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5-24 14:35:36喔咿喔

堆糞蟲

二十八歲的精壯青年,晝伏夜出的開著垃圾掩埋場的堆土機,
因為工作場所的關係,他常覺得自己身上有著難聞的腐臭味。
儘管自己事實上並沒聞到怪味而且別人也向他說了沒這回事,但他總覺得這是別人的善意謊言和自己長處於惡臭中嗅覺疲勞的結果。
由於他這神經質的緊張,讓他始終無法和人正常長久交往。
因此工作之餘,他哪也不去,只是呆在電腦前玩著線上遊戲或是到聊天室找尋一夜情的機會。

某天在聊天室他又搭上了一個女學生,陪著聊了幾天,就要到了電話約了出來,
見面後彼此感覺好像還可以,兩人就一前一後進了旅館。

一切都那麼自然,那麼公式化,按照青年以往的經驗,這次也該跟以前一樣,睡這一次後,兩人不會再有什麼交集。

然而幾個月後,手機上少女的號碼又突然響了起來。


「怎麼辦?我懷孕了,已經三個月了」少女在電話中慌張地泣訴著。
「關我什麼事?」青年冷漠地回應。

「怎麼說不關你的事啊!孩子是你的,你要負責啊!」
「你是想勒索我錢嗎?才做過一次怎可能就中獎?再說你那麼好帶上床,我怎知道是不是我的種…」
「我怎可能搞錯!這真的是你的種…..」

青年開始感到心煩,口氣越來越差地打斷少女的話。

「跟你說過了,我壓垃圾沒多少錢好賺。我不想當冤大頭亂認孩子,你想生想拿掉都自己決定吧。
反正不關我的事,你自己想辦法吧,我跟你只是一夜情關係而已。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了。」

他不顧電話裡的哭叫咒罵聲,切斷了電話,將少女電話設為拒接號碼。

從那天起,青年的手機裡每天都有少女的留言,但他從未回撥過,只當是有趣的鬧劇聽著。
這留言不知道持續了多久,她終於從開始的激動痛哭謾罵漸漸恢復冷靜或該說是絕望。
手機裡最後一通留言是:
「孩子是你的,你別以為能撇清關係,你會後悔的。」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歇斯底里的笑聲,令青年感到了一些不安。


不過這個意外插曲,並沒有打亂他的生活步調,他依舊是正常的上工、吃飯、睡覺。

每個夜晚,他開著笨重的推土機在垃圾場中,將雜亂推疊的垃圾堆給堆倒,接著開著沉重的機身直直輾壓過去,
將碎屑破片舖疊成層,好讓其他工人進行下一步的衛生掩埋動作。

這動作非常的機械化,青年做得非常順手,因為沒有什麼需要思考、判斷的機會。
反正會丟到垃圾場的東西,不管新舊好壞或是活是死,都一樣是被人拋棄,不被需要的存在。
所以不管是電視機還是小貓擋在前頭,他都一樣面無表情地推著操縱桿前進,進行著輾壓和整理的動作。

「進了垃圾場的東西,都是垃圾。」

青年一直是這樣想的。


當他這晚又依舊要開著推土機前進時,常到垃圾場尋寶的拾荒老人在一旁大叫了起來。

「停!停!停!!不要再前進了!」
「你要幹麼啦?去另一邊翻垃圾啦,我這邊在忙,不要來吵我。」

老人喘著跑到了機身前頭向下抱起了一團東西,對著坐在機器上頭的青年喊道:

「你沒看到這個孩子嗎?你是想殺了他喔?」
「看到是看到了,不過他在這裡又不關我們的事,連他爸媽都不要他了,你還想我怎樣?
反正你也養不起他,把他放下,別管他了。」
「你這傢伙真沒人性,你是瘋了不成,他可是人,不是垃圾。」
「不是垃圾,怎會出現在垃圾場?」

老人不欲與他繼續吵下去,就帶著這棄嬰走了。
青年也不把這事放在心上,繼續開著他的推土機認真地執行工作。

沒幾天後,青年在網路上看到有趣的新聞,拾荒老人在垃圾場撿到嬰兒的事被報紙報導出來了!
而且膝下無子的大企業的董事長得知此事後向大眾宣布他要收養這埋在垃圾堆中卻奇蹟活下來的嬰兒。
接下來好幾天的新聞中都看到滿臉笑意的董事長抱著嬰兒接受採訪,大談他的愛兒經和將來的培育計畫。

這簡直是垃圾堆中的奇蹟啊!
青年看著這新聞不住發笑,人生真是荒謬全無道理可言。

但接下來的事,就一點也不好笑了。

從這新聞披露後,或是出於模仿,或是出於期待給孩子一個新生,
將養不起或是不想要的嬰兒丟到垃圾場的事,一下子暴增了起來。

每天都有不知道哪來的少年少女,將布團包裹的嬰孩,偷偷地丟在垃圾場。
「寶貝,希望你能找到好心人給你好生活啊。」他們口中叨念著寶貝,卻趁夜將孩子偷偷拋棄了。

可世上哪有那麼多奇蹟和好人。

許多的孩子因為這骯髒環境而被細菌髒水弄病成了一團爛肉,成了在垃圾場狩獵的貓狗之食。
好一點的則被聞風而來想撿免費人口賣的人口販子拎了回去,
但最多的情況是孩子在還沒被發現前,就被旁落的垃圾給埋住了呼吸。


這一夜,青年又開著堆土機緩緩前進了。
安靜的垃圾場裡,只聽到機械運轉的聲響。

在怪手掘起的廢物土堆裡,突然出現了讓青年皺眉的東西。
從那土堆中伸出了一隻幼小的手掌。
原本以為是殘肢,想視而不見,沒想到它卻動了起來。

那小手用盡了氣力,試圖弄出個呼吸空間,
青年僵硬地看著那小手的動作,他不曉得他希望那孩子接下來會有怎樣的結局,
他只是停下了機器看著那小手不住地掙扎。

青年始終沒有看著那嬰孩的臉,
但細小的哭叫聲從怪手中傳出了,像是試圖提醒著週遭。
「我還活著!我還活著!」

那尖細的哭叫聲讓青年打起冷顫,
這讓他想起了久未聯絡的少女她的哭泣聲和她最後幾近瘋狂的笑聲。

算算時間,少女也該到預產期了。
青年心中感到了些不安。

「應該不會吧…不過就算她也把孩子丟到垃圾場也跟我沒關係…」
「但如果那孩子真是我的種的話…如果真的有那麼巧的話…」

飛快掠過的種種想法,讓青年漸失了冷靜。
他終於開了手機,回撥了少女的電話號碼。

但電話另一端卻是傳來這個號碼已經不再使用的語音回覆。

青年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跟少女說過他在垃圾場工作,
也不敢肯定少女不知道自己工作的位置。
他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像,少女將孩子丟在垃圾場的景象。

不知道是類似嬰孩哭聲的幼貓鳴叫聲,
還是其他藏身垃圾堆中的嬰孩被這陣哭聲引發了哭號的連鎖反應,
原本只有眼前微弱的哭聲,逐漸在垃圾場四面八方擴散開來,包圍住了青年

開著推土機的青年,第一次停止了前進,
在這黑夜中,他摀住了雙耳,動彈不得。
喔咿喔 2007-05-24 14:44:54

堆糞蟲的蟲卵是從糞球裡孵化出來的...