火車,至於他們談了什麼,別人一無所知,時間是一九七零四月的春天。

過了幾年之後她結婚了,結婚的愛人也是一同來廠的學同學,後來她們有了自己的孩子。這個家庭的生活軌跡,與多數中國家庭沒有什麼不同,屬於那種家庭和睦、事業有成、子女成才讓人羡慕的知識份子家庭。唯一不同的是女主人特別喜歡紅色絲巾,而且幾十年都未曾換過別的顏色。這是我在單位聽到的,一位退休大姐,講述關於她妹妹的愛情故事。聽後我深受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